“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沈槐衣轻声问道,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沈知星就像没有听到一样,猛的抬眼看着对面满脸担忧的小姑娘,声音支离破碎:“槐衣,你暖瓷姐姐……死了。”
坠心亭大雪漂泊,仿佛在为那个无辜丧生的少女悲切。
沈知星被魏初寒揽在怀里哭的期期艾艾,背对着坠心亭中央被大氅裹起来的姑娘,像是不忍直视。
已经死去多时的少女脸色苍白,上面伤痕累累,混杂着雪与泥干涸之后再被新雪覆盖,一层层,险些看不出她本来的面目。可是,少女裸露的脚踝上明明挂着靛青的脚链,上面有几个很小的铃铛,冷风吹过耳际似乎还能听见那细弱的声音。
沈槐衣站在她的不远处,心底有些木然。原着中对夏暖瓷提及的很少,她以为夏暖瓷可以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生。
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啊,怎么会碰上这种事情。先奸后杀,被人发现时在坠心亭冻的身体发紫,身上一丝不挂,沈知星见到后几乎是扑了上去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来紧紧将少女裸露的躯体包裹住,然后爬在夏暖瓷身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被随后赶来的魏初寒费了好大劲才拖到一旁。
除了身上的脚链,夏暖瓷什么都没有了。
连着她那素未谋面却满怀期待的小夫君,似乎也被她抛下了。明明只要她再等等,等来年枯木抽芽,冰雪消融,她就能被一台花轿,十里红妆为聘,随着迎亲队伍浩浩汤汤的嫁去塘州,从此相夫教子,只管家里大小事。
虽然无趣却平安,也算喜乐。
“槐衣,这地方交给二哥,你先回去吧。”见一个妹妹哭的不省人事,另一个妹妹满目沉寂的哀痛,沈绥还是不忍心,走过来揉了揉沈槐衣的发鬓说道。
夏暖瓷毕竟是夏家小姐,哪怕夏家早已不如从前也非同小可,大理寺受理了这次案件,派了沈绥过来查探。
沈槐衣到底不是真正的十几岁小姑娘,面对此情此景心底也只是有了些许感伤,很快便反应过来。她摇了摇头,收起来眼底汹涌的情绪,声音很沉:“暖瓷姐姐……是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沈知星哭的嗓子都哑了,和魏初寒抱在一起,断断续续的用生平从来难以启齿的话谴责奸杀了夏暖瓷的恶人。
围观的人群早就被大理寺的人打发走了,偌大的坠心亭就只剩下沈家兄妹和魏初寒。夏家没有一人前来。
雪越下越大,雾凇沆砀,天地仅余存白。
“今日清晨,卖米酒的老翁看见的。”面前小姑娘眼神沉静,哪怕瘦瘦小小的一只站在那里,也让沈绥下意识就说了出来。
“坠心亭大且空,不远处就是整夜灯火通明的花楼,哪怕是夜晚也有人会来坠心亭观雪,绝对不可能是在这里……办案的。”沈槐衣说着,抬起已经麻木了的双腿往前走了两步,在距离夏暖瓷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样?”沈绥正经起来,跟着走到沈槐衣的旁边,慢慢说出自己的看法:“不过昨天夜里花楼歇业,而且大雪下的断断续续,傍晚下过将近一个时辰之后,后半夜才开始大起来的。”
沈槐衣笑了笑,蹲下身子开始用手刨雪,皙白的指间一碰到地上的积雪就让她下意识一个哆嗦,可是她迅速抛开心底的不适奋力的将积雪往外推。
“槐衣,你在做什么?”沈绥吓了一跳,连忙过来制止了小姑娘的动作:“很冷,别碰,冻伤了怎么办?”
“没事的,”沈槐衣笑了笑,挣脱沈绥的束缚继续不管不顾的将雪往外刨,就仿佛非要将这堆积许久的雪掏穿一样,“我不怕冷。”
虽然手指冻得快要伸展不开了,但比起这个她更在意的是夏暖瓷被奸杀的真相。
所幸雪后半夜才开始堆积,并不是很深,沈绥刚刚准备强行将在他眼中明显在玩闹的小姑娘拖起来的的时候,就看见她神色一顿,随后面上全是欣喜:
“找到了!”
“什么?”
沈绥愣了愣,随后跟着小姑娘的目光看向地上被刨开的积雪,只一眼他神情就变了。
因为方才沈槐衣费尽心机刨开的雪堆之下,是布满污垢成了暗黄的积雪,上面隐约凝结着血珠,不过一个人的宽度,旁边又是干净纯粹的雪堆。
“昨夜既然会下雪,那么凶手的作案痕迹就可以被轻而易举的隐藏起来。但是好在,”沈槐衣笑了笑,眼角微微发红,“雪下的并不厚,足够我翻找出证据来。”
沈槐衣特意挑了夏暖瓷脚底下的位置,轻而易举就看见一道蜿蜒肮脏的雪路,夏暖瓷为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这里,她大概明白了。
“槐衣,这是……”沈知星她们发现这边的动静,小跑着到了蹲着的沈槐衣身旁,随后自然看见夏暖瓷脚下的雪路,沈知星面色一变:“那是什么?”
“现在还不知道,”沈槐衣摇了摇头,看见自家姐姐哭肿了的眼睛低低的叹了口气,而后充满歉意的对沈知星身旁扶着他的的魏初寒说道:“初寒姐姐,将军府的马车就在不远艾特的官道上,能麻烦你先将姐姐送回去吗?顺便给我院子里的婢女苔芗说了一声,让她带些铲子铁锹过来。”
方才一腔热血非要弄个清楚就亲自上阵了,直到现在手指冻的不可屈伸后沈槐衣才有了些后悔,沈知星的情绪已经失控自然就不能留在这里了,还不如让魏初寒去陪陪她。
“槐衣你……”魏初寒还想说什么,余光落在自己惨死的好友身上,心底叹了一口气,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沈槐衣笑的甜软:“麻烦姐姐了。”
魏初寒心里唏嘘,应了声便轻哄着沈知星往马车走。一直到两个人的背影消失不见,沈槐衣强撑出来的温软才消失殆尽。
“暖瓷姐姐被奸杀没错,但绝对不是在坠心亭。”沈槐衣说着,目光顺着那道肮脏的雪路看向不远处有些空荡的街道,离的有些远她确实看不清什么,但那沉的像深渊般的入口还是让她眼底的情绪轻而易举的复杂起来。
“这种情况我也考虑过,但一直没有头绪。”沈绥从方才沈槐衣带给他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随后在心底暗自嘲笑自己失态的动作。他竟然忘记了,槐衣可是连博陵街冤案都能分析的八九不离十的姑娘,更何况有大夫人在槐衣梦中教导,槐衣这么聪明属实不算奇怪。
是他小题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