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开二度9(1 / 1)

第二十三节

优露莉左手提着个酒壶.把酒液缓缓倾于右手的瓷杯中.然后凑在殷红丰厚的小嘴边.小口小口的抿着.一双大眼睛却盯着对面的新房出神.

新房是个四合院.她就大剌剌地坐在对面屋顶的一角挑檐下.今晚沒有月亮.加上她扮成行商.又换了一身灰仆仆的衣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一时半会.谁会怀疑房顶还坐了个人.

吴明和何艺交拜天地之后.她就偷偷摸摸的跟了过來.眼见吴明夫妇二人在新房打情骂俏.她看在眼里.心下更有些不是滋味.

师傅的话是有道理.可人家好歹是个女孩子.那可能一直死皮赖脸的.今天倒是鼓足勇气去找他了.可一想到吴明的表情.优露莉就有些抓狂.他嘴上说是朋友.分明是怕自己在喜宴上闹事.不得已才让自己进门的.

她又喝了口酒.心下不由黯然.

不管不顾的去爱.那有那么容易.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可以不需任何理由的去爱.但正因为如此.却更在乎所爱对象的态度.如果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人伤心.除非这人是花痴.否则.是个正常人都会打退堂鼓的.

他现在有两房妻子了.真和他结婚了.自己怎么算.虽说师傅说过.如果有谁不服.她可以出手帮忙.但优露莉也不小了.再也不是只知刁蛮的天真小姑娘.她更知道.有些东西.并不是靠拳头都能得到.也能解决的.

家情.国情都不允许自己和他在一起.难道.真如他说的一样.自己和明哥.真是有缘无份.

想到这里.优露莉心下更是黯然.

西北的夜和热内也有区别.在热内的话.过了戌时天就黑尽了.可这里到了亥时.余晖仍在西北的天空残留一抹亮紫.优露莉就静静的坐在这里.看吴明盯着何艺.一步三回头的朝外走去.又从洞开的窗户中.看见何艺点燃了红红的洞烛.一脸幸福的铺开了那绣着鸳鸯戏水的被子.眼泪却不争气的刷刷直落.

今天晚上沒有月亮.所以星显得特别亮.迷人夜空下.一颗颗蓝幽幽的星星.一闪一闪的.似乎伸手可及.一壶酒不知不觉的喝完了.优露莉也有了些醉意.就倚在挑檐的外壁上.怔怔地看着那对红红的洞烛出神.

也许自己.真该放弃么.她幽幽的想着.

黑色如潮一般在夜的深沉中奔腾肆虐.前院那悠扬的歌舞声也似逼得淡了.隐隐约约的.街头的梆子声.也湮沒在一片喧嚣声中.亥时已至.林武是个标准的军人.上头的命令执行得一丝不苟.过了戌时.他就带着十个内营战士撤离了这间小院.在院子的大门口.何定瑞鬼头鬼脑的探出一颗头來.他四下看了看天色.对隐身在暗处的谢露方道:“谢伯伯.他们人都走了.你快去吧.”

谢露方也探出头.张望了一番:“不要慌.再等会好了.”

再等一会.你投毒后.我就沒时间换过來了.何定瑞大急.嘴上却道:“再等会.他们就回來了.”

谢露方盯着他.阴森森的一笑:“不用.今天大家都很忙.这里沒什么防御不说.甚至连那孩子都沒人管.我在他奶里加了些作料.肯定还要哭一会.时间是足够的.”

何定瑞沉默了.两人同时缩回黑暗中.呼吸可闻.

过了好一会.谢露方才活动了下身子.缓缓道:“公子.我该去了.你自己多保重.”谢露方很小的时候.就被何啸云带到总督府.对何啸天夫妇的性格熟稔之极.此次投毒.不管成功与否.这下毒之人肯定不得好死.因为院里人多眼杂.难免有人发现些什么.就算沒人发现.以何啸天夫妇的脾气.所有值得怀疑的对象对沒有好下场.所以谢露方心存死志.这话听起來也有点像遗言的味道了.

何定瑞看着他.嚅嚅道:“谢伯伯.为什么一定要今天去.改天不好么.”

谢露方轻轻一笑.压低声音道:“也只有今天.他们的防卫才会如此松懈.过了今天.再找如此机会.势必难如登天.”

何定瑞挤出个笑容.小声道:“那.谢伯伯你当心.我在这里等你.”

谢露方轻声怒斥道:“糊涂.快回去歇息.我完事后.自然会來找你.”下完毒他自然不会再去找何定瑞.免得事发连累于他.这是谢露方早就计划好的.

何定瑞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主仆二人各怀机心的离开.

何定瑞自然不会离开.他还得想办法回去把毒药换回來.再说了.虽然那屋子里沒什么人.但谢伯伯功夫也不大好.万一被人发现这么办.那些内营战士.可是个顶个的好手.所以何定瑞转到一扇大门后.并沒走开.而是藏在后面.从缝隙里朝远方张望.夜色深沉.两根洞烛闪烁生辉.把周围的黑暗逼退了许多.从门缝中看过去.那扇大开的窗子一览无余.他的心也定了定.

眼见何定瑞转进了黑暗.谢露方才转过头.悄悄朝新房摸去.虫声如沸.在后院交织成一首嘈杂的歌谣.虽沒前院的大声.但仍让人有些烦躁.谢露方听着.不由轻叹了口气.小公子太文弱了.对报仇的事.也并不热衷.自从何啸云走后.他流落江湖几十年.察言观色的本领早就炉火纯青.岂会看不出來.

自从何啸云身死之后.谢露方就矢志报仇.奈何他只是一个书童而已.年龄虽比何啸云稍微大些.但武功却稀松平常.连三流都算不上.无奈之下.他只得选择隐忍.寻找机会.北汉军队的到來.让他看到了希望.所以在黄沙镇.他第一个跳出來为北汉效力.就是希望借北汉之手.打倒何啸天.以告慰何啸云在天之灵.可吴明的横空出世.让他的所有打算都成了梦幻泡影.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何定瑞的到來.让他重新看到了希望.

他一边想着.一边警惕的打量四周.缓缓的摸到了门口.两根洞烛烧得很旺.映得墙壁一片殷红.像血.

他在门口顿了顿.喃喃道:“老爷.我苟且偷生到现在.终于看到小公子安然无恙.可以安心來陪你了.”他眼睛一酸.几滴浑浊的泪水顺势从脸颊上滚落下來.

红红的烛光.似乎又把他带回了二十年前.那个带血的夜晚.何啸天在狂吼.在怒骂.他带着属下亲卫.如一群红了眼的狼一般.杀上何啸云府邸.到处是刀光.到处是剑影.院子里血流成河.空中的月色似乎也被染红了.红彤彤的一片.

他吃吃的笑了起來.带着点疯狂.死就死吧.如果自己身死.能够唤醒小公子心中的血性.不忘那曾经的血仇.自己身死又算得了什么.

大婚投毒.这事看起來比较荒唐.但这个计划却在谢露方心中酝酿了许久.这二十年多年來.他几乎都在仇恨中度过的.对何啸天可说是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自然不会再有所顾忌.在其女儿大婚时投毒.成固然可喜.何啸天自然会伤心欲绝.就算失败也不打紧.肯定会把婚宴搅得一塌糊涂.在对方心头留下阴影.最最重要的是.以自己身死为代价.唤醒何定瑞心中的血性.

以何啸天的性格.出了这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自己主动承认.以死明志.让小公子亲自感受下对方的残暴.血淋淋的教训下.他肯定不会再安然处之.

其次就是.再过几天.吴明就要班师回朝了.他和何定瑞现在是吴明的幕僚.一旦回到南宁.要想再回西北找到今天这种机会.几乎不可能.所以无论如何.谢露方都觉得这个险必须得冒.就算身死也在所不惜.

进了门.对面就是那张挂着红色纱帐的大床.何艺临走之前.已把那床鸳鸯戏水的锦被打开了.此时正工整的平铺在床上.而在大床两头.则分别放着两个古色古香的桦木立柜.两端墙上.分别张贴着两个半人高的喜字.门口右侧.也就是床头的斜对面.贴墙摆着一张红木方桌.两根洞烛正在雄雄燃烧.洞烛旁边.还有一个白色酒壶.滑腻若脂的铜镜在烛光下.正泛着红黄红黄的光.那个酒壶也不知是瓷是玉.瓶身修长.前凸后翘.顶端宛然若颈.壶嘴从中斜伸而出.皎白若雪.仿若一个身着白色衣裙的女子正在凌空而舞.这瓶又叫美人瓶.不看材质.光看工艺就知道造价不菲.

这么昂贵的美人瓶.定是用來喝交杯酒的吧.谢露方不由冷冷的笑.冷冷的笑.他走到红木桌边.抓住美人瓶那细长的腰身.从顶端打开了.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包粉末.小心翼翼的抖了进去.

这种毒名叫“心机”.是他花了大价.从西地的商人手里购來的.这种东西.就算善产药材的楼居也大大有名.因为心机不但毒性奇烈.发作之前却是无色无味.而发作之后.虽有药可解.但谁会沒事备着这东西.甚至连谢露方.都沒配解药.就怕为人所擒.功亏一溃.有药可解的毒并不是绝毒.但“心机”有个奇效.那就是真气激荡之下.反而会发作更快.这个特性.却是对付武者的杀手锏.

“吴大人.要怪.就怪你娶了不该娶的人.对不起了.”

他喃喃道.又阴沉的笑了起來.笑声未落.脖子上突然多了把冰冷的匕首.优露莉在他背后脆笑道:“老家伙.给我说说.你丢的什么东西进去.笑得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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