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一个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那是我内心的声音,它在不停地拷问着我自己:
这个卷轴世界是由我创造的,那这卷轴之外的世界又是由谁来创造的呢?
在创世纪之时,那个造物主是否也象我创造卷轴世界一样,仅仅是心有所想,便随想而生了呢?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话,是否意味着抹去我们这些生灵也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我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寒意,刚刚还得意满满膨胀得鼓鼓的一颗心刹时跌入冰谷,几乎不能思考。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跟那些被我随意踩踏而死的蝼蚁又有什么区别?
这个认知让我几近崩溃。这个打击简直太大了,我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疯了。
我倒退着,跌跌撞撞地出了藏经阁,失魂落魄地直奔后山而去。途中有人跟我打招呼,我就跟没听见一样,完全没有理会僧侣们诧异的目光。
一直以来,我在他们的眼中都是有如神佛般的强大,还从没有谁见过如此失魂落魄的方丈呢!
我坐在悬崖边上,空洞的目光看向崖底,有一瞬间我甚至有了跳下去的冲动。
我的内心世界崩塌了,一切仿佛都没了意义。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存在?难道仅仅就是某个人臆想的产物吗?亦或是只存在于某个人的梦里?
那么,世人的奋斗、求索、七情六欲,那些折磨众生死去活来的俗世中舍不去割不下的一切,到头来又算是什么?
是了,佛主说的对,那不过就是一个“空”字,全无半点意义!
那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
早上下的雪还堆在崖边,我就那么坐在雪堆里,全无知觉。外表一动不动,连睫毛都不瞬一下,而脑壳里却在进行着一场头脑风暴。
我知道,必须得有个结果才行,否则,心结不解,今天我算是走不出这里了,这是我的执念。
我呆呆地眺向远方,似是在看风景,实则什么都没有入我的眼。
这里是宁静的,只有冷风象小刀子一样毫不客气削刮着我裸露在外的肌肤,而我全无知觉,就如一尊雕塑。
然而,就在这寂静中,“哗啦”一声拨动水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我寻声望去,发现那声音是从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发出的,正是早上慧贤蹲的那个地儿。
奇怪,这冰天雪地的怎么会有水呢?
我好奇地走过去,只见在一个脚窝里竟融了一汪水,而水里有一只不足半寸长的小虫正弯曲着身子做着一躬一伸的弹跳运动。
我大为诧异,且不说这脚踩的雪窝里怎么就融出了水,单说这小虫是怎么来的?怎么就能在这寒凉之季孕育而出的呢?
生命是多么的奇妙啊!我发出了由衷的感叹,敬畏之心由然而生。
灵台一亮,顿觉开悟,我释然地笑了。
是了,生命本就是个奇迹,既然已经来到这世上,那么就要珍惜这难得的机会,遵从本心,做好自己这一世该做的事,即便一切都是虚幻又何妨?
人生就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无为,绝不是最好的选择。
万事万物,因缘而起,因缘而灭。缘起缘灭,因果循环,天道轮回,想来就是这世界运行的法则。
我能来此世上,参与其中,是何其有幸。
或许我只是上天,那个创造这个世界的人的一个疏漏,让我有了不同于常人的天赋,有了能够掌控万物的些许本领;也许我的出现原本就是他有意而为,就是想假我之手去替他运行天道。
无论原因为何,我都是幸运的,难道不是吗?
我既然天赋异禀,那就要担负起多于常人的责任,否则,岂不是暴殄天物?
至于我是谁,我从哪来,我存在于世的意义,有那么重要吗?意义本身就没有什么意义,我又何必去纠结呢?
不错,我是幸运的。
我在心里对自己微笑着如是说。
不知佛陀释迦当时坐于菩提之下,是否心中也曾有我之困惑?而佛陀开悟后,是否也如我般欢喜?
想通了这一切,我如释重负,有如重获新生,心底生出万般喜悦。
此时,天色已晚,太阳透过灰蒙的云层挥洒着暗淡的光彩,周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去,而我的心却亮如白昼,一片明朗。
腹中传来咕噜噜的叫声,是时候该下山了。
我直起腰,啊哈,今儿就不在寺里用斋饭了,我要去敲他们一顿,尝尝他俩口子的手艺。
许久没吃过他们做的饭了,还真有点想了。也不知道做过王和王妃的人有没有被人侍候出坏毛病,原来的手艺有没有荒废掉?
我步履轻快地回到寺里,跟衣钵交待了几句,便下了山,迫不急待地来到他们的小院,下意识地先看向烟囱。还好,炊烟袅袅,香气顺着门缝飘了出来。
我舒了口气,还好,终于没有了之前冷锅冷灶、破败的气息。
我刚要去敲门,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阵阵犬吠,并伴着急急的脚步声。
从声音上判断,人数还不少,而行进的方向正是这里。
我心中一凛,什么情况?村里这是出了什么事情吗?还是有人看到我了?
我决定先躲起来看个空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