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从神殿的残**灌了进来,如号角般呜呜作响,信徒抢在韩世谔前面向突利可汗冲去,置生死于度外,势不可挡。但他们的冲锋隔开了前隋老兵和突利可汗,场面一片混乱,擒贼擒王的机会转瞬即逝。
长生天!一个消瘦的信徒高声呼喊,双手抱刀猛刺对面亡灵,亡灵即未用刀格挡也未躲闪,反而踏前一步,笃的一声,刀如中腐木,透胸而过。信徒发现自己撞进了亡灵怀里,连忙用力抽刀,急切间哪里抽得出来?亡灵死灰的眼睛看着信徒,嘴巴张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嘎吱,像是咬了一口冰溜子的声音,消瘦信徒木桩般倒地。他的天灵盖被咬掉了,红白两色的浑浊液体汩汩而下。
那亡灵胸前插着刀,踏过信徒继续向前,转眼间两根长矛狠狠插入了它的肩膀和肋部。有两名信徒手持矛杆全力前冲,亡灵胳膊猛挥将矛杆被砸为两段,另一手持刀猛砍。两名信徒重心前倾躲避不及,急中生智就地一滚,这才险险躲过!后续数名信徒乱刀砍来,亡灵终于被砍倒在地。不想那那亡灵极为强悍,倒地后立时站起,再被砍倒再次站起,致人死命的伤害对他来说并无大碍,不过是再添一道伤口而已。
“断他四肢!”前隋老兵放声大喊,对命令条件反射的信徒俯身挥刀将亡灵胫骨斩断,亡灵身子一歪将信徒拖到在地,张口撕咬,信徒发出痛苦至极的叫喊,周围信徒一拥而上将亡灵斩成了数段,它才渐渐不动了……
亡灵的战斗力极为强悍,非但力大无穷,腐木般的身体还能锁住武器,信徒们往往一击命中后武器便会脱手。即便如此信徒们依然气势如虹,挥舞着各式武器向亡灵招呼过去。
两军胶着之时最重士气,胆怯的一方常会全军溃败,不过信徒们这次的对手是亡灵,再旺盛的斗志也不会影响亡灵,因为已死之人不会感到任何恐惧。
濒死的惨叫声四处响起,韩世谔知道信徒们的伤亡越来越多,因为亡灵是不会喊叫的。韩世谔心急如焚,这种压制下信徒们的士气维持不了多久,但他不敢命令老兵们压上去,阿苏蓝和突厥精锐们正虎视眈眈,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韩世谔突然发现阿苏蓝带着突厥精锐悄悄的撤出了神殿,他们怎么退了,他们想干什么?
片刻之后他便明白了原因。那个消瘦信徒俯身趴在地上,肝脑涂地,死的不能再死了,突然手脚一阵抽动,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死灰色的眼睛扫视了一下周围,提刀向信徒走去。地上的其它尸体也纷纷站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亡灵向信徒走去……人越死越少,亡灵越杀越多,阿苏蓝如果不退出去就会被亡灵无差别的攻击。
“射住阵脚!”韩世谔一声断喝,老兵们把箭雨抛射过去,准确无比的越过信徒头顶,将最前面的一排亡灵射成了刺猬。
这是专门杀伤无甲步兵的狼牙箭,箭簇张开如狼牙,能有效的扩大伤口,但亡灵们只是晃了几晃,带着一身羽箭继续向前。好在它们前进之势稍缓,让信徒们有机会退了回来。
韩世谔挥手下令,众老兵齐声高喊:梅花阵。严苛的训练此时终于显示了成效,信徒们条件反射一般迅速列阵。梅花阵是步战中极为有效的阵法,长兵、短兵、盾牌俱全,五人一组背靠背呈梅花状站立,每朵梅花有一位老兵居中指挥,另四人如臂使指、浑然一体。
没有人注意到三郎带着十余人悄无声息的撤出了队列。
嘎巴拉鼓声越来越响,直似敲在众人心头,黑压压的亡灵压了上来。信徒知道杀死一个亡灵有多难,当他们亲眼看到越来越多的尸体变成亡灵的时候,一种绝望无力的感觉浮上了心头。
一个手持长矛的年轻信徒站在梅花阵的前面,他只觉心跳的厉害,双腿发颤,强烈地生出要撒腿就跑的冲动,背后有人拍拍他的肩膀,“我去前面。”
一个前隋老兵手持刀盾从身后绕过,在耳边轻声道:“兄弟,保持队型,什么都别想。”
兄弟…年轻信徒闻言一愣。这个老兵平日训练里对自己严苛到了极点,一直以为他不把自己当人看,想不到危急之时竟然顶在了自己的前面。年轻信徒只觉一股力气升了起来,心想别的我不管,我只要护住这老兵的后背!
梅花阵中心的老兵不约而同地顶在了前面,他们很清楚军心士气是怎么回事,这些信徒虽不是上阵的新手,但之前打的都是烂仗,打这种死里求生的仗冷静比热血更重要。
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亡灵开始了正面冲撞。老兵们刀盾在手,压住梅花阵不许前冲,身旁的两瓣梅花用长枪奋力捅刺。亡灵力量大却动作慢,还没近身就已身中数枪,只能从两个梅花阵之间的通道走过去。此时背靠背的另外两瓣梅花便可出枪攻击亡灵后背,下个梅花阵的长枪又迎面而来……
信徒们只管站定了戳刺眼前的亡灵,而步入阵中的亡灵却要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长枪,偶尔有亡灵突入一朵梅花之中,手持刀盾的老兵便会毫不留情的卸掉它们四肢。信徒们的人数优势完美的发挥了出来,每一朵梅花都是钢铁筑成的礁石,将亡灵的血肉一层层的碾碎磨干。
让老子教教你什么叫做阵战!韩世谔遥遥盯着突利可汗,心中暗骂。
突利可汗身后不断有后续部队抵达,但他死死压住阵脚,不让任何一个突厥人踏入亡灵和信徒的血肉战场。盯着波罗夷的后背突利心里一阵阵发凉,绝不能把这样一个法师留在军中,必要的时候就从背后砍他一刀……
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波罗夷回头对突利一笑,兜帽中的两眼红如炭火,“可汗不必担心,我的法力还不能驱使这么多的亡灵,是这件宝物厉害。可惜这宝物祭祀多年,只能用这么一次。”
说完话他深深吸气,一口鲜血喷在嘎巴拉鼓上,鼓身四散崩裂。嘎巴拉鼓是用童男童女的两个头盖骨制成,被困在其中的魂灵不知被荼毒折磨了多少年,一旦解脱立即释放出蚀骨的怨气,尖利的孩童厮叫声传遍了整个圣山!
波罗夷无力的瘫坐在地上,闭目调息,刚刚的施法耗尽了全部法力。
无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地底传来,突利只觉得浑身寒毛倒竖,忽明忽暗的火把照耀中,寒冷僵硬的土地鸡蛋壳一般裂开,一具具亡灵骷髅爬了起来,视野所及如同鬼蜮!
上次圣山之战所有逝者的尸体都被变成了亡灵,潮水般向神殿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