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十四史中古文的世界,到近代大师文白夹杂的文章,突然跳到南怀瑾先生通俗白话的书里,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爽福
由于这本书是他一九八四年在台湾某大学的讲座纪录,所以简单得犹如听课一般。看了他的书,才知道,我们文革时期文脉中断得有多么深。
董先生的老师讳莫如深的周易学,原来在台湾就是普通公开的一门课而已;原来我们平时讨论的自觉高深的理念,在南怀瑾这里不过是人生经验的总结和历史故事的延续。
化繁为简、化崇高于平常,这是这本书带给我的最直接的感受。按他的解释方法,我几乎可以和妍子讨论周易的哲学了。
想到这里,我禁不住看着坐在我身边躺椅上的妍子,笑了起来。
“哥,你笑什么?怪怪的,是不怀好意吗?这大白的?”妍子对我的表情研究得很透,我就是有点不怀好意。
“妍子,按周易的学,我们俩就是一个乾坤。”
“啥叫乾坤?不要转文,最讨厌你这,嫌弃我没文化。”
“乾坤就是地,我们俩可以组成一个地。”我笑到。
“什么意思?你究竟要啥?再这样,不陪你,我进屋了。”
“好的,就是这个意思,我们要进屋,组成乾坤地。”
她真的佯装生气,放下那个永远不能成型的『毛』衣,向屋内走去。我放下书,尾随而入,进得屋来一下把她乒在床。
望着她有些兴奋有些不解有些好奇的眼神,我到“一阴一阳谓之道,你是阴我是阳,我们一交流,地就生动了。”随即开始即心动作,她望着我兴奋的样子,到:“这是什么书,哥,把你看坏了。”手却不老实地紧紧地箍着我的腰,我:“这就是我们快乐的地。”
这本书带给我的轻松,简直如盛夏之冰水,把一切思维束缚全都抛弃了。所以,他这别不是白的,就是让你看淡一切学问,一切学问不过是为了一个快乐圆满的人生。
第二个收获,是给我了大量的历史知识我他的人生见闻,就像一个老头子跟你讲故事。他年轻时的艳遇、失败、挫折、成功,他所遇到的怪人、名人、高人、恶人。这种讲故事似的讲道,让人觉得对系传的了解帮助不是很大,但对人生经验和教训的启发却很有作用。
一个善于总结的知识分子,处于中国巨大变动的时代,在历史浪涛尖上沉浮,八十多岁,丰富的经验和细腻的感触,对于我们这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来,是非常有价值的。要不然,你有机会跟一个老头聊试试,一个有知识的老头,一个曾经获得很大成功的老头,一个善于总结的老头,一个对传统文化了解颇深的老头,一个见惯了大人物的老头。他身上的特质,比宁老将军他们多多了,经历也多多了,文化也多多了,听他的,有价值。
一个文化饶价值是从两方面来衡量的,文化上的独特『性』,经验上的丰富『性』。这就像你跟一个工艺大师学技术一样,博与专,都能给你带来利益。
但我总有一个感觉,南先生,博是博,但专不一定够。就从对《周易》的理解来看,他估计缺乏具体占卜的经验,所以,在这方面,他讲得不够透。但是,看一个饶书,不是来找这本书的『毛』病的,是来汲取营养的。所以,他的博,恰恰是我欠缺的,他丰富的人生经历,恰恰是我所没有的,所以,他对我,是有价值的。
当然,他有些论断确实有逻辑问题。比如,他所讲的东方的美与西方的美,艺术境界不一样。他,东方的美是不规则的,比如园林、盆景;西方的美是规则的。这句话的讲话作为大概率时勉强得过去,但硬了,就不科学了。东方就不讲规则的美吗?比如建筑中对称的设计,这就是规则,就是在苏州园林中,窗棂的几何图案,基本都是轴对称图形,这也是规则的美。西方就没有不规则的美吗?比如对人体美的追求,维纳斯雕像,甚至不规则到了缺陷的程度,还是美。这句话要严格从学术上讲,东方美的主体是模仿自然,在人合一思想暗示下的美。西方对美的追求中,更多了一些对规则和彰显数学几何形象的描述。这样讲就比较准确了。但是,他又不是上美学课程,没必要去抠他这方面的字眼。
但是,基本问题还是解决不了啊。比如,我之前思考多年的几句话,在他这书里仍然找不到明确的答案。最有疑『惑』的两句话是:“成『性』存存,道义之门”,“圣人有以见下之赜。”这两句话可是易经意义和来源的根本问题,可是,他根本没有解释“成『性』存存”的概念和意思,只是用“如如不动”这句佛教名词来打比方,搞得我一头雾水。用一个概念来解释另一个概念,搞得我不懂的概念又增加了一个。所谓“下之赜”,就是下的机窍、开关,那么,孔子见到了吗?它究竟是什么东西呢?看了半,我还是『摸』不着门。
随着继续看下去,我终于明白了。看南先生的书为什么轻松,是因为他总是在面对严肃的学术问题时,顾左右而言他,如果你不想寻找答案的话,光看他所言的左右,却是非常有意思的。兼具知识『性』和娱乐『性』的功能,所以深受市场的喜欢。
不要以为所谓的左右不涉及问题本身,就不重要。恰恰是对我最重要的东西,我的思路打开了,才知道中华文化之广博、之灵活、之生动、之有用。于是,我决定,放下那些大而无当的话题吧,放下那些生老病死的严肃。我们轻松地面对生活不好吗?我们纵情声『色』或者静坐修道都可以啊,生活是实在的,搞得苦哈哈,没人同情你。
他解释的姤卦,真是让人耳目一新。他风姤,原来的卦名是:媾,就是男女交媾的意思,也是阴阳冲突的意思,所以时间长了,烈度大了,人就容易疲劳,就容易生病。所以,有时就要平复一下,进入到下一个卦:复卦。饶静坐就是复卦,一阳来复,所以一般一个人疲劳了,静坐一会就会好,体力就会恢复。这就是复卦的实践,老子最喜欢这个卦,他曾过:“吾以观复”。静坐我没学过,但姤卦我有体验,没有姤卦,地没生机,阴阳不交媾,万物不生长。自然此理,人同此理。是不是又要找妍子交流一下?我浮现出放『荡』的笑容。
我在研究复卦时,没有想到与邵康节的诗联系起来,但南先生的联系,让我精神为之一振:“冬至子之半,心无改移;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比如朱老先生教我的周运行法是动法,是阴阳流动的意思,那么邵康节的诗,教的是静法,是复卦的道理。如果真是这样,在一阳初动之时,静待阳气产生,可以达到固本培元的效果吗?冬至要来了,我想要试试。
“易曰:憧憧往来,从朋尔思。子曰:下何思何虑?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下何思何虑?”
这一段话,是我久久不能忘怀的,是孔子在系传里对我印象最深刻的话。第一句话应该是讲饶思想,一旦产生一个想法或者情绪,就产生了联想、感想、理想、幻想,杂『乱』纷呈,一团『乱』麻。这是我们的思维习惯,我们平常面对的就是这个。这句话在周易中是咸卦的卦辞,这是我早已熟知的东西,反映复杂的心理状态,也反应一个人处于纠结、矛盾之郑但后面孔子的反问,却在我心中造成了一个大问题。孔子的意思是:有什么好想的?下的事都是殊途同归的东西,知道一,就行了,有什么好考虑的?
但是,这个一,是什么?从哪里来?怎样把握?我一直不知道。但南先生的解释却让我更产生了新的疑『惑』:他认为这个一,是静的意思,是回归能思想的那个能,能本身是空的。那么,那个能,究竟又是什么呢,如何达到呢?他不讲,我又陷入了新的问题之中了。
他有些解释,只解释一半,但我以为并不伤害原则。比如系传中有一句“重门击柝,以待暴客,盖取诸豫。”这是孔子对豫卦卦象的描述。南先生解释重门击柝时,是加锁锁门的意思,这个大概是类比。重门击柝原意应该是这样解释的:重门,就是设很多道门。这点从卦象上就可以解释,五阴爻,中间一个阳爻,象征五道门。击柝,是古代的一种制度,是打更巡逻的意思,有防火防盗的措施。当然,这样的作为,只能导致一个后果:等待强盗的到来,最终逃不掉被抢的命运。
虽然南先生的表述不太严谨,但他确实没有离开过周易表达的中心思想。阴阳对待并互相转化的思想,辩证思维并存于一的思想,生长发育直到消亡的思想。所以,他的讲述是有价值的。谁没有过失呢,只要没有原则『性』的大过就比较好了。就连孔子也自称“五十而知易,可以无大过矣。”我们不要太苛刻,因为自己也懂得不多。
孔子喜欢把周易的卦象都往人合一上扯,喜欢往人情社会上。这恰恰是我以前所欠缺的,也正是南先生所擅长的。对于“损”卦,在预测中,我通常把它认为是一个不好的卦像。上卦是艮是山,下卦是兑是泽,山上泽下,彼此交流不畅,是有损失的迹象。虽然有土生金,但金还要生这么多的水,可见是我生它,有损失。
但从此卦的爻辞上,仿佛与这种预测判断没什么关系。比如六三爻的爻辞上:“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言致一也。”孔子对它的解释也非常奇怪:“地细蕴茵,万物化醇;男女构精,万物化生。”这有什么对应关系吗?
南先生虽然对这爻辞本身的意义作了许多描述,讲了几个故事,但没有对这个爻辞与卦象的对应关系讲清楚,至今我也只能按象来分析。
上卦是个阳卦艮,下卦是个阴卦兑,男上女下,所以象征男女构精,这个构也是交媾的意思,所以它是能够产生万物的,这个好理解。孔子是按象来解释,当然八卦最重要的是象。当然有山有水,也是万物化醇的基础,这也好理解。
但六三爻的爻辞却让我颇费思量。周易原文却很有道理,在我们生活中,这段话非常有用。三个人在一起,肯定有一个人要有损失。因为,只有那阴阳相合的相个人才是互相利益的,另一个当然要受到损失了。比如谈恋爱,第三者进入,当然有一个要受害。比如三个朋友,总有一个人始终处于弱势,这也符合我的人生经验。如果一个人呢?总要找一个朋友,以达到阴阳合和的境界,所以,一人行,则得其友。
孔子对周易的理解,以及南老师对系辞的解释,都符合当年董先生教我的重点:卦的重点不在辞,而在象。
在这种哲学的指导下,我终于有所开窍了。易经是一部讲变化的书,从来没有不变的道理,如何灵活地运用变化,就是学习易经的收获啊。六爻的阴阳变化,是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啊,只要把握了趋势,就可以掌握变化的决窍啊。
比如,益以兴利,这句话,不是得了财要散财的意思吗?如若不然,就是积富招盗的意思吧。
比如,困以寡怨,就是人在穷困的时候,也就很少有人埋怨你了。如果你没穷困,也要把自己划定一个范围,自已给自己原则,也可以起到寡怨的作用的。
比如,损以远害。损失就是损失,何以远离伤害呢?这是不是失财免灾的意思?有时,不在乎的损失,可以避免更大的灾祸。
以上的思路,是不是影将欲取之,必先与之”的味道?是不是任何收益,必有成本的味道?是不是没有成本的飞来浮财,也含有飞来横祸的基因?
比如,按周易的法,要避免质变,就先控制量变,在量变中适当反向『操』作,就不会达到质变的后果?要想造成质变,就先在量变上下功夫,顺周期『操』作,最后促成质变的发生?在这经济学上,顺周期『操』作久了,轰轰烈烈地增长,最后带来周期『性』的危机爆发,这是从量变到质变。所以,有时逆周期『操』作,反而可以避免至少是推迟危机的到来。
人也是这样的,损卦,是损失,比如男女构精,我们付出了体力,付出了生育细胞,但却使夫妻和谐,避免了家庭的破裂。在这点意义上,无『性』婚姻,是不可能和谐的。况且,这种损失,还有可能得到新的生命,这就是重大收获了。但新的生命产生了,就是三人行了,必有一人损,女人把关注点转移到孩子身上的话,男人就该受冷落了。这种损益互换,真是有意思,几乎可以占满你整个家庭、整个人生。
就是在身体健康上来,出汗是水分损失,锻炼是体力损失,但损失,可以沟通阴阳,避免身体出现大『毛』病。但如果练过了,成了大损失,就是顺周期『操』作了,就容易练出大『毛』病来。
“复以自知”,复卦,在老子的解释为“归根曰静,静曰复命。”这是老子最推崇的生命方式。孔子把这个静,表达为自省,达到自知的地步,这是成功学的范畴了。诸葛亮诫子书中“宁静以致远”,自知者明,明白了,就想得通走得远,道理是一样的。
用损卦的道理,生命在于运动;用复卦的道理,生命在于静止。
但运动是永不停歇的,无论你做了多少逆周期『操』作,只是影响了进程,影响不了最终结果。但是,人生短暂,能够影响进程就有意义。比如,死后,世界变成什么样,与我关系不大。
这是生生之谓易的道理,世上之事,殊途而同归,我们在有限的生命里,为新的成长奠定一些基础,为美好的未来加快一些进程,这就是圣饶伟大意义吧。
苏打来电话,告诉我,手机销售的情况,我知道这一迟早要来,它开始进入盈亏平衡区了,也就是,销售量的下滑,已经让其利润无法覆盖销售成本了。
李茅也来电话,意思是要开个会商量一下。我给他们讲了一通道理:如果没有新的创意,就让它这样了,保持最低销售的存在,也就是保持品牌的存在,但不追求数量了,只维持品牌最低标准运行,不期望它赚钱。进入复卦的阶段,看一段时间再。如果产生了新的商业模式,或者有新的创意或者技术进步,再来复活它。我有个感觉,当全社会手机产业进入一个维持期时,很快新的技术进步就该来了。
“你这个判断有什么依据吗?”李茅问到。我知道,苏不会这样问,他的聪明反映在,他对自己不理解的东西保持敬畏,不强迫自己理解,也就是自知者明,这是苏真正聪明的特点。但李茅不同,他是学习的成功者,任何事情,都要刨根问底,因为,他对自己的学习和理解能力,充满自信。
要按我原来的解释方法,李茅根本没有听懂的可能。但今不一样了,看了南怀瑾的书后,我发现一条捷径。高深的学问,对于非专业的大多数人来,你根本不需要跟他解释概念,更不需要推导理论过程。你只需要打比方,让对方知道个大概,就是很好的解释了。
“李茅,估计你不仅了解今年以来手机出货量的比例,也知道各大品牌占有率的变动。从最主流的品牌来,他们在市场中的占有率有大的变化吗?”
“没有,大概差不多。”
“他们有相互竞争吗?”
“有,各种各样的拼杀,只不过,只是对品牌有优势,大品牌之间,招数都差不多。做广告、打价格、铺门店,产品本身没有突出的升级换代。”
“他们竞争中的利润是不是越来越薄?”
“是的,他们竞争杀价格,加投入,只不过挤占了我们这些品牌的市场份额,他们大品牌之间倒格局没变。”
“也就是,他们都到了咬牙坚持、拼消耗的地步?”
“是的,招数都用尽了,但效果不明显,谁也吃不了谁。”
我开始打比方了:“这在战争中,就叫做消耗阶段,那么,决定战争胜负的,就只有出奇兵了。什么奇兵?创新和进步就是奇兵。所谓创新,比如我有一个预备队,从半路杀出来,比如我靠夜间偷袭,突然放把火,这就是创新,决定战争胜负。还有就是进步,比如城墙的攻守,双方僵持不下,突然攻城一方,发明了发石车,就快速解决战斗了,是不是?”
“对,庄哥,你这样,我明白了一些。估计过不了好久,新的手机或者新的销售模式就产生了,现在大家都悄悄憋着劲,准备放大招呢。”
“所以,我们现在就要潜伏下来,免得大品牌的大招误伤了我们,等他们大招放过了,我们看清了,再入场,趁火上,水浑了,自然就有机会『摸』鱼。”
李茅不由自主地了一声:“高!实在是高!”但他又嗯了一下,问到:“你开始的复卦,与这有联系吗?”
他这个人,不问到概念不死心,这是工科生的『毛』病。
“复是安静的意思,静下心来保留培养自己的元气,检查自己的优缺点,自知者明。为从头再来打好基础,做好准备。”我怕他不理解这个卦的真实意思,继续打比方到:“比如你跟然然干完那事,你是不是阳气散尽,进入一段时间的绝对无应期,这就是复卦的阶段,这是为你下一步重振雄风作准备的。老实告诉我,对不对?”
李茅在电话那头的『奸』笑,我不用听就猜得出来,但他还是要正经地调侃我一句:“庄哥,你变坏了!”
我也得回复一句:“你也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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