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屻波这才将方魁的心思讲给自家老子听,说罢一撩袍子跪到地上,
“父皇,儿左右也不念着什么荣华富贵,那些王位封地便免了吧!只求父皇能亲自为儿臣走一遭,儿臣在此叩谢父皇了!”
赵廉听罢却是叹道,
“方家倒是风骨铮铮不愿攀附权贵,却是委屈我儿了!”
想了想应道,
“罢了!朕便走这一遭就是!”
待到两个儿子离了御书房,赵廉却是心中暗暗凄凉,对着保寿道,
“若不是朕早年糊涂,朕两个儿子又何至于此,一个不愿亲近后宫嫔妃,一个却要隐名埋姓连天家子弟应享的尊荣也没有!”
保寿忙劝道,
“陛下不必自责,虽说封地王位不能赏,但那金银财宝却是能赏的,依奴婢瞧着二皇子那性子多半成了婚也是要四处游山玩水,不肯拘在一地的,封地王位不要,各处宅子总不会不要吧!二皇子无论走到何处总要有个歇脚的地儿吧!选那风水佳景色好的,让小两口欢欢喜喜,和和美美,恩恩爱爱的住着,说不得这皇孙便早些来了……”
赵廉一听便同保寿一起嘿嘿偷笑,龙颜大悦一拍御案道,
“保寿这法子好!快快!给朕叫了内务总管来,让他查查皇家在各处都有那些宅子好好筛选一二,有年久失修的便快安排人手修缮,若是地势不好,风景不美的便罢了,另买好的给他们预备着……”
这厢倒是寻到了事儿做,前头那些愧疚悔恨立时减了不少!
隔了几日方家便迎了一位客人上门,这客人轻车简从,一身的布衣,身边只带了一个侍从,侍从面白无须,笑容和蔼,到了门房处那侍从上前抱拳问道,
“门房,我们家主人姓赵乃是贵府方六爷的朋友,特地过府拜访,却不知方六爷可是在家?”
那门房上下打量了保寿一眼应道,
“您请稍待,待小的进去禀报!”
这厢让了主仆二人到门房从下,自有人奉上香茶。
那门房的进去报给方魁听,方魁一听姓赵还当是镇西王那边的人,心中暗想,
“算着日子镇西王爷应是还未抵京,难道是提前了?”
因着怕是镇西王府的人到了,方魁便吩咐道,
“请他们进来!”
下头人立时出去请人,方魁在这书房往二门来迎人。
却见打头的那一位生得高大清瘦,一张脸苍白之中带了一些病态,颌下三缕墨髯,龙行虎步进来,身后却是跟着个面白无须的侍从。
赵廉见着方魁却是拱手称了一声,
“方贤弟!”
方魁一见大惊立时抢上前两步撩袍子便要跪,赵廉忙亲自上前拦了他道,
“方兄,不必多礼!今日冒昧来访倒是惊扰你了!”
方魁站起身却是佝偻了身子,垂头轻声应道,
“陛下……陛下,怎得御驾到此,实在……实在是令臣惶恐……这若是有个什么闪失……臣实是罪该万死!”
赵廉一摆手道,
“不碍的,我到此本就不欲惊动旁人,我们到里头说话吧!”
“是!”
方魁忙将赵廉与保寿让到了书房之中,回头吩咐人上最好的茶。
赵廉进去负手打量着这书房之中,见那墙上挂的玄天宝刀,
“我听闻方家这把刀乃是太宗时亲赐给方家祖上,可是有这回事?”
方魁垂手应道,
“回陛下的话,这刀确实是太宗传于祖上……”
赵廉又问道,
“这刀前头可是曾失于娲神派之手过?”
方魁应道,
“不敢瞒陛下,前头因着娲神派夜袭方家堡确是失于贼人之手,后来又由小女寻了回来……”
赵廉闻言微微一笑道,
“你那女儿可是芳名素素?”
“……正是!”
赵廉笑道,
“说起你那女儿,想来你也应是知晓我为何而来了?我今日前来不是以一国之君,当朝天子的身份前来,方贤弟只需与我平辈论交,只当我是你江湖上的世交好友看待。只因犬子与令媛在卧龙镇上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犬子一心爱慕令媛想要求娶她为正妻,我这厢特地亲身前来为犬子求婚,还请方兄玉成!”
方魁闻言额头上这冷汗却是已下来了,今上这番一进门方魁心里便有预感,他却是没想到今上竟能屈尊至此,进得门来便是称兄道弟,一口一个我字,一口一个犬子,这……这让他如何开口拒绝!
“这……陛下……小女资质平平,生性愚钝只怕难配天皇贵胄……这……这婚事……”
赵廉转头冲着他微微笑道,
“方贤弟所思所虑我心中很是明白,都是为人父母不论高低贵贱总盼望着小儿女美满幸福,犬子性子顽劣,外头瞧着有些轻浮不拘,实则本性却是守真如一,痴情不渝!”
“这……”
赵廉一摆手道,
“因着我知方贤弟不贪权慕贵,这才将实话讲给你听,前头我有心将皇位传于这孩子,他却是坚决不肯,又道要封王他也是摇头拒绝,只是悄悄的与我去太庙拜祭了祖先,昭告了天地,朝中文武百官却是没有一人知晓……”
“啊……这……他……”
方魁也是没有想到宋屻波竟能淡泊至此,心中很是震惊,
“殿下年纪轻轻竟是半分不眷恋权势么?”
赵廉摇头轻叹道,
“他若是有一丝眷恋权势,现在端坐东宫之中的便是他了,他若不是一心倾慕令媛,现下那东宫之中的众女子又如何会独守空房,太子妃现下还是完壁……”
“啊……这……”
方魁又是一惊,
“殿下竟能如此自持?”
赵廉苦笑道,
“方贤弟可知我暗中是如何忧心?太子身弱我不敢逼他,这孩子又痴情专一,一心恋着令媛,非令媛不娶!我虽是徒有帝王之尊但对上这两个孩子,我却是亏欠良多……”
说罢却是冲着方魁深施一礼,吓得方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臣万死!”
赵廉伸手扶他道,
“方贤弟,一家女百家求,我今日也只是以父亲的身份为我儿求娶令媛,还请方贤弟玉成!”
“这……这……”
这当朝天子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方魁若是再不答应便真是不识抬举了,这厢扑嗵一声又跪到地上,
“陛下,臣……多谢陛下抬爱!”
赵廉见状大喜忙又伸手扶了他起来,却是冲着保寿吩咐一声道,
“叫了他进来!”
保寿得令立时跟着出去,出去不多时却是带着宋屻波进来了,赵廉端坐在那处,又叫了方魁坐在上座,指了宋屻波道,
“我儿,你岳父已是应下了这门亲事,还不过来拜见!”
宋屻波忙过来一撩袍子跪到了地上,
“岳父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方魁脸上在笑,口中带苦,这事儿……这事儿陛下办得真是有些赶鸭子上架了!
面上却不得不上前扶了宋屻波道,
“殿下不必多礼!”
赵廉见这情形不由笑道,
“好!好!好!”
转头去方魁道,
“亲家……即是亲事已定,我们不如打铁趁热来商议这聘礼之事吧!”
那样儿倒似生怕方魁反悔一般,方魁只得苦着脸答应着……
因着宋屻波不以皇家礼仪取亲,一切皆是与民间婚嫁相同,赵廉索性将朝上的一应事儿都扔给了赵敬,自家却是微服私访,轻车简从,张罗起自己小儿子的婚事来。
只是他出身尊贵,不曾沾染半点俗事庶务,对这民俗民风是半分不晓,又一心想要事无巨细全数抓在手中,想了想便硬拉着侯德宝做了自己长随。
侯德宝这厢却是叫苦不迭,不为旁的,就为这皇帝老子是个不按牌出牌的主儿,每日里逛大街不问价钱买东西也就罢了,左右他家中有的是钱。
只是这一日却是拉着他往那卖女儿家亵衣内衬的铺子里跑,
“老爷,这处可是去不得!”
侯德宝见状忙去拉他,赵廉却是应道,
“不碍的,开店做生意那里有不许客人进的!”
这厢竟是撩帘子就往里闯,他这么一进去,那里头便全是妇人家,有老有少正看的热闹,乍见一个男子进了这处,不由的一声惊呼忙扔了手里的东西往外跑,不过几息这堂上的人都跑光了。
那老板娘一见气得不成,叉着脸跳脚大骂,
“那里来的没脸没皮的臊货,什么地方你都进,也不怕眼生疮,脚流脓……”
侯德宝见状忙上前一步挡在赵廉身前,
“老板娘莫恼!莫恼!我们也是客人,老板娘不能把客人往外推吧!”
那肥肥的老板娘见状叉了腰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哼道,
“我这处可是做正经生意的,不做那兔儿爷的!”
她却是当这两人是一对儿兔儿爷,有那喜女装的癖好。
“哼!老娘在这京城里做生意也是二十来年了,什么样的鸟儿没见过!”
这一句话闹得侯德宝与赵廉立在那处很是尴尬,忙轻轻咳了几声道,
“老板娘误会了!误会了!”
两人这厢也不敢乱看,只是匆匆扫了几眼,胡乱指了几样,把银子往柜上一扔,也不管那老板娘笑得嘴都歪了,急惶惶出来更不敢瞧那路人的目光,拉了赵廉飞似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