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一章视死如归
元如雪斜靠在马车里，百无聊赖地玩耍着手中一枚，纯黑的筹码。
马车跟随着车队，在开阔而寂寥的街道上行驶。
空中飘散着雪白的纸钱，远远就能听到宫内传来的哭声。
天空也阴惨惨的，没什么意思。
如雪百无聊赖的又将帘幕放下。
早知道就不答应父亲进宫了。
看着好没意思啊！
皇帝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哦对了，我姓元，似乎还有一点关系。
谁让自己也是一名皇室宗亲呢？
只不过，这个皇亲国戚当的毫无实感罢了。
我又不主持、我也不陪葬，真不知道叫我来凑什么热闹。
望着窗外临街的一座又一座朱门大府，我觉得，在这风雨飘摇、群雄并起、天下大乱的世道里，父亲当亲王，还不如当个普通的大臣来的自在快活。
元如雪就这样想着，也没觉得过了多久，不知不觉已来到了尚阳门外。
再往前走，就算进了皇宫了。
一直都听外面人说胡太后风评不佳，现今自己要见真人了，心情却远比之前想象的平静和轻松。
既没有期待，也没有紧张。
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情。
等大葬结束，新皇登基，自己再出来，这件事儿也就算打发了。
元如雪这样想着，觑着眼望着前面马车的辙印出神。
渐渐高大浮现的皇宫大殿楼阁上的青瓦，也丝毫勾不起她一丝兴趣。
直到一个背影，出现在她的眼前。
“杨影？”元如雪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北上讨逆、赚取军功去了么？”
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前方不远处，骑在马上，从容的指挥着身边的家兵和禁卫军，往来盘查入宫的各路官员。
绝对错不了，就算是在梦中相见，也无法认错。
是杨影的脊背！
就是那副在雨夜中的白登山下，挡在自己和刀剑间的脊梁！
匀称健美的倒三角形上，满是坚毅的腱子肉，不禁让人想要尝试抚摸一下。
还有那高大的身材和如刀削出来的侧颜……
正发呆中，一副冰凉恐怖的面具却闯入眼帘。
元如雪被突如其来的现实打击，如同被魔鬼紧紧攥了一下心脏，难受的将手中黑色筹码跌落地板。
是那个人！
那个可怕的面具男！
元如雪这时才发现：面具男的背影，和杨影竟有九分相似！
怎么可能？
隐约不好的预感，如蚁群出穴般在心头扩散。
他怎么会控制了皇宫的出入？他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和杨影的身形如此相像？
爱慕的幻想，瞬间被厌恶和心慌意乱所替代。
眼看着车马即将擦肩而过，元如雪慌忙将马车的帘幕拉紧，怕被对方发现，却又像是害怕错过什么一般，从缝隙间疯狂探查。
真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但，红衣少女的出现，却将这最后的一点希望都摧毁破灭了。
只见那个张扬的红衣皮甲少女，带着四个禁军，从一旁回来，像是回来汇报什么，太远了，只见她附在面具杨影耳畔说了什么，两人举止亲密，像是相处了很久时间。
可说的什么，终究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但即使如此，也让元如雪竟泛起一点嫉妒。
“薛妈！那笔纸来！”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所写下的每一个字，达奚冰都能够转达，杨影都能看到。
那时的她，正处在活过的时间远不及之后等待她时间的年纪。元如雪心里其实并不清楚，在她前方等待她的命运，究竟是怎样形状。
亦不知道，她对一个人的爱，将会化作永恒的星空，和一道永恒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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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照云霞山映红，晚桥黄沙水向东。
枯霜白草马蹄碎，长亭路短意从容。
“喂，你数清楚了没有？”
“别急啊！你这是信不过斥候之王么？”
罗小伍强行将杨影的头按下干枯草丛，另一手作出一个“嘘”的手势。
“不是我不信你，是你真的不像啊！”杨影嘀咕。
和罗小伍两人趴伏在道旁已经快半个时辰了，直到现在都没看出什么名堂。
“不像什么？不像是会暴露的样子，对吧？”罗小伍得意的蹭了蹭鼻子。“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斥候之王！斥候中的霸主懂不懂？”
“是的霸主，好厉害啊霸主……”杨影觉得自己轻信面前这个人，还跟着他跑到云中城外，绝对是犯傻了，当时的脑子一定搭错了一根筋。
“差不多了，下一辆车过来的时候，我们就上！”罗小伍说的很自信。
“什么什么，突然就这么……这哪儿跟哪儿啊？”杨影被他突然这么说的一脸懵。
“看你是外行，就不懂了吧？”罗小伍还一脸得意。“想学么？你求我，你喊一声斥候之王我听听，要是哄得我开心了，没准我一高兴，就把绝活教给你了！”
“嘁！”杨影不情愿的扭过头去不看他。“什么鬼玩意，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守了快半个时辰才总结出些许运粮车的规律么？”
“想不到你小子还天赋异禀啊！这么快就理解其中奥妙了？继续说来听听？”罗小伍还一脸玩味的表情。
看的想让人揍他。
“不就是每隔一刻钟有一辆兵车出入么？进一辆，出一辆，这么简单的玩意儿，也亏得你能看半个时辰。”杨影拍拍肩膀上的伪装，打算起身出来。
却被罗小伍又压了回来：“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杨影不解。
“看！我说你外行了吧？你还别不信。”罗小伍也不卖关子。“你说的这些，是个喘气儿的就能看出来，不算本事。你可知道三人车和两人车是间替进入的？下一辆车就是双人车，正好天也要黑了，我们搞一辆，进去敌军大营里面看看，里面的到底是不是如我所料，堆放着粮草！”
真能整啊！原来这个世界上的疯子，这么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罗小伍说干就干，看准时机，拉着杨影就冲出藏身处，莽上了大道。“直接开搞！怎么？现在你不觉得我是个晋阳逃兵了吧？”
确实够疯，对，你不是逃兵，你是魔怔了。
正撞上一辆兵车上押解着粮草，还带着一队兵丁，连上带下，一共十个敌人。
“北面的就交给你了！”罗小伍横刀出鞘，掩其不备，先捅倒了一个，又砍翻了一个。
杨影忙冲过去，寒光一闪撩到一个护马的，从车顶上滑过，顺手将车夫按在地上割喉，又拳脚并出，一瞬又消灭了另外两人。
反观罗小伍却被三人包围，正在团中苦战，杨影则长刀匕首齐出，只一下，就干掉了自己身边另外两人，转而增援回去。
待最后一个敌人倒下，杨影扶着膝盖缓了口气才回答：“凭什么你在近处，我负责远的北面？”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注意你对斥候之王说话的态度！”罗小伍好像还是在刚才的奇袭中，被锋利的刀刃划破了肩膀，所幸伤口不深。“什么南面北面的，不要计较嘛！”
最后还不是功夫不济，需要我救你。
“别磨蹭了，后面的车马上就过来了，发现就糟了，赶紧过来帮忙把尸体推进路边！”只见罗小伍忙着拔了两身衣服，一脚一个将尸体发进草地。“弄完了换上他们的衣服，将自己的衣服藏在车里。”
片刻后，杨影和罗小伍就已经赶着粮车，混进了车队中间，越过长桥，来到了卡哨乱兵面前，接受盘查。
“什么人？怎么只有两个？”一个身穿简陋肮脏兵装的门卡端着长矛，靠了近来。
这个行为，也吸引了另外三个叛乱的注意力。
“路上遇到两个劫道想抢粮的，几个军爷留下来给收拾一下。”杨影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还是罗小伍机灵，顺嘴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乱编了一通。
“劫道的？”
“可不是么？一个矮个子一个高个子，一个穿着晋阳衣服一个穿着黑衣。”罗小伍也并不是胡口瞎编，但张口就来的颠倒黑白功夫，杨影确实自叹不如。“可能是过来刺探情报的斥候奸细，已经没事了，人都弄死了，衣服也拔了，小的家贫，打算送完粮食回头卖到集市去换两个活儿钱用用。”
门卡一看，车上真的有两件沾血的衣物，一如所言，一件是官制式的褐袍。另一件是金缕黑衣，也没在意，就摆手放行了。
“谢谢几位官爷哎嘿！等小的换了酒钱，回头犒劳几位爷爷！”罗小伍小嘴跟抹了蜂蜜一样，打马驾车快速通过，进入了云中葛荣大军的粮草大营。
“真有你的……”杨影终于开始对面前这个小个子另眼相看。“功夫不行，心眼可是够坏。”
“别高兴的太早，能进来只是第一步，能不能获得有用的情报活着带出去，才是关键。”罗小伍头也不回，继续赶车，沿着宽阔的大道向二道门挺进。“希望运气还在我们这边。”
随着车轮滚滚向前，碾压起碎石扬尘，杨影举目远远眺望，层层岗哨叠叠箭楼，一座戒备森严的军事要塞，正缓缓从地平线上，逐渐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