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年笑了一下,转头看着秦王道:“你们为何费尽心机想要保住咸阳?”
秦王道:“你不废话吗?咸阳是秦国的都城,都城没了,秦国也就亡了!”
渠年道:“义渠年的都城不是被我秦国占领了吗?那义渠国怎么没亡?”
秦王微微一怔,道:“你什么意思?”
渠年道:“正如你们所知道的那样,我这个人没带过兵,不会排兵布阵,如果让我领兵上战场,三打一我都打不过人家,所以我只能从大的战略思想上给你们提供意见。兵法有云,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而你们现在之所以一筹莫展,就是眼光局限住了你们的思想,为什么一定要盯着咸阳的一亩三分地?你们现在既想击败敌军,又想保住咸阳,鱼和熊掌,都想得到,但到最后,却是一样都得不到。而且保住咸阳这个根深蒂固的想法,不但没有给你们带来任何帮助,反而束缚住你们的手脚,这三十万兵马调都不敢调,这不是作茧自缚吗?”
众将领面面相觑,竟感觉好像有点道理,在他们的意识中,确实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咸阳,毕竟这是秦国的都城哪,全家老小都在这里呢,连狗都养在这里。
秦王怔道:“你的意思是,不会打算放弃咸阳吧?”
渠年道:“既然守不住,为什么不放弃?现在咸阳对我们来说,完全就是一个累赘,就是你们一心想守住咸阳,正因为这个想法,你们完全放不开手脚,三面都想防住,但到最后,一面都防不住,只会人财两空,最后的结局,咸阳还是被攻破。既然咸阳被攻破的结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我们还不如提前放弃。而且何在野和昌化君攻破咸阳以后,并不会屠城泄愤,我们只是暂时离开。但你们现在想一下,如果我们放弃咸阳,是不是觉得眼前豁然开朗,手脚忽然放开,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自由自在,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羁绊你们的手脚?”
众将领听他这么一说,眼前真的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感觉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既然咸阳反正要被攻破,那还不如主动放弃呢!
不过这事有点丢脸,秦王有些犹豫,道:“如果我们直接就把祖宗的基业白白抛弃了,不就变成不孝子孙了吗!”
渠年道:“如果不把咸阳抛弃,父王能守得住吗?最后还不是被人家攻破,还不是做了不孝子孙?而且到那时我们都死了,连收复咸阳的机会都没有了,九泉之下都没有脸面面对列祖列宗!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没柴烧。”
秦王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点了点头道:“那如果放弃咸阳,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渠年道:“只要我们有放弃咸阳的想法,那这事就好办了呀!首先东面函谷关的三十万守军可以撤过来,不要理会山东六国,如果他们想趁火打劫,开门让他们进来,我们不抵抗,他们又能干嘛?最多劫掠一番,我咸阳都不要了,还怕他们劫掠?如果等我们缓过气来,还可以关门打狗,让他们有来无回!退一万步讲,他们来不来还是两码事,可能也就是隔岸观火。”
山东六国进关中,对秦国来说,自古以来都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但现在从渠年嘴里说出来,却是如此地轻描淡写,就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的一样,最令他们不可思议的事,如此儿戏的想法,他们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秦王也点了点头道:“那然后呢?”
渠年道:“然后在西边防线上再抽调二十万兵马过来,只留下十万,不求他们能战胜昌化君,只要拖延住昌化君进攻的速度,给我们争取时间,这一点应该不难。南边的防线上也同样如此,抽调十万回来,也是让他们拖延时间,给我们主力部队争取时间。”
秦王道:“抽调过来干嘛?”
渠年道:“现在事情就明了了呀!我们现在手上有三十万兵马,北边防线上有三十万兵马,函谷关再调来三十万兵马,西边南边的防线上再抽调三十万兵马,这样我们手上就有了一百二十万兵马,这一百二十万兵马合兵一处,全力进攻北方的何在野和义渠国联军。俗话说,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只要切断何在野这根大拇指,敌军不战自溃!”
秦王想了想,深吸一口气,道:“一百二十万对阵九十万,虽然赢的机会大一点,但耗时耗力,想要一举击溃何在野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一旦打成拉锯战,昌化君和巴蜀国肯定会攻破防线,这是毋庸置疑的,到时人家前后夹击,我们腹背受敌,非常危险哪!”
渠年笑道:“这个时候你还怕危险?富贵险中求,我们本来就是在破釜沉舟,要么生,要么死!而且我刚刚说了,我没有带过兵,并不会排兵布阵,我现在只能指望战场上这些优秀的将领,如果一百二十万对阵九十万,还是主场作战,如果都不能做到速战速决,那这仗也不要打了,就是神仙也救不了秦国,大家还是散伙逃命好了。”
众将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这时,一名将领说道:“王上,我感觉公子说的这个办法可以尝试一下,毕竟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不如破釜沉舟搏一把,只要能击溃何在野,胜算还是在我们的手里。”
另一名将领说道:“没错,正如公子所说,死马当活马医,这样我们还能赌一把,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渠年道:“没错,其实我让你们放弃咸阳,并不是真的放弃咸阳,我只是让你们放弃这个包袱,做最坏的打算,咸阳会不会丢,还不一定。我不会领兵打仗,只会纸上谈兵,所以秦国的未来还是在你们的手里,只要你们足够优秀,这只是一道小坎!”
万庭这时说道:“没错,我赞成公子的建议,前怕狼后怕虎,永远成不了大事,我就不相信我们一百二十万兵马干不过何在野的九十万兵马,那死了也是活该。”
秦王点了点头,就拿目光扫视众人,道:“也就是说,你们都赞成渠年的提议,有没有人反对的?”
众人都没有吱声,毕竟他们连一个像样的计划都没有,拿什么反对?虽然渠年的计划在他们的眼里,算不上完美,毕竟还有很大的风险,但在这种情况下,已经算得上是非常完美的计划了,起码还能有让他们有赌一把的机会,不像之前,他们都已经准备英勇就义了。看来公子这一人可抵百万大军的名头,并不是浪得虚名,难怪人家就算杀了太子,回到秦国还跟没事人一样,甚至还会受到重用,真是有能力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吃得开的。也难怪人家可以在敌国的都城混得如鱼得水,不是没有原因的。
渠年这时说道:“说得我嗓子都冒烟了!”转头看着马公公,道:“公公,我的茶凉了没有?”
马公公又吹了两口,道:“差不多啦!”说时就把茶盏递了过来!
渠年接过茶盏,轻轻嘬了一口,茶水果然已经凉了,便跟喝酒一样,仰脖一饮而尽!
刚刚这些将领见渠年在这么紧张的时刻还有心思喝茶,心里都是嗤之以鼻的,现在却不这样想了,感觉人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确实挺辛苦的,就应该喝点茶润润嗓子。
马公公见他喝完,便又说了一句:“公子,还要给你再倒一杯吗?”
渠年便把茶盏递给他,道:“行了,润润嗓子就行了!多谢公公了!”
马公公道:“公子客气了,这是奴才应该做的。如果公子没有别的事情,那奴才就告退了。”
渠年点了点头!
秦王看得满腹疑窦,渠年明明怀疑马公公已经跟何在野串通了,为什么还当着他的面说出他的计划,这不是间接告诉了何在野吗?刚刚他还以为准备把马公公杀之灭口了,如果渠年真这样做,他为了秦国,也不会拒绝,万万没想到渠年竟然会放马公公出去,这不是让他去通风报信的吗?虽然马公公并不一定是叛徒,但这么大的事情,关系国家兴亡,总得要谨慎一点呀!
他实在想不通渠年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他现在特别相信渠年,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不相信渠年这么聪明的人,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等到马公公出门,渠年就把秦王叫到一旁,小声道:“父王,你现在派个人监视马公公,一定要派高手,不能让他发觉,他现在有可能要去传信,只要知道他把信传出去就可以了,不要阻挠!”
秦王怔道:“等他把信传出去,我们的计划不就走漏风声了吗?”
渠年道:“现在时间紧急,我来不及解释,你按我的吩咐做就行了。”
秦王微微一怔,自从他登上王位以后,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敢用“吩咐”这个词,但这种时候,他也懒得为一个词语斤斤计较,便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