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腊月,便有了年味。
薛湄的郡主府开始粉刷墙壁、翻新壁影,换下旧窗户布,糊上崭新的。
梁国京都夏阳城偏北,一到冬日树木凋零,到处光秃秃的,很不好看。因此,每到年节,大户门第用绢布扎花,五颜六色缀满枝头,营造繁茂假象。
薛湄也买了很多彩绢,让自己的丫鬟和绣娘们一起,做出假花。
大家忙得热火朝天。
绣娘们在外间,薛湄等心腹丫鬟和戴妈妈,都在里间。
她们一边扎花,一边闲聊。
说起了奚宝辰,红鸾还挺替她可惜的:“荣王蠢得很,嫁给他白白受气。”
彩鸢却不同意这话:“荣王可是亲王,十五岁开了王府,比得上当初的瑞王爷了。”
此话立马遭到了红鸾的反对。
红鸾是自家姑爷的脑残粉,对彩鸢做如此类比,非常不高兴:“就他那蠢样,凭什么跟瑞王爷比?”
几个人笑起来。
薛湄就在她们磨牙打磕的过程中,做好了两朵花。
这种花挂在树梢,可以做得很简单,也可以做得特别复杂,随心所欲。
戴妈妈夸薛湄:“自从上次给王爷做过长命缕之后,大小姐手艺进步不少。”
全京都的人都改口称薛湄为“成阳郡主”,只戴妈妈和心腹丫鬟们,仍叫她大小姐。
不管她贫穷还是富足,都只是她们的大小姐。
红鸾附和:“扎的比彩鸢姐姐扎的好……”
彩鸢:“我招你了?”
就在她们插科打诨欢笑声中,锦屏悄悄进来了。
她对薛湄道:“大小姐,老鼠已经都捉到了,要动手吗?”
薛湄微笑起来。
修竹比较稳重,问锦屏:“没有落网之鱼吧?”
“姐姐放心,没有。”锦屏道。
修竹颔首,看向了薛湄:“大小姐,还是先把老鼠给抓了。大过年的,养这些老鼠在府里,婢子不安心。”
红鸾心眼比较大:“怕什么?咱们开府小半年了,也没出过事。反而还挺好玩的。”
修竹瞪了她一眼。
戴妈妈也说红鸾:“你就知道玩。大小姐,修竹说得对,别在养老鼠了,老奴心里也是很怕的。”
薛湄道:“没想着养他们过年。正好明日就是腊八,戴妈妈您去厨房瞧瞧,腊八粥熬好了不曾。”
戴妈妈道是。
这一整天,郡主府很热闹。
薛湄带着丫鬟和绣娘,做好了绢花,分别绑在庭院和后花园的树上。
薛池的双燕楼拒绝了薛湄扎花的要求。
“……光秃秃的树枝,也有它的美,它只是顺应了时节。我不喜花里胡哨的东西。再说,绢布乃是民脂民膏,你这是作贱东西。”薛池说。
薛湄笑道:“大哥,民脂民膏一般是皇室中人口里的词儿,你怎么也往身上套?咱们吃的用的,不是民脂民膏,咱们又没资格收赋税。”
薛池:“……”
“再者,我要给你普及一下经济学:桑农织布,就是为了营生。我买了,给了他们钱赚,让他们能生存下去,明年生产更多的布。
从这方面说,消费可以刺激经济,活跃市场,大家是双赢。我铺张浪费吗?我明明是为国为民。”
薛池:“……”
她啰里啰嗦一大堆,薛池最后败下阵来,同意她在双燕楼的院子桃树上,扎了一堆假的桃花。
一株古桃树,虬枝舒展,露出青褐色的树皮,早起时结满白霜,别有一番韵味,却被薛湄打扮得艳俗无比。
薛池感觉的院子自己像个中年妇人,浑身俗气。他看着这桃树,很牙疼。
薛湄又道:“大哥,我们老鼠抓得差不多了,明日一早就要处理,您有兴趣凑个热闹吗?”
薛池一愣。
他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薛湄开府的时候,除了萧靖承送的二十名护院、自己从蕙宁苑带过来的丫鬟婆子九人,其他都是买的。
现在,郡主府各处服侍的,除掉护院和蕙宁苑的,共有四十七人。
这四十七人,全部都是后来买进府的,薛湄一个也没辞退。
薛池提醒过她,说这些人当中,肯定有细作。
薛湄却不当回事。
直到前不久,她才告诉薛池,她们早已做了两遍可疑人员的筛查。
薛湄不仅仅要知道他们可疑,还要知道他们是谁的人,平时怎么汇报消息、有什么目的等。
“……我们现在在做第三遍的筛查,尽可能不漏掉任何一人。”薛湄对薛池说,“我们把这个用了暗号,叫‘捉老鼠’。等年底的时候,我要把家里的老鼠都捉出去。”
当然,现在这些下人,也很有可能被收买,继续变成眼线。
但蕙宁苑永远都是固若金汤。
薛池还说:“那你抓紧。府上跟筛子似的,我特别不放心。”
她终于要收网了。
“……一共抓了多少老鼠?”薛池对这个问题比较好奇。
薛湄:“比你想象中更多,你院子里和我带过来的人不算,府上各处四十七人,就有十八人是眼线。
其中好几位藏匿得比较深,若不是锦屏本事了得,我也抓不出他们了。剩下的,若还有的话,就是暗桩了,不会启用。
只要他不启用,我就当他不存在。反正有锦屏在,他们一动就逃不过锦屏的眼睛。暗卫太厉害了。”
薛池:“你可以自己训练一批暗卫。”
“我问过了锦屏,她说了训练的过程。太残酷了,我不想别人因我而活得这样痛苦。”薛湄道。
薛池:“……”
翌日,郡主府做了腊八粥,薛湄让人撞了十二个食盒,然后喊了所有的下人,都到前院的院子里。
“马忠,这份是永宁侯府三夫人的,你送过去吧。”薛湄笑道。
叫马忠的,是薛池的一个花匠,专门打理他的后花园,平时沉默寡言。听到这个吩咐,马忠心里咯噔了下。
他是薛家三夫人安排进来的。他每次出去采办花草,都是跟三夫人的人接触,传递消息。
虽然都是没什么用的消息。
“翠儿、陈妈妈,这份是延平郡主戚思然的,你们俩替我送过去吧。”薛湄又喊了两人。
翠儿和陈妈妈彼此不知道对方身份,却统一心中发突。
很快,这十九名眼线,都被薛湄给打发出去了。
戚思然见到翠儿和陈妈妈的时候,一下子就沉了脸:“混账,谁让你们回来的?”
翠儿和陈妈妈对视一眼,这才知道她们俩都是替延平郡主办事。
“郡主,是成阳郡主她、她让我们回来的。”翠儿道。
戚思然心中一紧,打开了食盒,却发现上面有个纸条。
纸条上写了字。这字,不算什么高深学问,却把戚思然气了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