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的猜测中,折腾将近两个小时,到达夏元明家中已经将近11点了。八?一中?文 w≤w≥w≥.≈8≈1≤z=w≈.≈c≥om
夏元明迎了出来,我们将给孩子和大人买的东西尽数取下,然后与夏元明寒暄一阵子,便提着往院子里走,却秀秀蹲在门口的水泥地上洗着衣服。
安沐赶紧蹲下来,将孩子手从水里拿出来,掏出纸巾擦干,这才说道:“大雪天的,怎么能让小孩子洗衣服呢?”
夏元明连忙招呼道:“孩子不娇贵,什么事都让她学着做一点吧!”
安沐忽然换了一种不解的口气说道:“就算要学,也得等到天暖和的时候再教啊!”
“恐怕翠芳等不了那么久了。”
安沐看了看夏元明,又看了看满脸委屈的秀秀,然后将手一起放入水中,与秀秀一起搓洗着一条小棉裤。
我知道夏元明的用心良苦,便不再多说,转而问道:“安沐,洗衣服的水还热吗?”
“还热着呢,翠芳姐呢?”
“她去村里卫生室打吊瓶了,也没什么能力操持午饭了,你们知道我这个糙老爷们,什么也不会,所以只能按翠芳说的东西去买,不介意煮火锅吃吧?”
我笑了笑道:“我们岂会讲究吃喝,放心吧,我去厨房帮忙。”
……
外面雪天雪地,在这个远离了嘈杂和喧闹的小屋中,炭火炉子让这个没有暖气的小屋,显得格外温暖。炉子上的茶吊子烧着水,喷出的水汽将屋子弄得并不干燥。
桌子上摆着五个崭新的酒精锅,很显然,这肯定是夏元明为了这顿午饭特地购买的,肝病的确传染人,但是我觉得没必要弄得这么生分,这样的行为也会让幼小的秀秀被孤立开来,我不免有些担心孩子的未来。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我与夏元明将所需要的菜品尽数清洗干净,然后分装在五个盘子中,便算是忙完了。
待夏元明去接打吊瓶的翠芳时,我则将院子里的雪清除一番,安沐与秀秀一起,趴在桌子上,手把手的教秀儿写字,两个人虽然都不说话,可是却给人一种心照不宣的感觉。
……
约莫将近一点左右,夏元明终于骑着摩托车将翠芳接了回来,翠芳整个人精神状态比昨天好很多,却遮掩不住病态,按照她三十来岁来说,现在正是好年纪,却被病痛折磨的蜡黄,虽然消瘦,却着不住她曾经美貌的事实,即便那双眼睛已经微微浑浊,却依旧有一种叫做生命力的东西在闪烁。
夏元明顺着我铲出的小道,到达里屋,没来得及换湿掉的鞋袜,匆匆与我打个招呼,便连忙给翠芳倒热水。
我很羡慕这样的爱情,有一种叫做相濡以沫的东西在里面,在病痛中,有个人不离不弃,便什么都足够了。有时候觉得,人这一辈子真的很短暂,像是在阳光明媚的午后打了个盹,这一辈子也便就这么过去了……
……
待夏元明换鞋袜功夫,我将酒精锅点燃,然后与安沐一起,和翠芳拉起家常。
当谈到生活时,遭受病痛折磨的翠芳没有抱怨一句,相反将所有的话题都放在夏元明身上,说起他时,她的眼中含着笑意,仿佛生活从未对她苛待过一般。
片刻,夏元明从屋子中走出来,本来聊得正火热的我们忽然就这么静了下来,然后微微仰着头看着他。
“看什么啊,摘个面具而已,实在不习惯我也没办法,总不能让我吃饭也带上。”说着,夏元明转身搬出一扎啤酒,放在桌子旁。
我想,我的惊讶多少应该和安沐相似,从前,我猜测夏元明带面具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脸部受了伤,或者在这个看脸的时代,他的长相会给歌声打折扣,亦或是一种特立独行的行为艺术……
现在看来,似乎都不是。
翠芳见到异常惊讶的我们,脸上居然露出少女般羞红,说道:“我是不是特别配不上元明?”
安沐注视着翠芳,半晌才轻声安慰说道:“翠芳姐,若这世上只用外在美丑来衡量爱情,那岂不是太肤浅了。”
夏元明干咳一声,示意我们坐下。
我倒是庆幸,亏得这夏元明带着面具,要不然不知道多少姑娘被他这张脸祸害了。他很有明星像,脸如镌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和他的音乐一样,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泥,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显得狂野不拘,但眼里不注意表露出的深情。
……
夏元明启开了两瓶啤酒递给了我和安沐,又给秀秀打开一瓶营养快线,然后将那些菜品倒进了一些放入火锅里,那不断腾起的热气和在空气中弥散的辣味终于让这简陋的房间里有了些暖意。
待我们都加完菜品,夏元明直接拿起啤酒瓶向我们举了举说道:“钱辰,咱们喝一个,安沐,你根据量随意就好!”
我也拿起瓶子,安沐则文雅的倒入小碗一些,然后互相示意一番,但并没有碰在一起,便各自喝了起来。
安沐举杯示意后,忽然问道:“夏元明,你是不是出过ep(俗称细碟,是一种介于单曲与专辑之间的音乐行形式)?”
“我很想说谎说没有。”
翠芳笑而不语的看着夏元明。
我疑惑的看着安沐,安沐却接着说道:“我说呢,刚刚第一眼就觉得你很面熟,原来你真是歌手。”
“瞎打瞎闹的扑街歌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提它做什么。”
“你个歌曲很小众,但我却单曲循环了很久,你还记不记得那《偏执狂》?”
夏元明没有说话,再次举起啤酒示意一下我,然后便硬生生的将半瓶刺骨的啤酒灌下肚。
翠芳起身,拒绝了安沐的搀扶,用浮肿的双腿支撑着,扶着墙挪动着,走到里屋,将一张光碟放入dvd中,然后整个房间便想起来夏元明的歌声。
夏元明闭上眼睛,仰起头,许久都没有再言语……气氛沉闷到有些可怕,而他保持了这个姿势许久之后,又启开了一瓶啤酒,不计后果的喝着,似乎想在这没有温度的液体里,找到一丝的安慰,找回那属于自己的年少轻狂。
听完第一歌,的确现他这种文青风格的歌曲很小众,可能也是夏元明前几年的作品,因为显得有些轻狂,但整个歌曲格调很高,甚至可以称得上回归,更应该称之为精神的救赎和展望。
待第二歌前奏刚响起,夏元明便说道:“这便是《偏执狂》。”
“……这薄凉的信仰被我杀死,陨灭在血泊中密集,我以后再也不曾看到你,也许你正驭风而行,我偏执的奔跑在雨里,却被你挟着影子,一起栽到黑色的海里,那朵辛夷花开的妖艳,变成白色的火焰,温润地燃烧在心底。这是一场战争,没有谁输谁赢,没有谁对谁错。我们都在现实中战争,没有太多的信任和依赖,坚持固守着一小块空间……”
……
听完这歌,我似乎现,它似乎并不是这张ep的需要,甚至都不是夏元明本人的需要,它更像是,这个生活的需要。我们生活在越来越富足的日子里,却依然还有惶惑,依然会感到心里光明的缺失。而如此偏执的歌曲,在此时的出现,便不仅仅只是一张ep了。它在用音乐的力量,通过夏元明这样自觉自省的态度,警醒着我们去审视自己不太愿意触及的,内心里最柔软和脆弱的地方,更在提醒我们,不要放弃和忘记,人对于社会的最终意义和价值。这其中,包含着我们曾经的最单纯的理想,还有我们对真诚对美的信仰。
我将一块煮好的鸡脯肉夹给秀秀,然后这才又与夏元明说道:“以你的才华,随随便便找个大一点的平台,那是轻而易举的!”
夏元明并没有回应,沉默了半晌之后,终于对我说道:“这张ep,它代表了挣扎,蜕变,皈依和归流。其实想想,这操蛋的生活不就是这样吗?看看我们身边,看看我们自己,哪一个人不是在经历着这样的所谓“成长”?这一路上,就要奔三甚至奔四的我们,看似就要或者已到达理想的彼岸,却不曾想早已偏离了最初的方向。从前,我只想着出名,可现在,我只想好好的生活,陪翠芳过日子。”
我望着他,看到的是虚妄灵魂下,活着的底线。而我又何尝不是,在越来越被社会肯定的不停忙碌里,依然还有惶惑,依然会感到心里光明的缺失。忙碌代表着充实,荣誉代表着成就,却也代表着我们已经慢慢丧失面对理想与信仰的勇气。
翠芳低声啜泣着,眼泪从深陷的眼窝中流出,流过枯黄的脸颊,摔落在桌子上的饮料碗里,然后与水迹混合,再也分不清这水中哪些代表着苦涩,哪些代表着甘甜……
安沐细心的帮着翠芳擦去眼泪,轻抚着她的背,抬头说道:“过去的就都不说了,我们好好吃这顿火锅,可以吗?”
夏元明又咬开一瓶啤酒,带着歉意道:“抱歉,弄得大家这么不愉快!”
看着窗外灼热的光线,我疲倦的靠在了椅子上,直到锅再次沸腾,我轻呼出一口气,对他说道:“生活就是一场修行,我们不能选择,那么便好好活在今天,那么多未知不可料想的事情,就全部搁置,将它埋葬在这冰天雪地里吧!”
安沐看着翠芳,在她情绪稳定下来之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然后又忙着给秀秀夹菜,最后以菜品的口味,转移了生活这个沉重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