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畿恭声说道:“微臣以为,诸位将军,劳苦功高,封赏乃是理所当然。孟公威、石广元、钱道准等人,治理地方,赈济水患,筹措粮草,放牧战马牛羊,亦是辛苦,功勋匪浅,今出任地方要员,并无不合理之处。”
刘赫听着他这番话,就料定了他接下来肯定会有一个“然而”。
果不其然,杜畿紧跟着就说道:“然而,尚书令、御史中丞二官职,本为属官,早年奸佞之徒,蒙蔽圣听,以至于权柄日盛,足以挟持百官,祸乱朝纲,罪孽不浅,本朝自光武帝以来,对此多有改革弊端,却成效不明,方才虚设二职,以三公代录尚书事。”
“历朝历代,三公多是德才兼备之士,从微寒之处,以致显赫,见识广博,忠心耿耿,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由三公辅政,上可以辅佐天子,中可以德服众臣,下可以教化万民,此乃上上之策也。”
“故此,臣以为,陛下再置尚书令与御史中丞,实在万万不妥。至于荀文若,荀公达二人,可封其他官职,以示嘉奖。伏望陛下鉴纳之。”
刘赫听完他的话,扫视了一圈在场众多大臣,见有些人神色如常,有些人暗自窃喜,还有几人,诸如卢植、崔烈等几个大臣,却是眉头微皱,似有不悦。
看着众臣的反应,刘赫便心中有数了。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京兆尹言下之意,文若和公达,乃是会祸乱朝纲的大奸臣?”
杜畿闻言,瞬间跪倒在地。
“臣……臣绝无此意,臣只是以为……以为此二官职,不宜设立,非是针对二公,臣对此二公向来多有钦佩,岂敢说他们是奸臣?”
刘赫笑道:“爱卿快请起,朕又没有怪罪于你,何必如此?”
杜畿战战兢兢地起身,额头明显有冷汗流下,却不敢去擦。
廷尉钟繇也站了出来:“启奏陛下,老臣看京兆尹确无指责荀彧、荀攸二人之意。他所言之事,老臣也深以为然。尚书令执掌朝政权柄,御史中丞查察百官,权力过重,满朝政事,全系尚书令,朝野吏治,皆赖御史中丞,此于朝局安稳不利,于天子权威,亦有削弱。”
“老臣建议,升荀彧为少府,荀攸为军师将军,至于崔钧,太平道造乱之前,已从龙驾之侧,又是司空之子,文武双全,品德高洁,担任司隶校尉,倒也合适。老臣粗鄙之语,却是一片忠心,还望陛下善察之。”
他话音刚落,朝上数十名重臣,过半都站了出来。
“望陛下善察之!”
刘赫正要说话,一个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尔等这是作甚,莫非要以势而逼迫天子不成?”
只见皇甫嵩满脸怒意地看着这些大臣:“陛下少年英才,历尽艰辛,方有今日,乃不世之雄主也。二荀才能卓着,人品贵重,辅佐天子以来,屡立功勋,诸位大臣若有谏言,直说便是,何故如此齐声呼喊,岂是人臣之道?”
杜畿回头看着他,反驳道:“老将军这话好没道理。我等正是为了向陛下谏言,至于诸位大臣出列支持,正因我等所言在理,陛下乃圣明天子,是非曲直,自有分辨,老将军若是有话要说,自然也可上奏,何必咆哮朝堂,扰乱朝会?”
“非也,尔等……”
皇甫嵩被他气得有些脸红脖子粗了,刘赫赶忙打断。
“诶,老将军且暂退,朕自有决断。”
皇甫嵩狠狠瞪了杜畿和众臣一眼,这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刘赫看着下方众多大臣,说道:“此事,不知三公有何提议?”
崔烈第一个走了出来:“老臣于朝廷,向无建树,叨居高位,已是心中有愧,今陛下对老臣二犬子,如此重用,臣虽万死,难报陛下厚恩之万一。陛下但有所命,老臣誓死拥护,绝无二志。”
说着,他直接跪倒地上,双手伏地,以头相叩,来了一个五体投地大礼。
王允双眼转动,没有直接表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倒是杨彪,一步跨出,对那些大臣厉声叱责:“当今天子,乃英明之主,荀彧、荀攸二公,德行操守,才能学识,皆可胜任辅政之职。尚书令与御史中丞,虽不常设,然天佑陛下,令我朝得此二贤才,此乃祖宗庇护,江山之幸也。今有贤才,设立二职,有何不可?他日二公若再有所迁,此职自然虚悬,陛下用心,尔等不善加体会,反而妄自揣测,更以此扰乱圣听,还不谢罪?”
王允也马上站了出来:“太尉言之有理。陛下此举,上合天意,下应民心,再合适不过,诸位同僚,如此举动,实在有失人臣之道。”
杜畿等人闻言,不敢迟疑,马上跪伏在地。
“臣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望陛下降罪!”
刘赫饶有兴致地看了看杨彪、王允等人,随后说道:“诸位爱卿也是出于公心,所谓忠言逆耳,朕岂是那等因臣下谏言,就加以罪责的昏君?众卿请起。”
“多谢陛下!”
杜畿等人这才起身,退回本位。
卢植、蔡邕等一群大臣齐声说道:“臣等竭力拥护陛下!”
刘赫含笑点头:“朕有众卿辅佐,何愁大事不成?既如此,即刻颁旨。”
这边大朝会如火如荼,曹操也正与众多将领和谋士,齐聚一堂商议大事。
曹操神情严肃,眉目紧锁,显得心事重重。
“如今刘赫受禅称帝,已是大汉之主。我等往日表面臣服于朝廷,名义上至少与他同朝为官,总还有可趁之机,如当日洛阳之事,虽然事败,但总归可以找出理由分辨。如今却是君臣之分,只有归顺与背叛二途。我等何以自处?”
郭嘉说道:“以刘赫此人智谋心机,众诸侯若再想如以往那般,表面归顺,私下各自为政,对朝廷阳奉阴违,只怕已不可能。我料定待其彻底稳定了新朝之局面,再过了秋收之后,定会昭告天下,催促各方诸侯进京朝见,恭贺新君,以此逼迫诸侯作出抉择。诸侯若从,到了洛阳,必定不可能再回领地,明升暗降,朝廷另行派人接掌。诸侯若是不从,即刻派兵攻杀,以如今天下局势,绝无一方诸侯能够抵挡朝廷大军。”
曹操点了点头:“嗯,奉孝所言极是,此亦为操倍感忧虑之处。我兖州之地,与司隶、并州、冀州,全部接壤,若是从之,必为所害。如若不从,定会首先攻打于我,借以威慑诸侯。”
夏侯惇一副不服气的模样:“要打便打,我等如今占了豫州,不出半年,便可有三十余万大军,关羽等人虽是世之虎将,我等莫非便是酒囊饭袋不成?我若去攻他洛阳,自无把握,可他要想攻我兖州,哼,却也休想得逞。”
“兄长说得对。有我等同心协力,他便倾巢来攻,我等也不惧。”
“孟德不必忧虑,你但凭下令,招募军士便可,余者交给我等兄弟。”
夏侯渊、曹仁等人也纷纷附和起来。
曹操看着他们如此战意高昂,也是大感安慰:“如今困境在前,大事临头,到底还是自家人靠得住些。”
不过他心里这么想,脸上反而有些不悦之色:“此时非是尔等逞匹夫之勇时。”
郭嘉看着曹操的神色,稍做思量,说道:“夏侯等诸位将军,神勇不凡,乃是主公之福也。诸将说得也有道理,据险而守,以我军实力,还有于、乐、李等将军并肩协力,我军自然多有胜算。可是如此即便取胜,也要元气大伤,到时周围诸侯虎视眈眈,再借机来夺我兖、豫之地,必定再难抵挡。”
夏侯惇等人也明白过来,纷纷露出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