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不断的风雪,在肆虐了秦国十几天后,忽然停了。
此刻天气放晴,阳光金翠,看上去应该很温暖。
可皑皑白雪的咸阳经过一夜晴空之后,反而更加干冷。
深吸一口气,冷气顺着鼻腔向内流动,寒意直逼五脏六腑,让人止不住颤抖。
天气寒冷如此,所以能不出门的人自然都窝在家里,享受着暖暖的炉火和热气腾腾的饭菜。
而此时不得不在外奔波的人,倒显得格外的冷清孤寂。
咸阳,如家客栈,一间上房之内。
“这就是宣纸,可真是好东西!”
天已经是大亮,本想回到魏国的孟奇,却被大雪阻断了行程,无奈之下,只能窝在客栈里练字。
墨汁触碰宣纸,便渲染开来,他笔走龙蛇,顿时几个大字跃然纸上:大魏崛起!欣赏半晌,孟奇才放下手中之笔。
前些天他去见了魏纾,本想着能从那小娘们口中套出什么有用的讯息。
也不知道是嬴驷并未透露还是魏纾嘴巴太严实,魏纾对秦国的机密竟然只字未提。
宫廷之行,算是徒劳无获。
好在,他在魏国酒肆见到了公子嗣,阐明来意之后,公子嗣竟然想要借着孟奇的手逃回魏国。
不过孟奇没答应,毕竟他这次出来,肩上任务繁重。
若魏嗣逃脱未遂,自己反被抓住,那便有些得不偿失,思来想去,他还是想着先回魏国复命。
“效仿胡人胡服骑射;大批量制造诸葛连弩;推广宣纸;还在义渠养马——秦君到底想干什么?”
孟奇来秦国数月,遍访秦国名山大川,甚至连秦国刚刚攻占的义渠都摸索一遍。
当初秦国攻打义渠,主力尽皆北上,蓝田大营空虚,本来是偷袭秦国的大好时机。
可奈何诸葛连弩杀伤力巨大,秦君速战速决,魏国还没发兵,秦国就已班师回朝。
孟奇深深觉得,秦国这头雄狮,在慢慢觉醒!“马政?”
除了推广宣纸是为了取代繁重的竹简,将剩下三件事结合起来,秦君莫不是要实施马政。
大秦第一勇士嬴华,可就在义渠养马!孟奇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绝世将才要放在北方义渠,这不是大材小用?
冥思一夜,他终于想通了。
义渠被秦国攻占之后,义渠郡便是秦国北境,而义渠最得天独厚的便是草原。
嬴华留在义渠,除了镇守北境,更重要的一点便是养马。
大秦势必东出!这句话,山东六国都传的沸沸扬扬,可几十年了,为何秦国还不东出?
唯一一点,便是骑兵不够强大!可如今,秦国改变骑射方式,穿用简短方便的胡服,大批量配备诸葛连弩。
现在的秦国骑兵,虽然悍勇程度不知如何,但综合实力一定是天下第一。
孟奇捂着脑门,魏王一直贼心不死,接连受辱之后,还想要伺机报复。
他遍访秦国之后,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那便是想要生存,别惹秦国!秦国已存灭国之力!秦君能在旬月之内灭亡义渠,难道不能以雷霆之势灭亡你魏国吗?
“若大王想要从秦国手中夺回失地,唯一一种方式,便是苏秦先生和公孙衍先生的合纵之术。”
六国合纵,以伐暴秦!除此之外,想要凭借魏国之力再与秦国掰掰手腕,那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嘭!嘭!嘭!门外响起了三声敲门之音,声音不大,门外之人应该是儒雅懂礼之人。
“何人?”
孟奇皱了皱眉头,他在秦国除了魏纾没有熟人,莫不是跟自己来的那帮人?
不太可能,孟奇吩咐过,没有他的命令,众人皆闭门不出,以免惹是生非。
门外,一道清脆的嗓音传来。
“请问屋内可是孟奇先生,秦将白起,奉命请孟奇先生入新宫一叙!”
白起?
是哪个在义渠都城杀人不眨眼的少年?
孟奇心中一阵冷意,怎么秦国竞出一些灭绝人性杀人不眨眼的畜生。
奉命?
又是奉了谁的命?
孟奇想了想,在咸阳城能调动将领的,只有四个人。
嬴氏子孙赢疾、左右丞相梅长苏、张仪,还有一个便是残暴不仁的秦君。
白起恐不是贸然前来,而是接受了嬴驷的命令。
坐在窗边的孟奇,心神不宁。
秦君来请我?
没好事,指定没好事。
孟奇觉得,很有可能,自己便要把命搭在这,要不不去?
开什么玩笑,秦君来请,他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将军稍候!”
看透了事态本质的孟奇快出拿出一张宣纸,写了一封信塞到枕头下面。
这是留给魏国同伴的手书,但愿他们能看到!一切收拾妥当,孟奇神色淡然的去开门,他不能让白起看出自己紧张。
秦人也是人,他们不可怕!房门打开。
白起拱了拱手,礼敬有加,他笑道:“先生,车马已备好,请先生立刻动身前往新宫!”
孟奇咽了口唾沫,抬头望向眼前儒雅完全不残暴的少年,轻声道:“将军带路。”
下了如家客栈,便见山河银装素裹。
这一场大雪,将咸阳的破旧遮掩的严严实实,似乎整个世界都是崭新的。
孟奇上了马车,先行离开,白起挥了挥手,一个甲士便冲了过来,他吩咐道:“去搜搜他的房间,君上说此人是魏国间谍;还有,他定不可能一个人来到咸阳,还有其他同伴,找掌柜的协助,将这些魏国人,杀了吧!”
孟奇似乎忽略了,如家客栈是秦庭产业,梅长苏监理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监督他国访客。
他从进入客栈开始的一言一行,均被记录,也就是说,其实他一直暴露在嬴驷的监视之下。
白起跨上一匹骏马,抬头望了望天空,他吐出几个字:“如此雪天,最适合杀人了!”
短短几个字,似乎整个咸阳城都为之一静。
人屠一怒,万物哑然!如家客栈的几间上房,几声短暂的呻吟,顿时门窗飘血,但很快,就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孟奇坐在马车上闭着眼,他在去往鬼门关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