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慧像是笃定杨善会这么说,一脸不意外的样子。
反而是杨善意外的问:“怎么没听说你会过来?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过来与我们打招呼?”
杨善因为高兴,问的问题不免多了些。杨慧笑道:“你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杨善一笑,道:“你想回答哪个就回答哪个,若是不回答我也拿你没办法!”说着嘿嘿一笑,道:“你不回答我就去问邱温煦。”
说到这个名字,杨慧脸上的表情明显变得不自然。杨慧不是个容易失态的人,这般变化自然让杨善看在眼里,因此杨善不由试探道:“怎么?先生欺负你了?”
话说完,杨慧好半晌没有作声。
屋子里安静片刻,杨慧好像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气氛,终于开口道:“他的婚期定在明年开春,是卢家的那位姑娘。”
杨善乍一听到前面的话还有些高兴,但是后面的转折着实一愣。好半晌都不曾说话,怎么形容呢?不是没话可说,只是突然间发现不管是指责还是训斥都不足以表达杨善现在的心情。
因为顾着自己的愤怒之情,杨善好半晌才想起来眼前的杨慧才是需要有人安慰的,但是嘴巴一张……这次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最后先开口的还是杨慧,只听杨慧道:“你也不用绞尽脑汁想话安慰我,我若是自己没有缓过来,如今还怎么会回来见你?回来见娘亲与哥哥他们?”
见杨慧还反过来安抚自己,杨善的眼泪终于没忍住,哽咽道:“那你以后怎么办?你还这么年轻!邱温煦那个王八蛋!王八蛋!”
杨慧今年还不到二十岁,不到二十岁啊!之前退了两次亲,如今又跟着邱温煦走了许久,哪里还能嫁到好人家去?王八蛋!邱温煦这个人渣,当初信誓旦旦说的那么好听!现在呢?难不成话都喂狗了?
当初邱温煦说想娶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后来又言行不一的去二婶家提亲的时候杨善就应该看出来邱温煦不是个良配!偏偏那时候杨善顾着自哀自怨。如今毁了杨慧一生!
越想杨善越是觉得自己有责任,干脆哭的没了人形!杨善这么一出倒是让杨慧吓了一跳,随即赶忙过来哄杨善。但是杨善认了死理哪里那么容易就能缓过来?最后惊动了被打发出去的两个婆子,两个婆子又将陆安宁找了回来。
陆安宁来的路上已经听陈婆子大概的说了一下方才发生的事情。但是陈婆子被打发出去了。又不知道里面杨善哭是因为杨慧,所以以为杨善哭的原因是因为刚才在外面别人欺负了,所以见到杨慧这个姐姐觉得委屈才哭的。于是带着几分猜测说给了陆安宁。
陆安宁进屋之前也一直以为是这个原因,但是在进来后很快就明白过来杨善不是因为那个微不足道的原因。
陆安宁进来后,挥手让陈婆子退下。又与杨慧点头打过招呼才道:“善儿生产之后情绪有些不稳,时常因为小事闹脾气!”陆安宁说这话一面是为了替杨善解释,一面又是在试探杨慧,想套出来让杨善情绪失控的主要原因。
杨慧哪里听不出出来陆安宁话里话外的意思,叹一声气道:“是我的错,不该乱说话!”
杨善忙着哭,现在听到杨慧这么跟陆安宁解释还不忘歇一口气替杨慧解释道:“不是她的错,是邱温煦欺人太甚!”最后几个字几乎咬着牙说出来的,说过之后又是抽噎着流泪去了。
杨善这样,让陆安宁与杨慧二人都是哭笑不得。但是也不能不管杨善。于是陆安宁走过去拦住杨善道:“先别哭了,有事说事,有问题解决问题,你这般哭又有什么用?”
难得杨善对这种不讨喜的话能听得进去,终于深吸一口气不再哭了。只不过虽然不再哭,但是因为刚才哭的太猛,一时还收不住抽噎声。
好半晌杨善冷静下来后,才将方才杨慧说的话说给陆安宁听。陆安宁听过之后显然也很意外,随即沉默下来,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杨善见陆安宁这样还以为他顾及着与邱温煦的同门情分。不准备出主意,于是皱紧了眉头,道:“陆安宁,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包庇你那个混蛋师兄?我告诉你!今生我与邱温煦不共戴天。你要是帮着他说话,以后咱们就各过各的!省的两看生厌!”
杨善很少说任性的人,这次是明显是被气极了。陆安宁见杨善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邱温煦的厌恶之情,一时间情绪复杂。但是到底没忘开口撇清关系,道:“这件事是他做的不厚道,我自是不会帮他。”
陆安宁的表态明显让杨善心情好了很多。随即杨善看向杨慧问:“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杨慧从刚才开始眼里看着的。耳朵里听着的都是陆安宁与杨善两个人的互动。看着他们两个,杨慧想起自己与邱温煦的互动,当真是觉得心酸!那时候杨慧不管不顾想着跟着邱温煦回去帮他打理后院,结果呢?换来旁人的指指点点不说,就连邱温煦最后也觉得是自己给他添了麻烦!
杨慧还记得当初邱温煦酒后说的话:“你若是等在家里,等我事情处理完了,自是会找人接你上门,也不至于像如今这般,你我二人都被说成不守规矩的粗人。”
邱温煦说这话的的时间,两人回去甚至不到半年。当时杨慧给自己的安慰是:邱温煦刚回来,家里的哥哥嫂嫂又千防万防着他,他不得意,说些抱怨的话也是正常的。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人啊,在争权夺利的时候哪里还会有什么亲情友情?从邱温煦决定回家的那一刻起,他本身就已经做好了抛弃这些的准备。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在某些时刻杨慧还是佩服杨善:明确的知道自己不需要什么,并且远远的躲着,从来不雷池一步靠近。
虽然最后杨善还是阴差阳错的进了这个圈子,但是见陆安宁对杨善的宠爱,杨善这辈子也不可能成为第二个自己。
杨慧脑子里思绪万千,到嘴的话也是咽了又咽,但最后只余一声长叹:“我与他缘尽于此!”
杨慧的这一句话发自肺腑。二人听的都是心头一荡。可能是女子心思比较细腻,杨善总觉得杨慧这话里不像是决绝,倒像是有无尽的遗憾。当然,这句话本身也是存在着遗憾的。
“这次我不与他回了……”杨慧缓缓道:“也不想去与他道别……”说着看向杨善与陆安宁道:“麻烦陆大哥帮我捎一封信罢!”
陆安宁与杨善二人都是一愣。杨善更是不赞同道:“好歹是最后一面。你不亲自和他说?”最好是狠狠的给他一巴掌,泄泄火!这话杨善虽然没说出来,但是面上的表情已经是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
陆安宁哭笑不得的摇头,杨慧也是笑出来,道:“相见不如不见。他省了麻烦,我也不用再低声下气的说话。”
杨善一想也是,点头道:“嗯,渣男就不用见了,早分早超生!”说着看向陆安宁道:“不用见可以的吧?”
站在女方的立场,杨善是支持杨慧的意见。但是不知道这里的男女分手有什么讲究,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陆安宁被杨善突然的问题也是问的一愣,不过但是立马明白过来杨善的意思,然后道:“无夫妻之名,你想不见就不见罢!”陆安宁这话可一点都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纯粹的回答杨善的话而已。
到这里,陆安宁也明白过来杨慧来着杨善是寻求帮助的。想着,陆安宁暗自轻叹一声气,突然想起来以前老师评价自己二人的时候说过:邱温煦功利心太重…… 之前邱温煦一直随自己住在乡下,陆安宁也就忘了这事,如今回想起来不得不感叹老师看人眼光毒辣。
不与邱温煦回去的事说到这里,杨慧也是早有准备的拿出一封信,杨善与陆安宁见杨慧已经备好了信,再次明白杨慧是铁了心的不想跟着邱温煦回去了。
这边商量好,那边杨慧就开口告辞道:“虽然他不一定会来寻我。但是以防万一我还是躲一躲罢!”说着就站起来抬脚要走。
杨善见状一把拉过她,没好气道:“是他负你在先,你有什么好躲的?来了正好,来了咱们好好出一口气。等这口气顺畅了,咱们日后想起来今日种种也不觉得可惜。”
杨慧见杨善一脸认真的模样,哭笑不得,自己这个妹子到底是有多想打人?只不过如今被杨善拉着,杨慧即便想走也走不掉,也只能干坐着等陆安宁回来了。
再来说陆安宁这边。怀揣着一封信到了前院。找到邱温煦后寒暄道:“你来了怎么不通知一声?害我还以为你来不了了。”
邱温煦只是轻笑道:“昨日来的晚,也知晓你近日忙的脚不沾地,所以便没有打扰。”说的话自然是冠冕堂皇,陆安宁心里却是有数。这次邱温煦带着杨慧过来,要是昨晚他找自己,肯定是要带着杨慧的。到时候杨慧说起亲事,只怕会闹的不愉快。干脆今日过来,大庭广众之,众目睽睽之中,相信即便陆安宁与杨善夫妇知道了也不会怎样。
对于杨慧要离开邱温煦的事情,陆安宁是持中立态度的。分开有分开的好处,不分开有不分开的好处。这件事陆安宁不是当事人,所以没办法替两人做决定。
只是如今送信……却又是身临其中。还真是让陆安宁一阵伤脑筋。
两个人闲聊着,另有他人过来打招呼。这人陆安宁熟悉,是卢家,也就是邱温煦要定亲的那家人。也不知道邱温煦定下的与这来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毕竟陆安宁与这人熟悉也只是因为做生意认识的,也不到可以询问别人家隐私的地步。
来人已是不惑的年岁,过来后分别与陆安宁、邱温煦打招呼过后对邱温煦道:“宁如长途跋涉的过来,身子有些不适。你得空多去陪陪她。”说着像是想起来什么拍了拍邱温煦的肩膀笑道:“她呀就是孩子习性,你去街上买根糖葫芦给她,保管她能好上三成。”
邱温煦面上丝毫没有不自在,笑着对来人点头道:“温煦知晓了,一会儿便去看她。”
来人点头,笑道:“你这一过去,指不定她还要拉着你出去逛街。宁如年岁小,正是贪玩的时候,你多担待些。”
邱温煦微微一笑,道:“伯父说的哪里话。”
那卢姓中年得到邱温煦的回答之后,满意的点点头,这才转向陆安宁道:“听说你们二人是多年的好友,师出林大人是吧?”
陆安宁点头道是,然后道:“老师远在千里之遥,我们已是许久未见老师了。”
卢姓中年哈哈一笑,道:“今年年初我见过一次,老家伙身子好着,听说家里还添了重孙,他如今正是含饴弄孙的好时候。”说着说着又说了一句:“好像明年该退了!”
退了自是辞官,两人的恩师,如今年岁已高,是到了辞官回乡的年岁。也就是说最多后年,两人就能再看见恩师了。
对于这个意外的消息,陆安宁与邱温煦二人都是一脸的惊喜。来人见两人这般反应又是哈哈一笑,道:“林老收了两个好学生啊!”说着哈哈笑着走开了。
余下邱温煦与陆安宁的时候,两人反倒沉默起来。气氛有些奇怪,邱温煦不自觉的先开口道:“你便没有什么想问的?”
陆安宁抬眼看了看邱温煦复又低下头去,道:“已经知道了,再问不适凭白浪费气力?”
说过这话陆安宁叹息一声,道:“你这样置杨慧于何地?”
邱温煦面上闪过一丝不忍,但是随即消失不见,道:“卢家能帮我。”就是这么几个字,字字有力。
陆安宁又是轻叹一声气,像是终于放弃了,伸手入怀将信件掏出来,道:“这是杨慧方才托我转交与你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