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
别克商务驶到了一条不算繁华的街道上。
两侧的商户大多都已经关门歇业,偶尔有几户亮着灯,也只是星星点点。
陆平冲开车的那名保镖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保镖甲答曰:“前面就到了!”
保镖乙跟着道:“去了老实点儿知道吗?”
陆平一笑了之。
右拐后,车子继续行驶了大约七八百米。
前面出现了一辆加长版的公交车,正停在路边。奇怪的是,这公交车四周被十几个人围拢着,而且这些人有的站的笔直,有的则在来回移动。
保镖乙朝前一指,说道:“刘总就在那辆车上等着你!”
陆平撇了下嘴:“公交车?你们这个刘总还真有品味,出门坐公交。”
“那是房车,那是房车!”保镖乙恨恨地强调道:“价值三千多万的大房车,里面比总统套房还豪华,没见过吧?”
陆平强调道:“这个房车就是大个的公交车把里面掏空,装修成房子的样式。不是吗?”
保镖甲和保镖乙面面相觑,一时竟无言反驳。
严格意义上来讲,确实是这样。
不光如此。
房车的外形和种类,花样繁多。
还有卡车式房车,拖挂式房车,皮卡式房车,等等。
而刘总这辆价值三千多万的超级房车,从外面看,就是一辆长的漂亮些的大公交车,不进到里面,你根本不知道内中乾坤。
有钱人就是奢侈啊,出个门还要坐房车。
房车本来是旅游用的,或者是针对那些大城市里买不起房子的人群,晚上有一个小窝。
但现在。
它却成了有钱人手里的玩具。
车子在房车后面停下,陆平下了车。
俩保镖引领着陆平,来到了房车前,其中一个在外面汇报道:“刘董,人带来了。”
稍倾,一个脸颊上有一块刀疤的凶面男子走到车门处,面无表情地说了句:“老板让他上来,就他一个人上来。”
陆平抬头看了这人一眼,大众国字脸,浓眉小眼,但很聚光。
一身干练的黑色紧身装,一条牛皮腰带,束出了他结实的肌肉线条和健美先生般的身材。
脸上的刀疤很吓人,疤痕四周呈深青色,眉宇之间自带阴森,像是在向大家无形中阐述一段恐怖的故事。
他脚上穿了一双军钩皮鞋,前头的钢板把皮鞋撑的有棱有角。
而且。
看的出来。
这两个保镖对这个疤痕男子甚是敬畏。
陆平缓缓地走上了房车。
那刀疤男子突然阴森森地问了句:“你见了我不害怕?”
陆平笑了下:“谁告诉你的,脸上有个疤就能吓唬别人?你这种我见多了,碗口大的疤,我都见过。”
刀疤男子道:“吹吧!碗口大的疤还能活吗?”
陆平道:“我也没说是活人啊。”
确切地说,这房车里面的设施甚是豪华。
房车内部的空间,除了其他房车标准的配置之外,还有一些堪称神笔的设计。比如说跟飞机引擎一样的螺旋式雨刮器,还有那360随意旋转的驾驶座椅,外形更是酷炫无比。卧室、客厅、洗手间都是装饰的美轮美奂,宛如宫殿。而且这辆车还配备了隐藏式的酒吧空调和地暖系统,再配上55寸的大电视和多媒体娱乐系统,堪比总统套房。
你会觉得,在这辆车上住,会比在家里舒服的多。
客厅不算小。
刀疤男子把陆平带了过来,但这里却并没有人。
陆平反问:“那个卖钢的呢?他约我过来,就是想显摆一下他的房车?人呢?”
刀疤男一脸歇斯底里:“什么卖钢的!钢铁大王刘永鑫!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刘永鑫这三个字,在永州意味着什么概念。”
陆平道:“什么概
念?”
刀疤男道:“呼风唤雨的概念!”
陆平咂摸着嘴巴说道:“道长啊?那厉害了,反正那套活我干不了,添香、烧符、念咒、打令牌。你告诉我,哪个地方能旱的这么厉害啊,还需要道长求雨?人工降雨它不行吗?还非要靠封建迷信,你们都是在哪一带行骗?”
嗯?
刀疤男子一脸茫然。
哪是这个呼风唤雨啊!
“咳咳……”
随时一阵做作的咳嗽声,传说中的钢铁大王刘永鑫,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此人四十岁左右,五官端正,气宇轩昂。个头中等,白衬衣黑裤子,身材微微发福,油光可鉴的大背头,仿佛是成功人士的标志性头型。
“他来了?”刘永鑫并没有直接跟陆平打招呼,而是冲一侧的刀疤男子问了一句。
大人物往往都喜欢旁敲侧击。
明明眼见着对方坐在那里,却还非要多余地问这一句。
刀疤男子点了点头:“老板,这个就是。没看出有什么过人之处啊,还用您亲自见他?”
“大疤你不要小瞧人,他既然敢挑衅永鑫钢厂,自然有他的道行。他看起来不起眼儿,但是他做的事,已经到了让我不得不亲自出面的地步了。”刘永鑫轻轻地甩了几下手上的水,这才腾出时间来打量了陆平一眼。
陆平扭头看向这刀疤男子:“你叫大疤?”
刘永鑫从一旁拿过一条毛巾擦着手,淡淡地说道:“这是他的外号,他真名叫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了,倒是这个外号,很能唬人。”
陆平笑了下:“我就想问问,大巴和公交车有什么区别?”
“都能撞死人。哈哈!”刘永鑫表现出了一脸谦和和幽默感,随即从容地走过来,坐下。
又是一个笑里藏刀的狠角色。
有时候,越是喜欢冲你笑的人,便越是想弄死你。
就像三国中的曹操,他就喜欢跟对手谈笑风生,尤其是每次大战之前,他在对手面前往往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
但是大战一开,便生灵涂炭。
“我这房车坐着还舒服吧?感觉怎么样?”刘永鑫笑眯眯地问了一句,然后冲那位外号叫‘大疤’的男子扬了扬手:“去给这位小兄弟拿杯饮料。”
陆平笑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刘永鑫晃了晃手,说道:“很精准的描述。其实我有时候就喜欢在这辆车上睡,它不是家,胜似家。可能你还不知道,我这人不喜欢住酒店。一个字,脏。”
陆平惊呼道:“那简直巧了,我也不喜欢住酒店。”
“哦?”刘永鑫两只手交叉在一起,饶有兴趣地反问道:“那是为什么?莫非,你也嫌酒店环境太脏?”
陆平笑道:“非也非也,我只是不想花钱。”
刘永鑫道:“但你看起来并不缺钱,虽然你穿的很朴素。”
“好眼力!”陆平赞叹道:“不愧是卖钢铁的,钢铁大王。其实论起来,我还给你们钢厂做过贡献。应该……应该有几回。”
刘永鑫笑眯眯地道:“哦?愿闻其详。”
陆平煞有介事地说道:“我曾经卖过一些废铜烂铁,有时也送。这些废铁最后的归宿就是你们钢厂,经过多少道工序后,变成钢材,谋取暴利。这几年房价一直在涨,你们钢厂的生意不错吧?我听说你给那些部长啊,副总啊,发的奖金都不少。”
“有意思,有意思。”刘永鑫说道:“你说的没错,挣了钱了嘛,不能亏了底下人。像金华庆和金彪,他们一年能从我这里领到上千万的薪水。他们俩吧,虽然算不上是我钢厂的中流砥柱,但也都是独当一面的王侯将相。但是小兄弟,你今天下午的做法,却触动了我钢厂的根本。金华庆被你打了,还住了院,我的三十多个员工,被你挖了墙角,你……怎么想的?”
陆平接过大疤递来的一杯饮料,喝了一口,然后说道:“你终于聊到正题了,我还以为你叫我是来聊家常的呢。那么我想请问,他们
是怎么跟你汇报的?”
刘永鑫道:“小兄弟,你不觉得你下手有点儿太狠了吗?只是在超市里发生了一点口角,你就把金华庆一条胳膊打折了。他这一住院,我钢厂损失很大啊。”
陆平反问:“有吗?其实你应该感激我,我帮你们收拾了一条害虫。”
刘永鑫道:“此话怎讲?”
陆平道:“这个人整天穿着你们钢厂的黑色工装,到处显摆,炫富,插队。而且他今天插的是我的队。本来我并没有心情跟他一般见识,但是他错就错在,他不该把一沓钱丢在地上,让我拣起来。不管你信不信,我只废他一条胳膊,真的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刘永鑫咂摸了一下嘴巴,说道:“听你这么一说,金华庆做事是招摇了一点儿,但你也不该下手这么狠吧?就你能打?就你野蛮?就你——愤世嫉俗?”
陆平说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刘永鑫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那你可以投诉他呀,我们钢厂有投诉信箱,你把他的事情写下来,往里一投。我们调查清楚后,该罚款罚款,该停职停职,这样岂不更好?”
陆平冷哼道:“说的轻巧!老刘啊老刘,你真是坐着说话不嫌腰疼,你这嘴里喷的是人话吗?喷的是粪吧?你这是吃了多少公斤大便,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敢骂我们老板,看我不宰了你!”一旁的大疤脸色一阴沉,便要上来揪打。
刘永鑫也气的够呛,顿时撕下了和煦的伪装,猛地一拍桌子:“我刘永鑫难得跟你好声好语的在谈,你却不知道珍惜,那我只能先教教你怎么说话了。大疤,掌嘴!”
“等等!”陆平一扬手,盯着刘永鑫,语重心长地说道:“我陆平刚才说话是损了点儿,但是你们也不该动手啊,你说呢?你可以去投诉我啊,我们汽贸城也有投诉信箱,你把我骂你的事情写下来,往信箱里一投。等我们老板调查清楚后,该罚款罚款,该停职停职,这样岂不是更好?你说呢?”
嗯?
刘永鑫猛地一怔。
这小子居然还将了自己一军。
以彼之矛,戳彼之盾。
就连大疤伸出去的手,也跟着收了回来。
按照刚才自己老板的说法,这家伙的逻辑,没毛病。
“好吧,算你猾头。”刘永鑫扬了扬手,示意大疤退后,然后接着引申道:“金华庆这一篇我们先翻过去,再说说我那三十多名员工,我不知道你把他们忽悠到哪里去了,哦,我想起了,我听金彪说,你叫了一百多号人呢,连哄带骗的,就把我的员工给忽悠跑了?”
陆平强调道:“我就问你,金彪带这三十多个人,是去干什么的?”
刘永鑫装糊涂地道:“我哪知道啊!应该是……肯定是他们听说金华庆受了伤,是要过去看看。”
陆平道:“你这混淆概念的本事还真不小呢!他们是被金彪叫过去收拾我的,但是我陆平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没动他们一手指头。不光这样,我还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工资更高,待遇更好的平台,这种以德报怨的句不好听的,按我陆平以前的脾气,什么金华庆,什么金彪,他们今天统统都得……死!”
刘永鑫用手指挠抓着桌面,突然情绪激动地了站了起来,皮笑肉不笑地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让他们死啊?你弄死他们,我每年都能省下好几千万的工资!现在倒好,金华庆变成了残废,他不用上班我还得养他后半生!我刘永鑫亏大了!”
这情绪,转变的确实有点儿快。
陆平神色也跟着一敛:“所以你叫我来的意思是?”
“黑社会是吧?人多是吧?仗着你开了几个夜场,笼络了一些乌合之众,就敢跟我刘永鑫叫板?”刘永鑫颐指气使地强调道:“实话告诉你,我刘永鑫最恨的就是特么的黑……社……会!我不妨明着告诉你,你今天晚上回不去了!”
陆平一怔:“黑社会?你怎么会觉得我是黑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