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云看到强尼的一双眼牢牢地锁住了自己,他的眼神肆意地上下扫视着,带着求索的欲色、贪婪,又仿佛庄严的审判,足以在瞬间让顾明云汗毛倒立。
不加思索的,顾明云将手头的化妆包砸了过去,直冲着强尼的脸。
这是离她最近的东西,她本能地反抗。
“把你的眼睛管好!”
而强尼毕竟是个强壮的男人,顾明云此举也并非偷袭,因此那个化妆包飞到一半就被稳稳地拦了下来,不过倒也足以砸醒强尼。
强尼神经再粗再开放,那也是要脸的,于是后知后觉的脸红,但依然坚持己见,“顾明云,相信我,如果你那样上台,没人会胡思乱想,因为那是艺术,是无法亵渎的美。”
顾明云捂着发烫的脸,顽强的瞪了强尼一眼,眼神里只写了两个字:休想!
强尼却不为所动,他和顾明云搭档这么多天,终于明白他以前在中国看到的,中国人用美玉来描写女人皮肤的语句。那种白不像白人的那种纯白,而是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润的颜色,像是月光那样从冷色调中泛着暖意。
于是强尼真诚地建议,但是很遗憾,顾明云也真诚地拒绝了他。
后来艾米丽换好衣服出来,看到强尼和顾明云都红着脸,气氛很尴尬的样子,于是脑补了一出大戏,拉走了强尼。
顾明云到家之后,先喝了一大杯水,然后立即去洗澡。
彩排很累,她今天出了一身的汗,后面又被强尼狠狠地震惊了一把,只觉得浑身的疲惫都要溢出毛孔了。
鬼使神差的,又或许是因为强尼惊人的建议,顾明云走到了浴室的镜子跟前,于是她看见自己光着的身体。
只消一眼,顾明云脑子发炸了似的缩回水下去,心脏剧烈地跳动着,那是第三者的视角,有如偷窥一般,又或者在那一瞬间,她从观众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顾明云默默地将花洒里的水流温度调低一些,好让自己尽快冷静,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真的去想象自己这般站在舞台上的模样。
说起来这具身体其实只给贺黎一个人看过,顾明云于混乱之中想起贺黎,心中蓦地抽痛了一下。
是呀,只有他一个人看过,可是为什么给他看就可以,别的谁都不行?
强尼今天冲动着审视的目光还清楚的印在脑海里,而顾明云却一遍一遍去想她和贺黎的那些回忆,他看她的眼神从不会这么直白,但那深处隐忍待发的力量又怎会比任何人少?
贺黎,顾明云闭上眼睛,看到镜中的自己,心尖颤抖着,他也觉得美吗?
……
贺黎从梦中惊醒,他揉着眉心,从床头拿起手机。
早上五点多,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距离冬天的早晨,似乎还远着呢。
但是贺黎已经不打算再继续睡下去了,他起床去洗漱,然后拉开酒店的窗帘,搬过来一张软皮的小沙发,捧一本书,然后开始等天明。
他的动作非常的连贯,好像早有计划似的。
显然,这不是他第一次做梦了。
人家失恋,都是失眠,他倒好,是早起。
贺黎自己也分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酒店取代了家,成了他停留最多的地方。他平均每两天就要换一个城市,带着一个箱子的行李,从一个酒店搬到另一个酒店,这种旅程好像永远也没有终点。
贺黎望着窗外的一片浓黑,凌晨五点,整座城仿佛就只有他这一盏灯似的。
他想,他的生活好像是飞在天上的,没有了边界,也模糊了方向。
伦敦和这里有近八个小时的时差,贺黎忍不住想,按照顾明云的睡眠习惯来算,她现在应该刚刚睡下,或者窝在床上听一会儿音乐。如果是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或许可以做一些快乐的事情。
她喜欢纯音乐,管弦乐的声音总是温柔的,她不喜欢重金属,也不喜欢摇滚,她说听了会觉得嗓子疼。
他又想起她睡着的样子,她的头发总是不老实,落下一两缕垂在颊边,于是青丝如墨,肤白胜雪。
她的嘴唇是微微张着的,他总会觉得有氤氲的热气透出来,诱人深入。
贺黎的思绪飘远,他不禁按住额头,微微苦笑。
如今的他,仿佛能看得到她,感受得到她,但是却永远触不到她。
贺黎在前不久成立了一个个人工作室,东星那边,则是重新签订了一份合约,他算是特约的歌剧演员,不必像从前一样每天都报到,如此在最大程度的保留了自由的时间。
而他的个人工作室,有两个助理,还有三个公关,员工实在不多,但是好在,他们都是为了贺黎一个人服务,没有杂事的打扰,倒也算忙得开。
工作室的员工,都是从当初小叔给他去对付谢宏铭的团队中挑选的,优中选优,工作能力都很强。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都近距离的见过贺黎缜密的头脑和强硬的手腕,眼见着原本如日中天的time娱乐轰然崩塌。谢宏铭入狱,股票跌入谷底,而艺人们则深陷潜规则的风波,在网络上的风评日趋下滑。
他们对于贺黎的感情,是敬畏居多的,没有人敢懈怠,更不要说背叛。
因为背叛一定会死得很惨。
红了之后,贺黎好像有忙不完的工作。光是今天早上,就有许多个邀约,他和助力一个个看过去,商量着接哪个拒绝哪个。
两个助理是一男一女,男助理叫方勤,负责他平日的行程规划和外出安全,在机场或者活动现场则要担起保安的职责,女助理叫段莺,负责为他接洽业务,和资方谈判。
贺黎开玩笑说他们的工作室就像个小作坊似的,生产很名贵的手工艺品,等着有缘人发现。
段莺却不同意,说什么小作坊?是人人仰望的巨星。
段莺说这些话的时候,看着贺黎浅浅微笑的脸,心中升起隐秘的骄傲。
贺黎皱眉,看她的眼里便带上了一点不满,道:“小段,切忌骄傲自满。还有,最近你给我的活动太多了,先砍掉一半,我还要学歌,不能把时间都花在这些商业活动上。”
段莺还想争取,怎么能放呢?
知道吗?艺人的职业寿命是很短的,不抓紧时间,热度没了就完了。
但贺黎眼中的坚定不容拒绝,于是她明白他是知道的,但他依然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