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尽然呐,”荀悦正色道:“刘公允文允武,见识卓绝,此前长期高居月旦评榜首,岂是李儒能与之相比的?”
固然刘平是曹操的女婿,在曹氏深受信任。
但刘平为朝廷所立功勋实在太多,慢说此前斩李傕韩暹,就算近来平定袁术叛乱,夺回传国玉玺这样的功劳,也是令他们这些公卿不得不佩服的。
更何况刘平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在月旦评榜首位置待了那么久,在他们心中,已经认可刘平是他们士人集团的一份子。
细想起来,李儒为大汉朝廷立过功么?与刘平相比,简直提鞋都不配。
“仲豫公所言极是,刘公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我等何妨去刘府打听一下,到底为何囚禁孔文举,想必他会给我等一个满意答复。”
有人随声附和道。
“你等想的太简单了,”这时候又有人泼冷水:“刘公再是通情达理,他毕竟是曹司空之婿。
再说,听闻曹司空早已任命刘公为许县县令,这囚禁孔文举,多半是他下的命令,尔等还指望他能给出满意答复,未免也太想当然了。”
这盆冷水把众公卿刚刚燃起来的希望之火又浇的透透的。
是啊,刘平作为许县县令,囚禁孔融的军兵衙役多半就是他派的,去找他又能怎样,难道还能指望他自己打自己脸,再把孔融放了不成?
“不去问问怎么知道?”荀悦执拗道:“尔等不去,老夫自己去。”
“想来,去试试也无妨,”
许多人都点头表示同意,去一趟也不过多跑些路,就算再一次碰壁也没什么。
众人由荀悦领头,径直来到刘平府邸。
到门前派人往里通传之后,许多人都怀着一丝忐忑的心情。
大概刘平会跟曹操一样,装病不出,或者直接谎称不在家吧。
毕竟他们的来意谁都猜得到,刘平见了他们也不好说话,还不如躲着不见。
谁想过了片刻,刘平便亲自迎出府来,冲众人和和气气的深施一礼道:“没想到诸公前来,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快请里面奉茶。”
刘平最近也听到了陈珪那篇骂他的文章,他还指望这帮文坛大佬发声帮忙回怼,自然对这帮人客气至极。
刘平的礼遇,令这帮公卿如沐春风,看看,此子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却毫不张狂。
陈珪还拿他比作李儒,这等气度十个李儒都比不上。
众人被刘平客气的迎入书房,立即有侍女前来奉茶。
一阵寒暄之后,荀悦切入正题:“不知孔少府所犯何罪,刘公要派人将其囚禁。
就算他有罪,但孔少府毕竟乃圣人之后,且有功于朝廷,我等愿联名作保,准许其戴罪立功,望刘公成全。”
此前刘平的引蛇出洞计划,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所以这些公卿还一直蒙在鼓里。
在他们想来,孔融这等文士能犯什么大错?
多半是前段时间孔融在朝堂上一直反对曹氏对徐州用兵,导致曹操生气了,故意想个由头给孔融一个下马威吧。
这时候刘平饮口茶,淡淡的道:“诸君恐怕还不知晓,为引出奸细,前些日子在下与岳父共同制定一策……”
随即刘平便把那计划详细说了一遍,最后才道:“如今那信使身份已经证明,正是孔少府奴仆。”
说完,又端起茶碗,暗中偷偷打量众公卿脸色。
此时整个书房内一片寂静,众人全都瞠目结舌,瞬间石化了一般。
他们万没想到,当初曹操所谓征伐徐州,只是为了引出奸细所使用的计策。
细细想来,这计策没毛病啊,如此的确能引出奸细,比当初满宠那么没头苍蝇似的乱查,要高明的多。
他们更没想到,为徐州送信之人竟然是孔融的奴仆。
这么一看,孔融的确嫌疑重大,将其围困在府中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孔融与徐州刘备相交莫逆,想来他也是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等不智之举。”
荀悦不住摇头叹息道:“刘公仅仅将其围困于府中,并未实施抓捕,已为其保留读书人之颜面,我等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众人纷纷出声附和,大部分人已是信了,孔融就是为徐州通风报信之人。
那他们还来求哪门子情?
关孔融那是他罪有应得,此人隐藏如此之深,害的大家白白被折腾一个多月,要不是刘平把他查出来,众人这苦日子还没过到头呢。
当然也有几个跟孔融关系更为密切的,如韩嵩杜袭等人表示不信。
韩嵩沉吟道:“按说有如此铁证,孔文举无可辩驳,但世事无常,这等大事,还是让其当面承认才是。”
“是啊,”杜袭接口道:“刘公可否让我等见孔文举一面,让其当面说明?”
“这有何难?”刘平点点头,站起身来:“在下与诸君同去。”
满宠已经前来禀报过,孔融一直不肯认罪,刘平不禁心中有了一丝怀疑。
那背后主使之人既然有了嫁祸给布图的先例,这次会不会又是对孔融的嫁祸?
毕竟用要挟的手段,或者买通孔融一个奴仆,似乎也不是多难……
刘平带领众公卿来到孔融府邸。
门口把守的军兵见到刘平前来,连忙躬身放行。
众公卿见了无不心中暗自叹息,他们一个个在朝中地位并不比刘平低,可是相比实权,却与刘平有天壤之别。
刘平手里有兵有将,深受曹操信任,这就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羡慕也白搭。
众人见到孔融的时候,孔融正面色平静坐在书房里,闭目养神,宛若羽化成仙了的得道高士一般。
他的奴仆便是往徐州送信之人,这一点他相信满宠不会说谎。
可是这奴仆已经跟随他多年,怎么会背叛他,私自往徐州送信,令他怎样也想不明白。
“文举,你怎能做出这等糊涂事?”荀悦当先道:“就算当初刘备与你有救命之恩,可他现在毕竟与朝廷相抗,你怎能用这种方式报恩?”
“就是,你做出那等事,差点令南征军空手而归,幸亏刘公力挽狂澜,总算平定袁术之乱,夺回玉玺,要不然你可就是汉室罪人,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啊。”
众人纷纷声讨孔融不智之举。
这时候孔融陡然把眼睛睁开,扫视一眼众人,悲愤道:“难道诸公都以为,那送信之人真的是我孔融?”
“难道不是?”
有人把刘平当初的计策又重新对孔融复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孔融也目瞪口呆,瞬间脸色变得灰白。
此前他的奴仆私自往徐州送信,他已经说不清楚。
可是没想到征伐徐州本就是为了引出奸细而制定的计策,如此一来,他就更无法辩驳了。
众人见他不说话,还以为在证据面前无法抵赖,继续七嘴八舌的出言指责,个个都是义愤填膺,气急败坏。
孔融感觉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冤枉委屈之情油然而生,不由急的头冒冷汗,几欲晕厥。
“诸君静一静,孔少府的确是被冤枉的。”
这时候从人群外面传来刘平的声音,“请诸君给我三日时间,三日之内,我定能抓出奸细,还孔少府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