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的二月,总会时不时吹来一阵穿堂而过的风,敲醒冰冻的水面,抚摸枯萎的树枝。像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友,不请自来。
我坐在轮渡码头的侯船室,吧嗒吧嗒地抽着烟,盼望下一班轮船能早点到。
一个拖着行李箱,年纪跟我差不多的小伙儿站在售票口,正在向里面的售票员询问。
小伙:“大姐,请问到薛家岛多长时间?”
售票员:“看你想怎么去了。”
小伙:“我都能怎么去呢?”
售票员:“大船40分钟,快艇20分钟。”
小伙:“我想坐快艇,我还没坐过快艇呢。”
售票员:“12块钱一张,就你一个人吗?”
小伙拿出钱包,一边找钱一边说:“就我一个人”。刚要把钱递过去,小伙突然缩回了已经伸进售票窗口的手,面对着售票员怀疑的目光,说:“大姐,请问坐大船多少钱?”
售票员拉着脸说:“10块。”
小伙犹豫了一下说:“怎么差这么多啊,还有更便宜的吗?”
这时,售票员已经明显不耐烦了,说:“有,一分钱都不用花”。只见小伙两眼放光地问:“怎么去?”
售票员说:“你把你行李箱扔进海里,趴在上面划着过去。”
小伙听了楞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说:“大姐,你可真幽默。”
售票员说:“少废话,你到底买还是不买。”
小伙连忙说道:“买,买,给我来一张快艇的吧,我还没坐过快艇呢。”
小伙儿拿着票,盯了半天,又四处看了看,朝着我走了过来。坐到我边儿上,掏出一盒利群说:“兄弟,借个火。”
我把打火机递给他,他点着了烟,深吸了一口说:“现在的售票员服务态度太差了”。我说:“你都抽利群的人了,怎么还在意那两块钱。”
他说:“两块钱也是钱啊,再说我的盒里装的都是都宝。”
我心想这个人还挺有意思,又问他:“那你最后怎么还是买了快艇?”
他说:“大船和快艇的感觉怎么能一样。”
我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反正都是在水里飘着。”
只见他转过身,直愣愣地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说:“同样是在那个地方喷出液体,尿尿跟射,精的感觉能一样吗?”
之后我们又谈了许多,我知道了他叫陈晨,西安人,在青岛理工上学,这次开学返校已经迟到了两天。
我问他:“你都迟到两天了,回到学校,跟辅导员怎么说。”
“我早跟辅导员说了,我说我坐火车坐过站了,现在正在往回赶。”
我说:“你辅导员能信吗?”
“反正我是这么说的,信不信是她的事了”。他问我:“你是内蒙人啊?”
我说:“确切地说是内蒙古赤峰市。”
他调侃道:“听说你们内蒙人走到哪都骑着马,真是这样吗?你的马呢?”
我说:“可不是,我的马晕船,栓外面了,等放暑假我再回来接它。”
我们聊得很是愉快,好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互换了电话号码,并约好有机会去对方的学校转转之后,我的船到了。在海上漂了半个小时,又在长途车上睡了两个小时,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终于到了学校。
回到宿舍,我放下行李,对坐在床上正在专心致志地抠脚丫子的强子说:“你什么时候到的,他们呢?”
强子停下手中的动作,说:“我下午到的,他们去吃饭了。”
我问:“你怎么不去?”
强子又继续搓着脚说:“别提了,我在车上睡着了,坐过站了,走了三个多小时才回来的,脚上全是泡,他妈的,那个傻逼司机也不叫醒我。”
我问:“你告诉司机你在哪下车了吗?”
强子说:“当然没说,出门在外,谁也不能信。”
我说:“我看是你脑子有泡。”
没一会儿,残哥、老周、大猴还有八瓶四人嘻嘻哈哈地走了进来。残哥说:“小葱到了啊。”
我点了点头说:“刚到。”
八瓶看起来很兴奋地说:“你没看见,刚才在外面,那个学习部部长抱着好多试卷往教学楼走,风大,她一不留神,试卷被刮得满天都是,太热闹了。”
我说:“你们就没说帮帮她?”
老周说:“长成那个样子,叫我们怎么帮她。”
八瓶接着说:“确实有不少人围了上去,不过都是蹲在地上找自己卷子的,没有帮她捡的。”
强子听后若有所思地说:“也不知道我考得怎么样。”
天渐渐得黑了,摆放好行李物品后,我有些犯困,爬到床上又看了一眼正聊得火热的其他人,心中很是纳闷:怎么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里竟然像家一样熟悉。这两天的舟车劳顿让我没一会儿便睡着了,朦朦胧胧中不禁在想:不知道橙橙到了没有,她现在在干什么。
第二天,强子不出意外的所有科目全部挂掉,我看着躺在床上抱着试卷,没精打采的强子,对他说:“没关系的,现在努力还来得及。”
强子慢声细语地说:“少说风凉话,敢情你才挂了两科。”
我说:“挂了两科就说明我有偏科的苗头,你虽然全挂了,但也证明你不偏科,学习态度还是端正的。”
强子说:“你快滚吧。”
开学初的几天,大家伙看起来都很忙碌,一个假期不见的情侣们迫不及待地手拉着手,陆陆续续地钻进了学校外面的小旅馆。学生会成员们更是紧张有序地处理着学校各项事务,忙得不可开交。我和强子也为挂科懊悔不已,下决心把丢掉的课程补回来。可没几天,强子便优哉游哉地看起了他的电影,而我,也整天在宿舍睡起了大觉。
一天上午,我睡得迷迷糊糊,强子突然把我摇醒,手里拿着我的手机,兴奋不已地说:“快接电话,是橙橙的。”
我听到是橙橙,一个激灵,马上坐了起来,说:“橙橙?在哪呢?”
强子说:“橙橙给你打电话呢,快点儿接啊。”
我接过手机一看,真是橙橙打来的,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咳了咳,按下接听键,慢慢的把手机放在了耳边。
“喂,你好”,电话那边传来橙橙甜美的声音,我拿着手机笑得合不拢嘴。
“喂,有人在听吗,怎么不说话?”
我赶忙说:“有,有人,我听着呢,你说吧,橙橙。”
正当我内心激动不已,脑海里筹划着我与橙橙美好未来的时候,电话那头却说:“你是谁啊?”
我的心顿时凉了半截,把声音压得很低,说:“我是吴聪,建(1)的吴聪。”
橙橙好像故意把声音拉的很长,说:“是——你——啊。”
我说:“可不就是我吧。”
橙橙接着说:“我怎么打到你那儿去了?”
我心想电话在你手上,我怎么知道你会打给谁。于是我说:“可能是缘分吧。”
橙橙笑着说:“我刚才在一本书里翻出了这个电话,字迹很乱,几乎看不清了,没想到是你的。”
我说:“强子的字一直是这样的,惨不忍睹。”
橙橙突然恍然大悟地说:“我想起来了,对了,考试前你不是有事找我吗,什么事啊?”我想了想说:“不是快考试了嘛,想问问你哪门课跟不上,我可以给你补补。”
“就是这事?”
“就是这事。”
橙橙说:“我发现你这人说话总没正经的,让人摸不着头脑,你要有事就说出来,没事我就挂了。”
我一时间不知所措,短暂的沉默后,我说:“我就是想问问,你觉得咱们食堂的伙食怎么样。”
橙橙不耐烦地说:“还可以吧,我要去上课了”,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我看了一眼手机:本次通话时间2分58秒,我对一直站在我床下的强子说:“还不到3分钟,这可是我和橙橙第一次通电话啊。”
强子很猥琐地笑着说:“第一次就3分钟,也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