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睿默不作声地看着桌上那张摊开的纸,目光阴沉:果然!康元帝是脑子坏掉了?这么多成年的儿子不用,竟选了这么一个黄口小儿!
对于康元帝迟迟不立储君,大家初始怀疑归怀疑,毕竟郑贵妃现在炙手可热,老皇帝宠爱幼子也人之常情,但无论怎么说,赵隆才八岁,前头又有这么多儿子,就是论资排辈,也......是以,大家都能耐着性子。中??文网w≤w≠w≥.≈但没想到康元帝竟然真的白纸黑字写下诏书,这是要动真格的,要以备不时之需了?这个老不死的!”恭王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
怨不得他怒,虽然母后去世多年,但他赵睿才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无论立长还是立嫡。他是这样认为的,就连那些兄弟也是这样认为的吧?这么多年,他明里暗里,早就成了那些人的靶子,时不时地就给他制造麻烦,小动作不断,一心想着把他搞臭。他虽然不胜其烦,但也沾沾自喜,也是这个意念一直支撑着他,始终在人前,特别是父皇面前保持着他谦谦君子的形象。可现如今,忽然告诉他,他肖想了半辈子的位置就要被一个才八岁的孩童给占了,他怎能不怒?他脸色青,极力克制。但攥紧的拳头却是显露了他此时的心境。
连云与赵英明兄弟两人,分立于两侧,三人不时交换一下目光,眼里也都是焦急。
看来,康元帝的身子不容乐观,都等不及赵隆再长大些。眼下,这是要强行立储君了。只是不知道会如何安排他们这些成年王爷?
赵英浩张了张嘴,叫了声“父王!”又闭上了嘴,瞧了瞧其他人,收了声,屋内一时静默,阵落可闻。
连云垂目,外面阳光明媚,看着在自己的脚面上跳转的光团,心思电转:恭王要出手了。
这次,他要接下去平津的任务。
那里镇守着马德成的二十万刚从燕山战场上撤下来修整的部队。谁能得到他的支持,等于成功了一半。进两年来,各方王爷一直想拉拢他,奈何他马德成一直态度不明。
上回,连云护送恭王妃出行遭追杀后,他单独去接洽过,但马德成明显是场面话,并未应允什么。
这回,他去必然成,他有十足的把握。马德成曾经是父亲的手下副将,两人当年有八拜之交。前世,他也是后来光复连府的时候,马德成来找他,才知道的,自是唏嘘不已......
他从马德成口中得知,恭王当年派人去寻马德成,找不到合适的人,几番被拒。
后来,是小王爷赵英明亲自去的,许了马德成独女马芸儿嫡王妃的重诺,马德成才一锤定音,答应助恭王一臂之力。已至于后来,莫氏被寻了错处,贬为侧妃,莫氏家族与马家的较量一直不断......他收回心神。
那时,他并未入恭王的眼,什么都在外围,一点消息都探听不到。哪里又能接触到此等核心机密?艰难耗费了他将近十年的光阴,才一点点地接近赵英明......
他如斯想着,竖起耳朵,耐心等待赵睿那边的动静,他知道,赵睿会作出决定的。
恭王现在的沉默,也只是在表明:他赵睿还是有兄弟情的,他在彷徨,在犹豫,即使在儿子们面前,也要让他们觉得,他也是迫不得已......
他静静地等着,赵英明也领悟出了什么,拉了拉耐不住要再度开口的英浩,也静静地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儿,”赵睿终于出声:“你再去平津一趟。找马德成。”
几人精神俱一震,抬头看向恭王。
赵睿背着手,面色红润,目光炯炯地望着连云:“你与他说,条件任他提,只要我们能做到,都允了他。”
连云丝毫不诧异,恭王果然......他恭敬拱手:是!
转头目光掠过赵英明,见他垂下眼睛,知道他大约也猜到。莫氏于他助益良多,为人机敏,又是少年夫妻。马芸儿虽然聪慧,却谋略不足,又哪是她的对手?前世要不是自己私底下帮衬着,早就......
他忽然不想马芸儿再次卷入与莫氏的纠缠之中,前世马芸儿耗尽心血,在四十岁时就撒手西去......他抬眼,敛下情绪,重新看向恭王。
恭王约略说了一下打算,几人又商讨了一下,英浩两兄弟先出去部属,连云则是留下商谈具体事宜。
恭王这才收起案上纸张,丢入火盆中,火光一闪,霎时吞噬殆尽,直余几缕青烟,很快消散。
连云启唇;“义父!”
恭王一摆手,温和望着他:“许马德成英浩嫡王妃位!”
连云一楞,竟然是英浩,不是英明?也是,英浩尚未娶妾。他答:是!
他谨慎起来,恭王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方才令他退下。
他回到住处,连夜召集人手......
天明,百里之外的官道上,一匹黑色的快马上坐着一个满脸胡须的汉子,他一双眼睛由于漏夜赶路,些微有些红,精神却是很好。
此人正是连云。他摸了摸怀里贴胸而放的大红洒金纸,上面是恭王妃亲笔题写的赵英浩的生辰八字。还有另外一张,是赵英明的。恭王说了,如果英浩的八字不符合,那就把英明的给拿出来。
他抿唇一笑,原是如此......
昨日他从书房出来,去找徐氏的时候,赵英明刚出来。他看着赵英明的背影:这是想以侧妃位把马德成收入麾下。现在的赵英明就已经开始培植势力了!
他抖了抖手中缰绳,双腿一夹马腹,加快了度:前世是赵英明亲自去的,自然赵英浩的庚帖就不合适了,不,也许压根就没有拿出来吧?这回,是自己去......芸儿妹妹再不用受前世那些煎熬了。
乌蹄驹陡然加快了步伐,如离弦之箭,眨眼就不见了踪影,黄土道上只余一片灰尘,消散在清晨尚有水汽的山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