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柳杰听完柳豪城的诉说,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半响,才说出话来:“是我的大意啊,早就该想到李掌柜会出事了。李掌柜知道了天宏帮的秘密,天宏帮岂能放过他,此番竟害了他的性命。”“啪”的一声,猛地一拳打在身旁的桌子上,竟打掉了一角。
“城儿,一定要好好安置李掌柜的家人。”柳杰神情凝重,心中又悲又忧。悲的是李掌柜死了,忧的是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天宏帮要对柳家庄的人痛下杀手,虽说柳家庄名气在外,但对外大都是做本本分分的正当生意,并不是靠拼杀豪夺得来,而真正面对黑白不分的帮派,柳杰需要重新考虑,如果天宏帮真认为柳家庄知道他们的秘密,会不会兴师动众前来讨伐,又或者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就如,就如十六年前。
啊!十六年前!柳杰心里突然打了个冷颤:我怎么忘了这件事,十六年前章家庄不是全庄被人所灭吗?一场大火把全庄烧得几乎不剩,到现在,还无人知道凶手是谁,又为何要这样做,难道,是天宏帮?盒里就装有这个秘密吗?那个当盒子的男人又是谁?他也惨遭了毒手,难道也是天宏帮做的?想到此,寒意聚生,柳杰额上渗出冷汗,更加忧心忡忡,忧虑的眼睛看着柳豪城。继而又想道:最要命的是他们又为何要追杀我的城儿呢?与城儿有何关系?他们耍的是些什么阴谋?难道要柳家庄重蹈覆辙章家庄的经历吗?不行,绝不能让城儿趟进这浑水。
柳豪城看到父亲的样子突然好像老了许多,,眼神忧郁地看着自己,很是不解,轻声问道:“爹,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呢?要不要叫大夫?”
“哦,没有,我只是想到李掌柜的死,心里不好受。城儿,事情很复杂,现在还不能确定就是天宏帮所为,这件事还待继续查下去。我会派人暗中追踪,你就不必插手这件事了,还有,对外也不要透露风声,免得人心惶惶。”
“爹,您不是说就是天宏帮所为的吗?怎么还不能确定呢?”柳豪城对柳杰说的话感到很突然,又十分奇怪。
“城儿,听到的未必是我们想的,中间有也可能是误会,有人要挑起我们柳家庄和天宏帮的矛盾也是有可能的,我们不能太快就认定。好了,你不要再啰嗦了,这段时间你也不要外出,呆在庄里把柳家刀好好琢磨琢磨。”柳杰装作不耐烦道。
“是,孩儿遵命。”柳豪城见状,只好悻悻地应道,心里对柳杰的回答还是充满了疑问。
柳杰疲惫地挥了挥手,示意柳豪城退出书房,然后挨在椅子靠背闭目养神。
柳豪城默默地退出书房并关好房门,心中好像被块石头堵着,心想:爹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就拐了个弯,还是有什么事情对我隐瞒了,刚才他老人家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忧虑,是我有什么会让他老人家担心吗?想到柳杰的样子,柳豪城有种隐隐不安的感觉。
而房内,柳杰睁开已被眼泪填充的眼睛,看着柳豪城倒映在窗子上的影子,心中悔恨不已:我真糊涂,怎么能让城儿知道这事呢?只会添加他的烦恼,让他处在不安之中,城儿千万不能出事,无论天宏帮背后有什么阴谋,我拼着老命也要保护好我的儿子,我亲生的儿子,我欠他们母子太多了。至此,泪水夺眶而出。
自书房后,柳豪城满怀心事,深居简出,除了每日向柳杰请安问好,就在自己的院中练刀法,柳杰的表情告诉他,定是有什么事情,但又不想让他知道,不能为父亲分担,心里十分苦闷。
这天,独自在院中练刀法,练到枯燥时,将刀放到石桌上,拿起石桌上的汗巾擦拭脑门的汗水,忽然脑海里竟冒出了一个人的音容笑貌,凌楚儿。不知他此时在什么地方,是不是还在缠着奶妈问这问那呢?回到密湖会被他娘痛骂一顿了吧,想起他那张脸庞,可爱至极,这个人儿啊。柳豪城停下手中的动作,怜爱地摇摇头,面露微笑。
“大哥,你好勤快啊。”突然一声叫唤,将柳豪城从回忆中扯了回来。回头一看,只见柳豪天乐悠悠地走进院子,今天穿的是一件蓝缎子衣裳,越发衬得他年少英俊,手里提着一个鸟笼,里面关着一只活蹦乱跳的,柳豪城叫不出名的鸟儿。
柳豪天笑嘻嘻地说道:“大哥,看,今天六叔在后山捉到的,是不是很生猛,六叔说,说这叫发冠卷尾。等下我就拿它炖了,尝尝味道如何,大哥也来吧。”
柳豪城看着笼里惊慌的山鸟,皱眉道:“天弟,庄里什么吃的没有啊,何必为难这只鸟呢?再说,也没多少斤两,就放了吧。”
柳豪天笑道:“大哥不要这么说,俗话说山珍海味,这便是那山珍了。”说罢,向石桌上瞄了瞄:“大哥在看什么书?”
柳豪城这才发觉还没将柳家刀刀谱收好,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没什么,是上次爹见我路上遇险,要我好好练习刀法。”
“是柳家刀刀谱吧。”柳豪天好像并不上心,提起鸟笼戏耍着那只山鸟,山鸟在鸟笼中上串下跳,扑打着翅膀。
柳豪城吃了一惊,涨红着脸,支吾道:“哦,哦,是的,天弟,爹说日后也会让你慢慢学的。”
“哈,日后?不知是何年何月了。大哥,有时我真羡慕你,得爹如此的厚爱。既然爹要你好好练,那我就去炖我的山雀了,小弟告辞。”柳豪天强压着自己的不满,表面仍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嘴上还哼着小曲,转身走出院子。
谁知他一拐出门,打开鸟笼,伸手把山鸟一把抓住,从笼里取出,脸上突然变得狰狞恐怖,恶狠狠地用力捏住,山鸟发出尖利的叫声,过了一下,那只活蹦乱跳的山鸟停止了挣扎,脑袋耷拉下来,一动不动死了。柳豪天嘿嘿一笑,恢复了往常的面孔,把死鸟扔进笼里,将鸟笼扔给早已等候在此的心腹柳远:“扔了。”柳远接过领命而去。
柳豪天仍觉不解恨,走到马棚处,令马夫牵过一匹马,从马夫的手里夺过马鞭,翻身上马,猛地抽了一鞭马屁股,口中大叫:“畜生,给我走!”马猛地挨了一鞭,疼痛难忍,前蹄一抖,嘶叫着如同箭般冲出马棚,速度太快,一连撞翻了几个庄丁,无不摔得鼻青脸肿,受伤的庄丁从地上爬起,望着柳豪天的背影,心里暗暗咒骂:这混球又发了什么疯,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就拿我们开心,去死吧。
柳豪天驱使受惊的马一路狂奔,向柳家庄的后山跑去。当马跑到一处林荫的地方,柳豪天用力勒住马缰,使马停下来。他翻身下马,将马绑在树旁,突然仰天竭斯底里地狂叫,好似心中有许多的压抑,现在终于可以释放,那声音凄厉刺耳,震得山林里的飞禽走兽无不惊慌而逃。
“你出来啊,出来!你不是要帮我的吗?出来!”柳豪天一改常态,恶狠狠地叫道,谁也不会想到一向说话斯文的他会有这么一面。
“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吗?”不知何时只见一株树上伴随几片零丁的落叶飘落下一个黑衣人,用黑布遮脸,看不清摸样,只有眼睛露在外面,眼神阴森慎人,站立在柳豪天对面一动不动,此时就算是在大白天,也让人感到一丝恐惧。
“哼,以前每次见面,你都不肯以真容见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别人不知道,我心里可是清楚得很。”柳豪天死死盯着黑衣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说吧,出什么事了。”黑衣人语气平和。
“这个老家伙,对,就是这个老家伙。以前什么事我都可以忍,现在竟将我们柳家刀刀谱也给了柳豪城,柳豪城是个什么东西,只不过是捡回来的野种,我是他亲生儿子,他竟这样对我,实在是太过分了。”柳豪天絮絮叨叨地来回走动,嘴上不停咒骂。
“还有你,上次你不是说过,帮我除掉柳豪城吗?他居然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柳豪天鼓睛暴眼,似乎要喷出血来,指着黑衣人继续咆哮。
“是的,我已经派人去杀他了,本以为万无一失,可惜他那时命不该绝,竟被人救了,我也没想到。”黑衣人面对柳豪天的无礼举动,并不动怒,半闭着眼睛,似看非看。
“那就是说,没有成功,你派去的人都是些饭桶,没用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反而老家伙对他是更加器重,对我是拒之门外,你算哪门子帮我?”柳豪天咬牙切齿,想起柳豪城,恨不得马上就要他死于面前才觉痛快,
“呵呵,你稍安勿躁,这次我有个一举两得的办法,不过,就看你够不够狠。”黑衣人试探着问。
“你说。”柳豪天很感兴趣,“只要我能拿回在柳家庄的地位,我什么都不怕。”
黑衣人向柳豪天打了个手势,柳豪天会意,两人靠近低声细语了一番。起先柳豪天还面有难色,看了看黑衣人。黑衣人坚定地点点头:“宁负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负我。事成之后,地位名声,包括柳家刀刀谱,都掌握在你的手里,还怕跑掉不成?”
“这……”柳豪天犹豫不决,紧锁眉头,道:“你这办法好虽好,但狠了点。”
“知道你是这样的人,那当初我就不该帮你。做事情有时不能讲仁慈,出手就要当机立断,这样才能以绝后患。话到此,你自己决定吧。我也该走了。”黑衣人带着不屑的眼神看了看此时心神不定的柳豪天,暗道:柳杰有这样的儿子,柳家庄之大劫也,我之大幸也。
柳豪天咬咬牙,双手紧握一起,粗气道:“好,就这么定了,等事成之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待他转身看时,黑衣人已不知所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