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的书房里,太子手中捏着皇后命人秘密送来的纸条,正紧紧地皱着眉,显然是难以抉择。
而在他的身边,一群谋士正吵得不可开‘交’。
“殿下,传召您进宫的人已经等了半天了,您倒是说句话啊!”
“殿下,您还是快进宫吧,皇上只是在气头上,只要您低头认个错,先过了这一关就没事了!”
“殿下,这件事跟您没关系,您只要跟皇上说,都是平阳公主的过错,您的罪名就可以洗脱了!”
“殿下,您现在如果抗旨不遵,皇上会更生气的,您还是——”
任凭他们有多么焦急如焚,太子就是捏紧手中的字条,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担心了多年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母后不可能骗他,那就是说,父皇真的动了真怒,要废掉他了。
废太子,一想到他要顶着这个头衔过一辈子,他就觉得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一生的目标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龙椅,他看的每一本书,说的每一句话,结‘交’的每一个良师益友,都是为了能让他在坐上那个位子的时候,可以让自己足够完美。
可是他手中这张轻飘飘的纸条,却告诉他,他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从今以后,他只是一个废人。
尽管之前担心了那么多年,可是当他此刻真的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如同挨了一个晴天霹雳,震得他不敢置信。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竟然有一天,他的父皇要亲手废掉他。
他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为什么他要对他如此残忍!?
而除了耻辱,他更无法想象,自己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无论是哪个弟弟成为皇上,都势必会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到那时,他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吗?
他看不到自己的出路,也看不到自己的未来,手中那张纸条,似乎把他所有的出路都堵死了。
就连他养在府里多年,他一直以为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这些谋士,也是人人都在劝他速速进宫,他看着身边这些熟悉的脸庞,却又觉得他们是这样的陌生,原来,他们忠心的并不是他,而是他坐的这个位置。
当有一天,他不再是太子,身边的人的真实嘴脸,就这么让他恶心地暴‘露’在他面前。
他曾经一直以为牢不可破的世界,就这么轻易地裂开了。
没有人劝他为自己再争取一下,这些人只想要荣华富贵,却不敢让他出头,生怕太子一倒下,会将他们一起扯进毁灭的深渊。
他真想仰天长笑,讽刺啊,真是太讽刺了!
这些自‘私’自利的蠢材,这些贪生怕死的废物!
就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正吵得热闹非凡的谋士们似乎没发觉房‘门’外的异样,直到一个清朗的声音大声叫道:“殿下!”
听到这个沉稳的声音,呆滞了许久的太子才动了动身子,抬头看了过去。
见到那个人,太子忍不住站起身来,说道:“道长,你来了。”
景明道长身着青‘色’道袍,面‘色’严肃,甩着长袖大踏步地走了进来。
被他周身的气势惊得一愣,书房里的众人下意识地纷纷后退,给他让出一条宽敞的通路。
大家都知道,这位景明道长虽然进太子府的时间不长,却是深得太子的信任,他善观天象,铁口直断,预测的事无一不准,而且极其擅长谋划人心,这段时间以来,多亏了景明道长的出谋划策,太子才能挽回当初提议变法时失去的朝廷舆论,同时也拉拢了更多的官员,将其收为己用。
所以,对于景明道长,太子几乎算得上是深信不疑,言听计从的。
看也不看周围那些脸上惊疑不定的谋士,景明道长朗声说道:“殿下,我昨夜观天象,见紫微星有变,正应了今日之劫,若是殿下您不能扭转乾坤,那么不出三日,您就会大难临头,只怕‘性’命也将难保!”
这话正说中了太子的心事,饶是太子素来沉稳,也不禁身形一晃,有些站立不稳。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沉声说道:“道长,您有何高见?”
威严地扫视了一圈畏首畏尾的谋士们,景明道长厉声说道:“皇上受‘奸’人‘蒙’蔽,见疑于太子,唯今之计,太子您必须动用您所有的力量——”
顿了顿,他才一字一句地说道:“清、君、侧!”
不遵皇上的传召,又要‘私’自动用力量清君侧,这不是要……
谋士的人群中立刻响起了一阵惊讶的声音,这不就是谋反吗?
太子的脸上却升起了一线希望,仿佛看到了曙光,不由自主地问道:“道长言之有理,父皇一定是被‘奸’人所骗,否则他不会不相信我的——”
太子的话刚说到这里,忽然有一个谋士高声喊道:“殿下,您可不能听这个妖道的!您苦苦熬了这么多年,千万不能造反哪!您还是快进宫去面见皇上——”
景明道长冷喝道:“糊涂!皇上此刻完全不信任殿下,若是此刻进宫,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他转身看向太子,沉声说道:“殿下,您还不知道吧,皇上早前已经传召‘侍’诏进宫,此刻,只怕废太子的诏书都已经拟好了!”
太子重重地坐回到椅子上,沉稳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慌和无助。
如果说刚才皇后的纸条还让他抱有一丝幻想的话,那么现在景明道长的话,无异于将他最后一线希望也打灭了。
他也立刻明白了景明道长话语里的意思,若是他现在进宫,那么皇上会立刻宣诏,废掉他的太子之位,到那时,就真的什么都来不及了!
看着他绝望的脸‘色’,景明道长大声说道:“殿下,您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坐在这里等着皇上废掉您!只要您除掉皇上身边的小人,皇上就会明白您才是真正的心怀天下,您才是真正的忠心为君,您才是当之无愧的太子!”
他的话如同燎原的火星,点燃了太子心中的希望。
是啊,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父皇对他一直都是寄托了极大的希望的,可是自从旭王回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是他,一定是他给父皇进了谗言,一定是他在皇上面前诋毁自己,一定是他利用他在上元国的影响力,想要谋夺他的太子之位!
只要除掉旭王,他还是当初那个一呼百应的太子,他还是那个尊贵无比,将来要继承大统的太子殿下!
看着景明道长那笃定而自信的脸,太子缓缓站起身来。
似乎看不见周围谋士们那些胆怯的眼神,也听不到那些卑微无力的恳求,太子‘抽’出袖中的兵符,沉声说道:“事态紧急,立刻传令下去,即刻调集太子府亲军,到朝阳‘门’集合!”
……
正是阳‘春’三月,旭王府的‘花’园里已是‘春’意盎然,‘玉’玲珑站在窗下,看着窗外那绽放着新芽的枝叶,默默地思量着什么。
萱草从外面走进来,递上一条小小的纸卷,说道:“启禀王妃,这是王爷刚刚派人送来的消息。”
‘玉’玲珑接过纸条展开,看了一眼上面的消息,便将纸条捏在手心里。
“太子已经占领了朝阳‘门’。”
‘玉’玲珑看向朝阳‘门’的方向,平静地说道。
本就忐忑不已的萱草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说道:“王妃,奴婢刚才听厨娘提起,外面有人说……说皇上是受王爷‘蒙’蔽的,如今太子调兵遣将,说什么清君侧,就是冲着王爷去的……”
‘玉’玲珑依旧望着窗外的四季青,不知在想着什么。
太子的行动果然够快,虽然知道旭王已做好了准备,也料到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可是当太子真的调兵占领了朝阳‘门’,她的心里还是有着隐隐的担忧。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身处其中的所有人已经是身不由己,再也没有任何的退路,只能一往直前。
萱草上前几步,焦灼地说道:“王妃,咱们要不要躲出去,避避风头?”
太子打出了这样的旗号,就是冲着旭王府来的,说不定会有暴民因此对旭王府群起攻之,旭王正在外面调集九营十二卫的兵力,准备与太子一决,王府里只有‘玉’玲珑,萱草担心她的安危也是正常的。
‘玉’玲珑淡淡地说道:“我们要躲去哪里?”
萱草紧张地扭着手指,说道:“若是王妃不嫌弃,要不就去奴婢家里暂时躲躲——”
‘玉’玲珑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哪儿也不去。”
停顿了片刻,她才继续说道:“立刻召青‘花’虎他们进府,我有事情要吩咐。”
还是太子的行动提醒了她,在这场权力争夺战中,民心是极其重要的一部分,太子能在民众中散播传言,为自己争取支持,那她也可以这么做,而且她相信,她的渠道会比太子更迅速,更广泛。
萱草知道‘玉’玲珑向来说一不二的‘性’子,只得答应下来,退了出去。
萱草还没出‘门’,就被急匆匆跑进来的红杏差点撞上,红杏顾不得向萱草道歉,慌忙说道:“启禀王妃,皇后娘娘传召您立刻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