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害人?我嫁了人心里却还念着旁人,这算什么呢?若是我再有不甘心、有委屈,天长日久累积下来,再对着那个人发了出来,他又不知内情岂不冤枉?若因此再生了争执怨怼,最后做了一对怨偶,难道不是害了他?若是有了孩子,更加连孩子都害了,我不能做这种事。”铃铛越说越坚定,最后拿袖子随便抹了抹眼睛,看着叶吹萝,说:“你就别劝我了。”
叶吹萝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还是忍不住:“你这是钻牛角尖!我告诉你,你想的这些我早想过,我原也怕嫁了程大兴不甘心,耽误了他,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我若是一味只想着自己心里那点注定不成的心思,我耽误的就是自己!”
她不让铃铛开口反驳,拉着铃铛继续说:“铃铛,你不会甘心这样想着他过一辈子的。你现在想的简单,只要心里有他就好,可你以为这样就不会不甘心了吗?你错了,你只会越来越不甘心,尤其是他对你也……,你心里总会有一点期望,盼着哪一天,老天垂怜,突然出了什么变故就成全了你……”
“不要说了!”铃铛听到这里脸色大变,尖声打断了她,“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这么说……”连声音都颤抖起来,生什么变故能成全了她,这设想太可怕,可怕到她承受不住,“我从来没这么想过,阿萝,我真的没有。”
叶吹萝叹了口气,伸长双臂抱了抱她:“我知道你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天长日久的下来,谁都难免会有心魔。铃铛,你放过自己吧,不要再这样困着自己。你甚至不需要放下他,只是把他放在心里某一个不常能看到的地方,让他静静的埋着,这样就好。”
铃铛的情绪已经崩溃,她伏在叶吹萝肩上痛哭出声,不停重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叶吹萝也没有再继续说道理,只轻轻的拍抚着她的背。安慰:“我知道我知道。”
铃铛哭了好半天才平静下来,却一副累极的模样,叶吹萝扶着她让她躺下,说道:“你歇一会儿,我先去看看将军。”铃铛微微点头,看着叶吹萝出去了,她转头向里发呆。
心魔,像叶吹萝所说的那种心魔她还没有,可是她觉得。徐辽就是她的心魔。让她执迷不悟,怎么也放不下的心魔。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兄长一般的徐辽就不一样了呢?铃铛已经不太记得。她自己会察觉,是因为她发现每次看见徐辽因为见到她而发亮的双眼以及那掩饰不住的高兴,她也会忍不住心中暗喜,并在每次他要留下吃饭的时候,费尽心思想把饭做得更好吃,比平常做给将军吃的还用心。
那时候她想的很少,徐辽常来找将军,她也常能见到他。徐辽又总是没话找话的跟她聊天。她还需要想什么呢?铃铛觉得那样就很好,她从来没奢望嫁给徐辽,将军说过许多次,徐辽是有家室的,而将军绝不会同意她给他做妾,便是她自己也没有自甘堕落到那种程度。
可是她就那么猝不及防的遇见了徐大娘和徐嫂子,她现在还记得自己那时的心虚。徐嫂子温柔秀气,对她们更是和气的不得了,这让铃铛越发羞愧和心虚,她以前的那些心思真是太可耻了。从那以后她就开始躲着徐辽,再也不肯和他多说话,只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
现在好过了么?铃铛扪心自问,并没有。她常常会在夜里辗转反侧,为了又想起徐辽而夜不能寐。她总是忍不住去想,徐辽现在如何了?在做什么?可有烦恼。吃的好不好,睡得如何,会不会想起她,然后又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羞愧难当,越发睡不着了。
可是要她像叶吹萝所说的那样,就这么把他放在心里某个看不到的角落,她又舍不得,她觉得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难道连一点念想也不能留?
-----------------
“铃铛呢?你怎么自己过来了?”连翘刚睡醒了起来,正打算醒醒神就去找她们两个,叶吹萝就来了。
叶吹萝答道:“她中午做针线做的累了,现在有点头沉,我让她躺一会再说。”
连翘有些担心:“要不要紧?这丫头总是说不听,闲不下来。”
叶吹萝安抚连翘:“将军放心,没什么大碍,让她睡一觉就好了。我看外面日头不错,要不我陪您出去走走吧?”她怕连翘去看铃铛,再看出不对劲来,所以就想把连翘支走。
连翘往外面看了看,点头:“也好。”让叶吹萝帮着她穿了披风,两个人一起往外走,出门时又嘱咐王七:“我和叶队长出去走走,元帅回来若是问起,你就说我们就回来。”
“将军如今可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出了门叶吹萝就笑着打趣连翘,“以前可没见你这么在意元帅。”
连翘推了她一把:“胡说!我怎么不在意他了?就你们说的,他总觉得我不把他放在心里。”
叶吹萝笑嘻嘻:“是吗?元帅也这样觉得啊!其实也不能怪你,实在是你要操心的事太多了,元帅也只能靠后。”
连翘想了想,点头:“也对。我现在什么都不管了,自然就有心思哄着他了。”
叶吹萝笑的更厉害了:“原来你们两个是你哄着他啊!”
“怎么?不行?看你一定是得程大兴哄着了?”连翘撇撇嘴,斜眼看叶吹萝。
叶吹萝自豪的点头:“将军,现在你知道咱们俩谁更像女子了吧?”
连翘也笑了起来:“我是不像女子,我就是女子,你现在顶多有点像,还不是呢!”
叶吹萝一时嘴皮子功夫不行,很快偃旗息鼓:“是是是,我还得再跟你多学学呢。”她转了话题,“兰溪和杨九什么时候成婚?”
“上次张山到了来信,说定的二月里定亲,成亲总得到年底或是过了年吧。”连翘答完又问叶吹萝,“你可要准备礼物?”
叶吹萝点头:“自然是要备一份的。兰溪是个好姑娘,便宜杨九了。”两人说着话一路走到街上去,眼下天气渐暖,街上人也多了些,又有远道而来的行商,街面上更热闹了几分,两人一边闲聊一边逛,最后还买了些东西回去。
她们两个人出来,也没叫人跟着,连翘怀着孕,于是东西只能由叶吹萝拿,她一路往回走一路哀叹:“早知道你买的时候我就拦着你了。”
连翘笑眯眯的:“你真是成了婚娇贵了,这么点东西就拿不了了?”不等叶吹萝反驳,连翘就看见前面过来的人眼熟,“别哎呦了,来人接了。”
叶吹萝扭头往前看,见迎面过来的人正是孟世爵带着刘福,她把东西放在地上,长出一口气:“太好了,元帅真是个好丈夫!”
“怎么一见了我就夸我?”孟世爵不明所以,快步走过来扶住连翘。
叶吹萝笑道:“我这一路上都在夸元帅呢!可不止这一会儿。”
孟世爵让刘福拿着东西,扶着连翘一起往回走,问她:“是吗?夸我什么了?”
连翘瞥叶吹萝:“你问她。”
叶吹萝就接过话来:“夸您体贴呗,时时刻刻都把将军放在心里。”
“我才不信呢,你们准背后编排我了。”孟世爵说完又低声问连翘,“午间睡的可好?”
连翘点头:“现在睡的越发沉了。你们今天忙什么了?连饭都不回来吃。”
孟世爵答道:“商量了一下屯田春耕的事,也不很忙,我只是不想回来碍你们的眼的罢了。”几个人一路说笑,很快就回了孟府。
此时铃铛也已经起来,正跟黄大婶在厨房忙活,等他们回来坐了一会儿,就张罗着吃晚饭,吃完饭,叶吹萝和铃铛早早告辞回房,留了空间给连翘夫妇,她也好问铃铛:“你没事吧?”
“没事。”铃铛摇头,“哭了一通,心里倒畅快了。”
叶吹萝看她脸上挂着苦笑,也就没再追问她的想法,只说:“好了,别想了,且把这事放在一边,咱们能快活几日是几日。”自此以后一直到她走之前,再没提过这事,只是到要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嘱咐铃铛:“我还是那句话,别难为自己,铃铛,好好过日子。”
对连翘,她是这么说的:“铃铛总是想得多,怕成了婚又不合,会耽误了旁人,我劝了她了,让她别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将军若是有合适的人,只管让她去多往来,时候长了,彼此知道根底了,也有了情意了,自然就好办了。”
说的连翘肃然起敬:“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在这事上很有一套嘛!对了,你让你婆婆也帮着留意留意,有合适的就派来我们瞧瞧。”
“成!将军放心,我一定把这事放心上!”跟连翘说定了这事,叶吹萝起身告辞,带着从人回了暨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