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世爵轻手轻脚的,也不吵醒连翘,只在床边坐了,然后一手伸进被子里握住连翘的手,另一手悄悄去摸摸新生女儿的襁褓。过了一会儿他见孩子只是紧闭双眼不动,心里有些紧张,又把手悄悄放到孩子鼻端,感觉到她丝丝缕缕呼吸的热气才放心。
慢慢的胆子大了一些,又试探着用手去触摸孩子红红皱皱的脸,先是轻触了一下就立刻收回,后来看孩子没惊醒,就又把手指伸过去,轻轻刮了一下她的脸蛋,还是没什么动静,孟世爵终于大着胆子用手包住了女儿的小脸。
“她可真小啊。”孟世爵在心里暗想,“怎么看都那么的惹人怜爱。”看着看着,心中涌起一股热流,忍不住探过头,想亲一亲女儿的小脸。
不料他刚在孩子脸蛋上触了一下,孩子就哼唧了两声,吓的孟世爵立刻坐回原位,手也马上收了回来,可是显然小家伙已经不乐意,哼唧完了之后就开始哭了起来,孟世爵手足无措的站了起来,轻轻拍了襁褓两下,孩子不理会他,依旧哭个不停。
孟世爵担心吵醒连翘,可又不敢伸手抱孩子,只得转身想出去叫人,这时就听身后传来一声询问:“怎么了?”
“你醒了?”孟世爵赶忙回头,坐回床边去,“馨儿哭了,我,我不知如何是好,就想出去叫人。”
连翘无力的笑了笑,撑着要坐起来,孟世爵忙把她扶起来,又给她在身后垫好引枕。连翘这才伸出手去把还在哭泣的女儿抱了起来,孟世爵看着担心,还虚张着手在下面接着。连翘把孩子抱到怀里,然后拉开了衣襟,把乳/头放到了孩子嘴边。
孩子很本能的含住开始吸吮。连翘还没有奶,被她这样使劲吸着感觉很疼,恰在此时,产婆因听见孩子一直哭,挑帘子进来查看,看见连翘开始喂奶了,就上前来指导,告诉她怎么按摩推挤。
孟世爵觉得有些尴尬。就先出了门,到外间坐着,过了一会儿渐渐听不到孩子的哭声了,产婆又掀了帘子出来,冲他笑道:“好了好了,夫人有奶了,小小姐吃的可欢呢!”
“有奶了?”门边传来另一声惊呼,孟世爵循声望去,却是提着食盒回来的孙氏和铃铛。
孟世爵起身给她们两个道辛苦。孙氏笑道:“这没什么,元帅先去吃饭吧,也该给各处送个信儿,我们进去照看妹子。”孟世爵再次道谢,起身回房去吃饭,然后安排人往各处送消息。
连翘看着孩子努力的吸着奶,心里充满了幸福和满足感,这个小丫头,劲儿还不小呢,吃不到奶就使劲吸。也不哭闹。是个知道自己努力的。
孙氏和铃铛掀门帘进来,看见连翘满脸笑容的看着孩子,也禁不住都微笑起来,“这么快就醒了?饿了吧,给你拿了粥来,一会儿她吃饱了,你也吃一点。”
连翘点头道谢:“辛苦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妹子快别客气了!”孙氏走到近前去。看着馨儿说道:“这孩子吃奶还挺有劲的,倒跟我们三小子差不离。”
连翘笑着点头:“可不是么,一开始吮的我真疼。”
孙氏坐下来说道:“都是这样,先头没奶,就要孩子给吸出来的。”
铃铛那里打开食盒,给连翘盛了一碗粥先晾着,等孩子吃饱了睡着,孙氏就接过来放到旁边。铃铛把饭食送到连翘跟前,看着她吃了饭。又让她继续休息。
后面的几天,连翘一直是睡着的时候比较多,一般醒来就是喂奶、吃饭和排泄,然后又再睡。孟世爵有些担心,找来大夫给连翘看,大夫无奈:“将军只是累着了,要多歇歇,没大碍的,您就放心吧。”
果然后面连翘就恢复了正常,虽然因为坐月子的缘故,还是睡着的时候比较多,但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连白日也一直睡。
“她现在比先前白多了呢!”孟世爵坐在连翘床边,低头打量熟睡中的小女儿。
连翘笑着点头:“都是这样的,慢慢就会更白净,脸上也光滑粉嫩了。”说着忍不住低头在孩子脸上亲了一下。
孟世爵看着眼馋,等连翘亲完了,他也低头去亲,亲完还要再用手摸一摸,连翘看孩子已经哼唧了,赶忙拉住他:“你快歇一会儿吧,别把她吵醒了!”这孩子一哭起来可不得了,很难哄的,幸好她不怎么爱哭。
“她还是像你多一些。”孟世爵不舍的退后,看着连翘说道。
连翘也仔细打量孩子,“嗯,但是眉毛像你,鼻子和嘴像我。”说着说着就觉得很神奇,一个小生命就这样诞生,融合着他们两个人的特质,心里不由软的一塌糊涂,悄悄伸手去握住了孟世爵的手。
孟世爵看连翘脸上带着从没有过的温软,心里也暖意融融,使劲回握连翘的手,最后仍觉不够,抬手将连翘整个拥进了怀里:“多谢你,连翘。”多谢你肯嫁给我,多谢你,愿意为我生孩子。
连翘伸手环住他的腰,脸在他胸口蹭了蹭,回道:“不客气。”然后跟他一起笑起来。
铃铛站在门帘后面,实在不忍心这时进去打扰,就提着食盒到一边坐下,脑子里却一直在回想刚才元帅和将军那温情脉脉的画面,还有安然睡在父母身边的小馨儿,这就是家么?
她五岁的时候,父亲出去砍柴,被北蛮人抓走,再也没有回来,母亲带着她改嫁,新的爹爹有两个儿子,那两个孩子总是欺负她,她常吃不饱饭,母亲性格懦弱,只会抱着她哭,到后来母亲又生了弟弟,连抱着她哭都没有了。
铃铛从没把继父家里当做家,她在那里总是一个多余的人,不对,应该是一个吃不饱的佣人,人刚有灶台那么高,就得学着做饭洗衣帮母亲干活,她现在样样活计都拿得起来,就是从小历练出来的。
如果日子一直那样过下去,也许到十六七岁的时候,铃铛就会被继父嫁给一个不知名的男人,以换取一些聘礼,能给家里的儿子们都娶到媳妇,她也将有一个家。
可是毕竟没有如果,她在那个家只长到了十二岁。北蛮人突然来劫掠,抢走了东西还不算,连村子都一把火烧了,铃铛因为肚子饿,独自跑去地里找吃的而躲过一劫,可是她从此也就成了孤儿,要不是遇见了将军,她早就饿死了。
从前的铃铛对家并没有什么期待,她觉得将军去哪她就去哪,哪里都可以是家,可是就在刚才,她看着里面的一家三口时,心里却终于生出了羡慕,以及一丝惶然,怎么办?她好像又变成了一个多余的人,里面的那三人才是一家人,自己算什么呢?
“铃铛?”孟世爵从里面出来,看见铃铛呆呆坐在椅子上,有些疑惑的叫道。
铃铛回神:“啊,元帅,我给将军送饭。”
孟世爵点头,笑道:“给我吧,你去吃饭,我照顾她。”说着接过了食盒,往里间走。
铃铛迟钝的应了一声:“哎。”然后呆呆的看着他又走了进去,只剩帘子在轻轻晃动,她有些失落的出了门,到外面去和黄大婶一起吃饭。
黄大婶听说孟世爵要伺候连翘吃饭,啧啧称赞:“咱们元帅可真是一顶一的好男儿,又能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又知道心疼媳妇,夫人真是好福气。”
“元帅才是好福气呢!”铃铛忍不住为连翘说话,“我们将军也能上阵杀敌,还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些年若不是将军一直陪着元帅,元帅也走不到今天呢!”
黄大婶看她扬着脸一副自豪的模样,笑的不行:“是是是,夫人自然也是女中豪杰,他们二人都是万中无一,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笑嘻嘻的扒了几口饭,又逗铃铛:“我的好姑娘,你别光想着他们二人了,还是多想想自个的事儿,我老婆子今日就多句嘴,这找男人啊,可不能找那长得俊、嘴甜的,忒靠不住,最好就是老实巴交肯干活又疼人的,唔,就是庞小哥那样的最好。”
说的铃铛脸热热的:“大婶你真是的,无缘无故的,做什么提庞勇?”
黄大婶把剩下的饭吃完,端着碗去刷,然后丢下一句:“旁人我也提不着呢,就看着庞小哥对你最上心呢!”
铃铛想争辩,偏偏黄大婶已经出去了,不争辩吧,又觉得胸口憋着口气,自己闷闷的吃完了饭,起身回跨院,刚走到门口就碰见王七带着庞勇进来,她想起黄大婶的话,本来想装没看见,径自进院,不料王七远远看见她就嚷:“铃铛妹子!”
“王七哥,何事?”铃铛只得停住脚,转身问。
王七拉着庞勇走过来:“王大嫂让庞勇给将军送东西,我进去不方便,你带着他进去吧。”
铃铛看了看旁边低着头不敢看她的庞勇,回道:“王七哥不方便进去,庞兄弟就更不方便了,什么东西?我拿进去吧。”说着伸手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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