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赐四年五月初,陈牧接到战报,龙武第一师拿下大漠州,擒获七千粟特人,尚有一万余人逃亡在外。
看着战报上一串串数字,便知这一战有多惨烈。作为亲自挥过战斗的将领,每看到一笔数字,好似都能亲眼见到战场。比如南城门付出两千二百人的代价依然未能突破防线,当时的惨烈场景,仿佛在陈牧脑海中过电影一般。
南城门打得很惨,但最关键的一战却发生在城北。
闵悦及时赶到北城,与阿里达伊遭遇,双方激战一个时辰,本来阿里达伊占据优势,再这样打下去,一定是粟特人获得最后的胜利。战神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可突然他的战马马失前蹄,阿里达伊被摔滚出去两丈多远,立即被梁军俘获。
主帅一倒,形势急转,梁军闯入北城门,整个战场形势发生颠覆性变化。
城外的部队集体向北城门靠拢,在那里双方展开一场不可描述的惨烈战斗。
为了防止更大的伤亡,闵悦决心再度劝降阿里达伊,并把一封信交到阿里达伊手上。阿里达伊展开信一看,是牧王亲笔,书信中陈牧并未忘记粟特人的好,承诺全力帮助粟特人渡过难关。
见大势已去,阿里达伊顺坡下驴,答应闵悦,并要求闵悦放他回去。
闵悦当机立断,果然放他归城。
阿里达伊回城之后,带领军民投降。
至此,大漠城战斗结束。
可当时还是有很多粟特人逃跑,阿里达伊并未阻拦,闵悦也并未追杀。——不是不想追,而是追不动了。梁军伤亡惨重,士兵饥饿而疲劳。不过这一切,在进城之后得到缓解。
闵悦很会照顾阿里达伊情绪,依然维持他粟特王的尊严,对于粟特族人,闵悦要求暂时没收他们的牛羊,尽量做到善待,并保证他们的基本生活需求。这期间阿里达伊生活起居无人打扰,双方逐渐建立更深层次的信任关系。
闵悦在书信中称,再给他一段时间,有信心把所有粟特部招安。
对此,陈牧很是满意。
战报中详尽表述整个战斗过程,哪个人立下什么功劳,都清晰在册。
这一战梁军损失不小,竟有3300人牺牲,重伤一千余,轻伤无数。书写战报时,尚有重伤号在抢救,牺牲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闵悦把功劳簿送到陈牧面前,陈牧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让陈牧按功封赏。
这次陈牧没打算让含香来处理,而是亲自提笔,严格按照部队奖赏条例提拔军官。发现秦庆林勇猛,于是把他从二级都尉一下子提拔为一级都尉长,统领第七团。此时第七团只剩下不到百人,而且多是伤病号,陈牧送第七团“猛虎团”称号。
陈牧回信,赞扬闵悦众将,赞扬第一师所有官兵,要求他们妥善处理粟特部族人。并书信皇帝,建议释放洛阳城中五百粟特人。放他们回到西域。陈牧说,让他们来敦煌,我会妥善安置。
可陈牧的建议被曹圣否决,曹圣道:“牧王可曾忘记蔚城马家?”
这句话直戳陈牧心窝子。
曹圣又道:“仁可仁,不可妇人之仁。如今粟特部仅剩下两万余人,没有必要再维持他们的存在。粟特王可废,粟特部从此消失。”
陈牧道:“废掉粟特,还有古兰、碛南、达满、龟滋、匈戾、东胡、桑腊、还有七国联盟。废一个粟特王容易,可从此以后,在与西域部落对敌,他们会觉得无有后路可言。必然与梁朝死磕到底。我大国威望荡然无存。粟特部本是主动归顺梁朝,他们应该有一个好下场才是道理。所以我决定粟特部必须保留,粟特王不可废。此议题到此为止,无需再争。”
曹圣不语。
——
听闻前方获胜的消息,敦煌城中热闹起来。华灯初上时,城市里最是热闹,路边夜市人头攒动,推车的小贩吆喝,外卖小哥辛苦奔波,纨绔子弟与妖娆女子携手揽腕,青楼里歌舞升平,所望之处一派繁荣景象。
牧王治下百姓,仿佛与牧王一心,前一阵的压抑情绪悄然消失。
安王赵琎带着两个人来到牧王府,马车里装得满满当当,声称是来给牧王送礼的。报名才知,赵琎所带二人竟然是钱氏财阀代表人。可含香却派人出来说,牧王乔装出行,不在家中。不如约明日再见。
此时陈牧正在东城巷弄中到处乱走,乔装大侠。身边有两名女子,一个是双刀钟离,一个是单刀孔雀。这三人招摇过市,寻找市井不平,希望寻到机会行侠仗义,可他们从东城溜达到西城,也没找到这样的机会。
巡城司的骑兵、步兵不时穿行,全城秩序井然。
陈牧看似漫无目的,在城内乱逛,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旧城区西北角。巷弄里走来走去,左看右看。
“这边有什么好看的,多是些空房子。”孔雀情绪不高地说。
陈牧点了点头:“我是在给粟特人看房子。粟特男人快打光了,闵悦收服七八千粟特人,竟然有六千是女人。她们来了以后,就安置在这里。这边还有纺织厂,从此她们不必辛苦放羊,可以靠手艺生活了。”
钟离香道:“如今内地纺织厂越来越多,咱们的布匹失去价格优势。中原的商人越来越少。”
陈牧道:“那是因为我没把价格优势发挥到最大,内地的棉花产量无法与西域相提并论,只要开始打材料战,我们必胜。之所以前一阵商人猛然减少,是因为陇右马匪增加。如今唐氏门阀正在剿匪,我相信甄霸道亲自剿匪,必然会有成果。从此这条商道越来越安全,只要我再降低一些价格,必然有商人跑来。还有,我正在研究成立成衣厂。我设计的衣服绝对好看。你们两个大美人不如去试试,当个模特,穿来看看。”
“模特是何物?”孔雀好奇问道。
陈牧捏了捏手指:“呃…,去了你就知道了。”
溜达去,溜达回来,孔雀回屋休息,钟离香对陈牧道:“以后再带她就不必带我。”
陈牧道:“看你这小家子气,无论带谁同行,如何与你相提并论?在家里,含香最大;出了家门,你是最大。你以为我带孔雀是因为喜欢?那你就错了,我有新的考虑。我听说江南杀手集团也十分活跃,我要想去江南当个富商,总要培养几个可靠的人在身边。”
钟离香情绪不高,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