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枚弯刀,果然是为了试探他用的。
听到声响的那一刻,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可时间不等人,周围有太多障碍物让他无可躲避,他根本来不及细想,只能徒手去接。
他成功截获了暗器,这一幕却也被颜天真看在眼里。
而这枚弯刀射来的方向——
月牙眸轻抬,穿过稀疏的人群,直射向两丈之外的那一抹海蓝色身影。
凤云渺也正与他对视,桃花美目之中带着一丝嘲弄的笑意。
他在笑他终于露出了马脚。
“要不是遇见你,我都不知道身边存在着一个比我更会演戏的人,想想还觉得有些挫败。”
颜天真的声音不大,却能让史曜乾听得清晰,“你可真有能耐,一开始我是真的让你给骗了,我从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擅长表演的小白莲,与那些后宫妇人比起来,你高明多了。”
史曜乾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男人婊起来比女人更可怕。
回想起他曾经的那些言行,可真是——太作了。
之前在北昱国的皇宫内,严淑妃宁子怡楚皇后等人,都没有比他来得虚伪。
目前为止,也就见过一个跟他半斤八两的。
便是假良玉。
令人遗憾的是,让那假良玉给跑了,至今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那个女子。
真想让那个女子与史曜乾飙一飙演技。
两朵令人发指的‘白莲花’。
“你跟我曾经见过的一位女子很像,她也是整天到晚装着无辜,那个女子也极有城府,在身处绝境之时,还能铤而走险逃出生天,我不知她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只是你们给我的感觉都很相似,或许你们认识?”
颜天真朝着他笑,唇角的笑意却有些清凉。
史曜乾与假良玉,装傻充愣的本事都是一流,心机难测。
这两人若是相识,或者凑对,那可就真的有点可怕。
两朵绝世白莲婊,想想就让人觉得有些受不了。
颜天真这会儿都有些想捶自己脑袋。
从前还觉得这厮比他哥史曜连好多了,毕竟双生子大多性格相反,极有可能一善一恶,若他哥是恶,那么他就是善。
如今想想……
他比他哥哥可是恶劣多了!史曜连跟他比起来,好对付多了。
“郡主,你要不要听我解释?”史曜乾低头望着手中的弯刀,道,“我的确是有武艺在身,我之所以深藏不露,是因为……”
“我不想再听你解释,你说谎打草稿的速度也很快,我若再信你一句话,那我可真是脑子进水。”颜天真迅速打断他的话,“我已经认定你是居心叵测,不必再狡辩。”
“良玉,你们俩人究竟在说什么?”尹晚晴站在史曜乾的身后,听着二人的对话,只觉得一头雾水,便走上了前,挡在了史曜乾与颜天真中间。
她望着颜天真的目光有些不善,“良玉,乾儿已经是我的人,你已经有太子了,就别想打他的主意,也莫要当着我的面欺负他。”
“堂姐听不懂我们的话,那我就来跟你解释解释。”颜天真面无表情道,“我还不至于没品到想打他的主意,你方才大概没有看见,你这位看似柔弱无害的乾儿,徒手接住了云渺投递过来的弯刀,徒手接暗器,你知道这样的功夫要练多久么。”
颜天真说话间,从史曜乾手中夺过了那枚弯刀,在尹晚晴面前晃了晃,“他武功这么好,还整天装着一副文弱公子的模样,如此深藏不露,你是不是应该怀疑一下他的居心。”
“这……”尹晚晴一时有些接不上话。
颜天真手中的暗器就是最好的证据。
史曜乾……从头到尾都在骗人。
想到这,尹晚晴转头望向身后的史曜乾,“你说你曾被土匪劫持,是良玉搭救了你,还带你上路,可你的功夫这么好,怎么会随随便便被土匪欺负,难道你连几个山野土匪都搞不定?你这样深藏不露,这样忽悠人,你作何解释?”
“我……”
史曜乾垂下了头。
他已经暴露了。
颜天真不会轻易放过他,也不再相信他的任何说辞,甚至不想给他解释的机会。
可尹晚晴竟然还愿意听他解释。
如此看来,今天也就只能指望尹晚晴帮他了。以尹晚晴的地位,想保他还是保得住的。
想到这,史曜乾伸手抓住了尹晚晴的衣袖,“郡主,我有苦衷,但是说来话长,眼下这混乱的情形,显然不是个解释的机会。”
“还没想好该编什么样的谎话而已,正在打腹稿。”颜天真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堂姐,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若是被男色蒙蔽双眼,妹妹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良玉郡主,就算我对你们有所隐瞒,我也没有半点对你们不利的意图。”史曜乾理直气壮道,“我与你相识这么久,可曾做过害你的事?”
“那可不一定。或许你正在策划一个阴谋来等着我。”
“郡主一定要将我想的如此卑劣吗?”
“那请问你哪里光明磊落了吗?”
二人说话之间,最后一个刺客已经倒下,闹哄哄的宴会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史曜乾与颜天真也暂时停止了争执。
“陛下,刺客已经全数解决,本想留一两个活口审问,结果她们咬破了藏在牙齿间的毒囊,自尽了。”
死士自尽,再正常不过的事。死士任务失败之时,为了不给敌人留下线索,就会选择自我毁灭,掩护好幕后之人。
女帝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坐下,此刻已经整理好了仪容,淡淡道:“今日在场的侍卫护驾有功,宴会结束之后都去领赏钱罢。”
话说到这,又看向了凤云渺,“南旭太子为了搭救朕,被刺客伤了手臂,来人,立即传御医来!”
“皮肉之伤,小事而已。”凤云渺道,“本宫如今倒是有一件大事要跟陛下说说,可能关系到陛下今日的刺杀。”
“喔?”女帝听着他的话,面色当即严谨起来,“太子莫非有了什么线索?”
“有。”凤云渺道了一句,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伸手指向了不远处的史曜乾,“晚晴郡主身边的那位,有极大的嫌疑。”
史曜乾眼见凤云渺指了自己,顿时眼角一抽。
今日刺杀,关他屁事?他跟女帝无缘无仇,刺杀她能有什么好处,这凤云渺分明就是趁机污蔑,公报私仇。
女帝顺着凤云渺指的方向望了过去,视线停留在史曜乾的身上,“太子倒是说说,为何此人有嫌疑?”
“不瞒陛下,这个家伙是良玉在回国路上从土匪手中救出来的,之后去了晚晴郡主府上,他扮作文弱公子的模样,先后欺骗勾引两位郡主,勾引良玉不成,又去勾引她的堂姐。”
凤云渺说到这儿,清凉一笑,“我早就对他起了疑心,趁着今日的混乱试探了一番,试探的结果就是——此人武艺高强。有这么好的本领在身,却还会被几个空有蛮力、三脚猫功夫的土匪欺负,又恰好出现在队伍的附近,倒像是刻意等着良玉去搭救他。”
“如此说来,他的出现是有预谋的。”女帝眉头轻蹙,“武艺高强,却还要装作弱小者,博取郡主的同情心,真是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居心,来人,给朕将此人拿下!”
女帝一声令下,当即有两名侍卫走到史曜乾身后,一左一右地扣押上他的胳膊。
史曜乾无力挣扎。
人多势众,周围好几名武将在场,外围又是一群侍卫,哪里是他可以撒野的地方。
在这样寡不敌众的时候,他所能指望的,还真的只能是尹晚晴。
想到这,他的眉眼间浮现些许无奈之色,视线投向了尹晚晴。
尹晚晴也看着他,目光有些复杂。
没有人会喜欢被欺骗的感觉。
哪怕眼前这个男子是她目前最喜欢的新宠,他欺骗她也是事实。
“郡主,对不起,以后大概是没有机会服侍你了。”他朝着尹晚晴淡淡一笑,笑容有些苦涩。
那双漂亮的月牙眸中,似乎含着些许不舍。
尹晚晴心中一动。
这家伙是不是舍不得离开她?
可他又知道自己难以洗脱嫌疑,因此,他那么无助。凤云渺处处针对他,会不会是刻意往他身上泼脏水?
他的确骗了人,但这并不代表今天的刺杀事件就与他有关。
凤云渺这分明就是随口污蔑!
想到这,尹晚晴看向了凤云渺,“太子殿下,你指责他是骗子,这一点不错,可你凭什么说他与今日的刺杀事件有关?他骗人这件事,与今日陛下遇刺这件事有什么必要联系吗?”
“没什么必要的联系,但他值得怀疑。”凤云渺冷眼看她,“一个异国他乡的人,跋山涉水来你们鸾凤国,先后意图勾引两位郡主,故作文弱,演了一出又一出的戏,这样的小人作为,难道不该怀疑质问?晚晴郡主这心可真够宽的。”
“晚晴,因为他是你的人,所以你想要维护他?”女帝单手支额,不咸不淡道,“南旭太子虽然没有证据,但他的话合情合理,刺客已经死光了,如今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偏偏你身边就出了个可疑人,那么这个人就注定倒霉,他居心不良是事实,就算与刺杀事件无关,也难保他不会有什么阴谋,必须拿下!”
“陛下,请听我一言。”尹晚晴连忙道,“这个家伙在我府里也待了好几天了,从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行为,既然现在大家都不信他,不如就将他关在我的府中,我亲自看管,陛下你可是信得过我的为人?晚晴这一生只想逍遥度日,从不涉党争,也从没想过图谋什么。”
女帝并未说话,似乎是在考虑着。
尹晚晴是皇女中的第一风流人,平生只对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感兴趣,实实在在的风流女纨绔,注定不成器。
她的确是没有野心,此刻站出来保史曜乾,也不过是为了男色二字。
“陛下可曾听过一句话?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时的恻隐之心,可能就会引来后患无穷。”凤云渺一开口便是煽风点火,“晚晴郡主色令智昏,相信陛下是个明白人。”
“凤云渺!你有完没完?一切都只不过是你的推测,你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来指证他图谋不轨。”
尹晚晴显然是被凤云渺惹恼了,直呼其姓名,愤然道,“他只是跟你有些过节,你就这么泼脏水,你这样心狠手辣,良玉跟着你只怕是过不了什么好日子。”
颜天真听闻此话,轻叹一声。
愚昧。
说她是色令智昏,还真是没说错。
“晚晴,你太放肆了!”首座之上,女帝脸色有些阴沉,“先不管你身边这个男子是不是真的邪恶小人,你为了区区一介男宠,对着南旭太子大呼小叫,如此失态,你还真不嫌丢人现眼?太子是客人,哪容你在他面前如此无礼?”
“陛下,太子就能随便冤枉人了吗?”尹晚晴面有不甘,“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他说的都是对的!就允许他胡乱冤枉人,还不允许我站出来辩解几句?”
“郡主,别说了。”身后响起史曜乾的声音,“陛下说得有理,我不过一介草根平民,你怎能为了我与太子叫板呢?若是因为我,让陛下对你有所不满,那我可真是罪过大了。”
“你倒还是个挺会说话的人。”女帝冷眼望向史曜乾,“既然你这么通情达理,那你应该不惧怕被审,你若问心无愧,就进一趟大牢罢。”
“陛下,再让我说一句。”尹晚晴朝着女帝的方向一跪,“我愿以郡主府所有家财担保,他与今日的刺杀事件无关,若是尹氏皇族因为他而遭受任何损失,就全都记在我晚晴的头上,我愿承担后果,让陛下将我郡主府抄家,一切家财上缴国库,可好?”
尹晚晴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就连颜天真与凤云渺都有些意外。
用整个郡主府来给史曜乾做担保?一旦史曜乾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她即将面临被抄家。
“你——”女帝望着她,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你那九泉之下的母亲要是知道你这样做,恐怕会被气得活过来。”
尹晚晴的家财,可排上帝都前十位。
她的母亲青萍公主在世之时喜欢经商,不参与朝廷斗争,因此,一生累积的财富无数,最后都由独女尹晚晴继承。
虽然她家财万贯,却不务正业,胸无大志,如今更是为了一个区区男宠,拿母亲留下的万贯家财来赌。
“陛下,晚晴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次你就答应我吧。”
众人回过神之后,纷纷唏嘘。
“晚晴郡主,此举真是糊涂啊。”
“郡主,你该三思而后行,这个男子固然好看,也不值得你这样费心思啊。你喜欢美人,可以再接着找,没了他,日子不也是照样过?”
女帝将周围的声音听在耳中,望着尹晚晴那张倔强的脸,伸手揉了揉眉心。
“罢了,晚晴从来没有央求过朕什么,既然她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可见她对这个男子极有信心,晚晴,朕现在就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
尹晚晴道:“我不反悔。”
“好,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那你就将这个男子领回去,自己看管。”女帝道,“你可得好好看住他了,他若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你就要下狠手了,不能再心慈手软,否则最后倒霉的将会是你。是你保下他,你就要担负起他所造成的任何后果。”
“是,晚晴明白。”尹晚晴朝着女帝的方向一拜,“谢陛下恩典。”
史曜乾身后,扣押着他的两个人松开了手。
经过刺客一闹,宴席之上已经是乱七八糟,众人也没有什么心思再喝酒谈笑了。
女帝道:“今日的宴会就到这了,摄政王与良玉,以及南旭太子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女帝的话音落下,众人便纷纷行礼告退。
史曜乾紧跟在尹晚晴的身后,随着她踏出了御花园,上了回郡主府的马车。
尹晚晴坐下之后,冷眼看史曜乾,心中觉得有些气不过,便扬起了手。
这样的举止,显然是想扇耳光。
史曜乾见此,闭上了眼,一副准备承受的姿态。
尹晚晴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片刻,终究还是收了回来。
“今天保下你,不是因为相信你,只是对你有几分不舍罢了,你最好这几天给我老实呆在郡主府里,别有什么异常举动,否则,我就真不敢再对你心慈手软,以免被你连累,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史曜乾睁开了眼,“郡主不相信我?”
“刺杀一事应该与你无关,至于你有没有其他的目的,本郡主也不知道。”尹晚晴冷声开口,“自古帝王皆多疑,凤云渺虽然拿不出证据,可他把你隐瞒武功一事揭发,已经足够让女帝对你有所不满,你装模作样,这是事实。”
史曜乾垂下了头,“我欺骗了郡主,郡主却还是保下了我。”
“你要是知道感激我,就别再让人抓住把柄!省得连累我。”尹晚晴冷哼一声,“回去好好想想该跟我怎么解释,你深藏不露,接近良玉,是为了什么?你最好不要再跟我扯谎。”
史曜乾道:“当初我接近良玉郡主,真的只是因为喜欢她而已,那时候还没有碰上晚晴郡主……”
尹晚晴眉头一拧,“你……”
“可我如今已经对良玉郡主没有好感,她心里没有我,我又何必作践自己。我感激晚晴郡主给我的一切待遇,尤其今日在陛下面前你那样为我说话,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郡主。”
说到这儿,他抬头朝着尹晚晴淡淡一笑,“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的,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尹晚晴冷哼一声,“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不是在哄我。”
“我会用行动证明的,我绝不会再连累郡主。”
“最好是像你说的这样!”
……
“下月二十,良玉满十八,要册封为女候,册封大典过后,太子再接她回国如何?”
荷花池畔的六角凉亭之内,女帝笑望对面的颜天真凤云渺两人,“你们二人看上去还真是挺登对,既然是你情我愿的事,朕就不好阻挠了。”
“之前听摄政王说,陛下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今日一看果然不假。”凤云渺慢条斯理道,“本宫自然是不会辜负陛下与摄政王的信任,漂亮话本宫也就不多说了,本宫只想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甚好。”女帝悠悠道,“晚些朕命内侍写一道婚书,至于婚期是什么时候,这个朕就不管了,你们看着定,定下来之后,告知朕就行,良玉是朕的表妹,她出嫁,朕总该备一份礼品。”
颜天真闻言,莞尔一笑,“谢陛下。”
“时间过得可真快呀,转眼良玉都要嫁人了。”女帝似是感慨地道了一句,转头看尹默玄,笑道,“表哥,良玉都出嫁了,你是不是也该娶妻了?”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有些沉寂了。
颜天真收起了唇角的笑意。
大哥心里的人是女帝,女帝不会不知情,却还要问这么一句话。
尹默玄脸上倒是没有异样,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不着急,反正不会没人要,我宁可就这么独身一人,也不想随便将就,此事陛下就不要再提了。”
“唔,那朕就不多事了,御书房里还有些奏折没处理完,就不与你们聊了。”女帝说着,站起了身。
“恭送陛下。”
眼见着女帝的身影走远了,颜天真才冲着尹默玄道了一句,“大哥,你还想坚持多久?”
“我也不知,顺其自然罢。你们也不必劝我。”
颜天真:“……”
一厢情愿,最是无奈。
……
树影婆裟,被夜里的凉风拂过发出飒飒响声,显出了几分阴森。
寂静的庭院之内,有男子坐在树下的石桌旁,对月独酌。
“良玉,原来我此生真的跟你没有缘分……”
南弦一边低喃着一边饮酒,一杯又一杯。
“别喝了!”空气中蓦然响起一道女子的呵斥声,“回来就一直喝,宿醉伤身,你是想要明天头疼死么!”
下一刻,南弦手中的酒杯被人夺了去。
南弦转过头望着来人,笑了笑,“阿绣,来得正好,跟为兄喝几杯……”
南绣冷眼瞥了一眼桌上的酒壶,提起那酒壶便直接砸在地上。
“阿绣,你不喝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把为兄的酒给砸了!”
“不要喝了。”南绣冷声道,“陛下虽然同意了婚事,可他们还没有成婚,起码也要等到下月二十之后,说不定你还有机会。”
“不会有机会了……”南弦打了一个酒嗝,“阿绣啊,她既然不喜欢我,我也不能再去死缠烂打,不能被她喜欢,也绝不能被她厌恶,我若是去祝贺她,说不定她还能对我有几分好感呢……呵呵……”
南弦的话音还未落下,便一头栽倒。
眼见他就要栽倒在地上,南绣伸手,扶住了他的身子。
今天,是二十五了呢。
将醉到不省人事的南弦扶回了他的卧房内,南绣走开了。
不多时,她又回来了,这次回来,她手中抱着一个小小的花盆,花上一株开得妖艳的紫色花朵,不过婴儿拳头般大小,八片花瓣仿佛月牙的形状,火红的花秆子有一指长。
将那株花盆放在纱窗边上,由着月色透过纱窗打在花朵上,依稀能看清那花朵中央的花蕊,呈现出紫黑色,根根挺立,仿佛寒刺。
“紫月魔兰,你终于开放了……”
南绣低喃着,唇角浮现一丝诡异笑容。
……
一夜转瞬即逝。
清晨,南绣坐于榻前,目光注视着躺在榻上的男子。
眼见着他缓缓睁开了双眼,那双目光不再如同平时那样澄澈,而是一派冷光流转。
“大哥,你醒了。”南绣悠悠开口,“有没有觉得头疼呢?”
榻上的男子蹙了蹙眉头,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没能坐稳,又险些倒了回去。
“他娘的,那个蠢货到底喝了多少酒!我这一醒来就头昏脑胀。”
“不多,也就两壶烧刀子,半坛女儿红。”
“酒量不好,还喝如此多,真是愚蠢。”南弦伸手扶了扶额头,“他为何要这么喝?”
“因为良玉要远嫁了,他心里难过,便对月独酌借酒浇愁。”
“他倒是舒坦了,宿醉的头疼却要我来承受。”南弦冷笑一声,“为了一个女人醉成这样,可真是没出息,与他共有一个躯体,令我感到耻辱。”
此刻的南弦,俨然不是平时的南弦。
依然是南弦的身躯,却是与平日里全然相反的性格。
南绣对此丝毫不感到讶异。
每个月的最后五天,就是南弦性情大变的时候。
这个时期的南弦,冷酷阴暗,心狠手辣。
“大哥不必气恼。我已经让人煮了醒酒汤,喝下去之后应该会好很多。”南绣说着,侧开了身子,指着纱窗边上的那盆花,“大哥你看,紫月魔兰已经开放了。”
南弦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一眼,便笑出了声,“甚好,这个东西养了半年,总算是给养开花了。其他两盆呢?”
南绣道:“其他两盆还未开放。”
“那就先放着罢,这一盆可以拿去用了。”南弦淡淡道,“你应该知道怎么用,你可会犹豫?”
“不会的。”南绣说到这儿,忽然无奈一笑,“我们这么做,只怕另一个大哥醒来之后会不高兴呢。”
“管他作甚,我这也是在帮他,这尹良玉简直是我们兄妹二人的灾难。”
“可是大哥很喜欢她。”
“蠢货喜欢她,我可不喜欢。弄死她我还高兴呢。省得这蠢货一想起她就要借酒浇愁,我这副好好的躯体迟早要被这蠢货弄垮。”
南弦说到这儿,想要下榻,双脚落地的那一刻,又是眉头一皱。
“脚底板为何如此疼?那蠢货又干了什么事情!”
方才醒过来的那一刻,头疼的感觉较为清晰,此刻双脚落地,才发觉连脚底板都在疼。
“他……干了一件挺有骨气的事情,外头的人们每每谈及此事,都要夸他英勇呢,上刀山下火海,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什么意思?”
南绣将南弦与凤云渺的那一场较量叙述了一遍。
“又是为了那个女人!那女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让他一直这样作践自己?真是见了鬼了。赶紧让这个女人消失。我已经受不了这蠢货再为她干些蠢事。”
“大哥,你不要总是蠢货蠢货地谩骂自己,再怎么愚蠢,那也是你。”
“那不是我,我不会这么蠢!我只是倒霉地与一个蠢货共用一个躯体,每个月我只能存在五天,每每醒来,都要听你跟我说那蠢货干了些什么蠢事,真有些担心自己有朝一日被他气死,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永远不要苏醒。”
“大哥想要的,恐怕神医也难以做到。”南绣悠悠叹息一声,“大哥不必太气恼了,反正这么多年,你不也习惯了吗。”
南弦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将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这才道:“你不必再迟疑了,这两天就找机会下手罢。”
……
摄政王府。
凤云渺的房屋之内,灯火未熄。
“殿下,你这脚底板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今夜再敷一次药,明晚下药浴就不成问题了,太早下药浴也不好,只怕会对伤口造成刺激,因此,得等伤口愈合的再好一些。”
“知道了。”凤云渺单手支额,望着此刻站在身前的两名女子。
身着黑衣的女子,相貌较为冷艳,擅用毒。
身着白衣的女子,相貌清雅脱俗,擅医术。
“你们二人商量一下,谁去郡主的身边服侍。”凤云渺轻描淡写道,“这个选择的机会就留给你们。”
二女闻言,异口同声道——
“我去!”
“我去!”
“你们二人都想去?”凤云渺挑了挑眉,“医术可治病,用毒可防身,你们各自有各自的好,本宫身边也得留着一个人,这样吧,明日一早,你们自己去让郡主挑选,她想要选谁,谁就留在她身边。”
……
第二日,颜天真从榻上醒来,伸了个懒腰下榻穿衣,朝着屋外喊了一声——
“梅子,去把早点给我端过来。”
梅无枝这个时辰早已守在门外,听着颜天真的呼喊,便将门推了开。
颜天真转过头,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梅无枝。
一黑一白两个女子端着托盘进来了,将放着早点的托盘搁在了桌子上,齐步走到了颜天真的榻前。
一人面容冷艳,一人面容清纯。
“你们……”
不等颜天真问话,二人便开口为她解惑。
“属下肖梦,擅长用毒。”
“属下肖洁,擅长医术。”
“太子殿下吩咐了,请郡主在我们二人当中选一个人跟随你。”
“这样。”颜天真思虑了片刻,道,“医和毒,一个是救人,一个是害人。要论防身的话,还是毒药更厉害些。云渺武功高强,他自己就会防身,可是他经常身上挂彩,因此,他身边必须得留着一个大夫,而我的武艺不高,出门在外,得有一个会杀敌的贤内助,那就肖梦留下吧。”
颜天真的一番分析,对面两人也觉得有理。
“郡主放心,我必定是会护卫好你的。”肖梦笑道,“谁若是对郡主不利,我就毒死他。”
“挺好的。”颜天真挑了挑眉,“那就这样吧,退下。”
这两位的衣着倒也很符合他们的职业。
肖梦黑衣,黑色阴暗,阎罗索命。
肖洁白衣,白色纯洁,救死扶伤。
两人退下之后,颜天真便穿衣洗漱吃早点。
将早点吃完,刚好有人来报——
“郡主,南绣郡主上门来了。”
颜天真应道:“知道了,我这就出去见她。”
说着,便起身迈出了步子。
随着下人去了大堂之内,南绣正坐着喝茶,眼见着颜天真出现了,起身道:“良玉,我今日来,主要是想恭喜你。”
“恭喜我?”颜天真笑了笑,“是发自内心的恭喜吗?南弦昨天失魂落魄地离开,我以为,应该没有机会听见你们的恭喜。”
“大哥昨夜回府之后,就借酒浇愁。”南绣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宿醉的头疼,让他今天早上连起身都不利索,虽然大哥心中失落,可他却也想跟你说一声恭喜。”
南绣顿了顿,道:“大哥的原话是——良玉既然不喜欢我,我也不能再去死缠烂打,不能被她喜欢,也绝不能被她厌恶,我若是去祝贺她,说不定她还能对我有几分好感。”
颜天真:“……”
这个南弦倒是心地挺好,平时也看得出来。
“大哥酒后吐真言,说是不想再纠缠你,既然他这么想得开,我们就自然不吝啬一声祝贺。”
南绣说着,走上前握住颜天真的手,“一别几月,再次相遇你却又要很快离开了,重逢总是如此短暂的,你远嫁异国,只怕以后我几年都见不到你一次。”
颜天真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若是想念我,也可以去看望我,只要有充分的时间,想见面就不是难事,你也可以捎信过来,见不到面,咱们也能通过信件来问候。”
不管怎么说,尹良玉曾经伤害过南绣。
那么,她颜天真总该对南绣有几分弥补。
维持着这一份友谊,常常问候关心,大概就是对她最好的弥补。
“也对,只要不断了联系就成。”南绣笑了笑,“良玉,我真的很久没有跟你一起出门玩了,你有时间吗?咱们一同去踏青如何?城南有个梅花林,景色宜人。”
“也好。”颜天真点了点头。
南绣道:“摄政王殿下忙碌,应该是走不开,你可以叫上太子殿下一同去。”
“他那脚底板都没好,也就走路不成问题,就不带着他瞎溜达了。”颜天真道,“带上几个护卫出门就成了。”
南绣点头,“也行。”
颜天真吩咐下人准备好了马车,带上了梅无枝与肖梦。
马车一路行驶到了城南的梅花林,众人下了马车,观赏着眼前的情景。
空气中都浮动着淡淡的梅花清香,清风卷着梅花花瓣,果然景色宜人。
“良玉,这个地方以前我们常常来,前边还有一棵姻缘树,有路人专门写了纸条,绑上丝带挂在树上,我们以前也写过的,我们去看看。”
南绣说着,牵着颜天真的手便跑,目光之中浮现些许追忆。
那是刚和良玉相识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她们天真浪漫,在姻缘树下拉勾,说好一辈子做姐妹,福祸相依。
可是良玉,终究还是你先抛弃了我。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也都成了空话。
所以……你是不是也应该体会体会我曾经的痛苦。
二人身后,梅无枝与肖梦追了上去。
“两位郡主,你们别跑那么快,慢点……”
肖梦的话音还未落下,便见前头奔跑的两人忽然一脚踩空!
没有人想到,那看似没有异常的地面,底下居然是虚空。
颜天真与南绣都掉了下去。
“我的天……”肖梦眼角一抽,“这种专门捕获野兽用的坑,也就只会出现在山林吧?谁他大爷吃饱了撑的,在这种地方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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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弦:另一个我出来跟大家见见面
白弦掉线中。
黑弦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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