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宝忐忑地搓着手,蛟河在旁也神色冷凝。
从床底下翻到了画轴,上面虽然并没有完整的讲解沈未央身世,但是正如苏云舟说的那样,恐怕这个是真的,她就是姑姑顾妙语和苏凤至所出,而当年在她出生之前,父后的确是害了苏沈两家。
他怔怔地坐在桌边,目光就落在床褥之上,沈未央是知道的。
她甚至什么都没有问过他,也没有和她提及过一字半句。
每次和他在床上欢-爱的时候,她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的呢?
他伸手把画轴一一卷起来,又像拿出来时候一样,仔细地扣好,推在了桌上:“收起来吧。”
福宝拿将起来:“可是大公子,是放书房去呢还是毁了去呢?”
蛟河斜眼:“从哪里拿出来的,放回哪里去!”
他赶紧重新放了床下去,回头又有些不知所措,也是怪他,也不知道苏云舟与大公子说了什么,然后就让他翻找东西。
他也是无意间想到沈未央曾在床下拿出过东西,没想到真的找到两卷画轴。
现在看见顾琏城脸色不好,真是慌了神。
他虽然是被逼于在两个主子之间游走,但可是笃定二人能最终变成一家人的,现在看这状况,若出点什么大事,可叫他生死不能!
顾琏城呆呆坐了一会儿,就恢复了平常神色。
蛟河叫福宝先出去倒茶,这就站了他的身后:“殿下,现在皇上把君后支走了也未必不是好事,沈小姐恢复了女儿身也未必不是好事,她沈家回京城那么久了,要是想给他报仇雪恨的出面,哪里用得着这么长时间呢!”
男人目光沉静:“这还用你说,那些年也好,这些年也罢,不过都为了国库充盈,不过都为了皇权稳固,母皇唯一在意的那个人,其实早就死了。”
蛟河垂眸:“那现在……”
顾琏城站起身来,负手而立,窗外风景宜人,沈家的前后院,当初都是陈小公子布置的。他知道陈子邯回到燕京有一段时间了,期间未央与他并未见面。
果然,她果然是个薄情的人。
他心凉如水,仰脸看着天空。
苏云舟让他自己想,这样的仇恨,她待他怎有真心,这样的冤孽,还能指望她能生出什么样的情意来?
院中的高树上,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早上他给沈家爹爹请安的时候,姑父也在。
沈墨玉待他十分冷漠,上一代人的恩怨,说是与他无关,可怎能彻底撇清关系?
蛟河见他始终不言语,又跟了过来:“殿下,我看沈小姐这个人和别的女子不一样,一般的女人总是喜好些什么的,可她呢,既不爱权势,也不爱美色,真真的叫人摸不准她心思。”
顾琏城叹气:“别人爱权势她爱钱财,别人爱美色她也爱钱财,你没看出来她这个人,其实心思都放在钱庄上面,恐怕最是凉薄。”
蛟河略急:“那怎么办,看来她对殿下也不是真心的了!”
微风徐徐,吹过他的脸,男人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我不知道,我看不出来,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既然已经交付了半许真心,可由不得她半路退出。”
蛟河抿唇:“殿下……”
顾琏城回身:“没事,只要是人就有弱点,遏制住她的要害,不怕她翻脸。”
说着脸上已有笑意:“走,出去转转。”
人生一世,反倒觉得这样很是有趣,他不知道当初陈小公子是什么样的心情来修建的这个院子,每次从后院的长廊里面走过,都不觉唏嘘。
日头已经偏了西,时间过得也快,不多一会儿夜幕降临外面就黑了下来,主仆二人从未央的屋里走出来,直奔书房,路过厢房的时候,正见里面惊呼一声,紧接着何秀英又急又气的声音这就响了起来:“还不给我出去!”
顾琏城脚步一顿,只见房门打开,小五衣衫不整,掩着胸口这就跑了出来。
二人差点撞到,小五退后一步,连忙跪了下来。
蛟河上前,顿时怒斥出声:“你跑的什么?”
小五羞愧万分,更觉没脸见人,只是低头不敢言语,蛟河看向自家主子,却见他的目光也一直在小五的发顶。
顾琏城淡淡说道:“既然今日撞见了,不如算算咱们的旧账。”
小五知道他的身份,自然惊恐万分,跪行两步上前可是都带了些许哭音了:“小五……小五知错了!”
院子里面静悄悄的,前院也亮着灯火,只怕动静闹大了也不好。
蛟河在后面悄悄扯他的袖子,顾琏城只淡淡笑道:“我只是突然想到,当初你在醉红楼上,自己捆了自己,让未央恼我,有点好奇而已,这样的小手段,想必都是你们大老爷能想得出来的,也不怪你。”
小五竟然吓得瑟瑟发抖:“我我……”
可头顶的人已经离开了去,他以为他会死得很难看,却不知两个人离去的时候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同样不解的,还有蛟河。
顾琏城返身往回走了,他紧随其后:“殿下,怎么这就放过他了?”
男人唇角微勾:“他还不配叫我出手,看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衣衫不整,一看就没干什么好事。厢房老五的郎君叫小样的,能叫沈未央夸赞不已的男人,手段还能差了去?咱们看看就可以了。”
说实话,他并未放在心上。
因为他发现沈未央这个人,和一般的女人不一样,她既明辨是非,又不轻易同情弱者。是是非非在她眼里,都似乎是无关紧要的……
沈未央和吴样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酉时了,这个时间早在外面吃过饭了,她受了女皇的旨意,明着是受到重用,实则困难重重,先不说她现在根本就忙不过来,顾及不到顾琏城的那些商铺,银号即将竣工,她也不傻,能猜到女皇陛下的目标就是汇通天下。
等真到了那一天,恐怕就会立即踢她出局。
真是麻烦,但是她还不能这个时候松手,估计有很多人都在观望,在这个时候就应该证明自己的能力,之后才交还给顾琏城。
后院静悄悄的,本来是要分道扬镳的。
可吴样却说叫她过去劝劝老五,这就只好跟了他去,厢房灯火通明,何秀英正在桌边写字,地上扔着纸团无数,一看就是心情很差的模样。
未央走在后面,听见姐姐先开口说了句:“怎么才回来?”
吴样自然说道:“这个你就要问你的宝贝妹妹了,以后你叫她少给我点事做,自然就能早早回来。”
说着一回身坐了桌子旁边,地上都是纸团,未央上前:“姐姐这是干什么呢?怎不见小五来伺候着?”
何秀英只是微微皱眉:“今日心烦,不想有人在眼前,叫我撵走了去。”
吴样正自己倒着水,闻言看了眼未央。
未央嘿嘿笑着:“姐姐整日在家也是闲着,不如去我钱庄做事,眼下就缺一些能文能算的人,别的我也不大能信得着,怎样?”
何老五抬眸,神色疲惫:“什么怎么样?”
原来她并未听进去,吴样低头,从妻子身上传来的淡淡酒香味道,更令他不悦:“你喝酒了?”
未央也察觉出她的心不在焉来,只能相劝:“我看姐姐还是先歇着吧,等你酒醒了再来找我。”
何秀英其实酒醒大半了,她心烦,在外面转了一圈,又遭人奚落,吴样才到燕京却是不知道,那些个吟诗作画的所谓大家小姐,其实不过是油头粉面的风流儿,每日和她们厮混在一起,惹得吴样生气。
她也气,别人家的夫郎都是小郎君,就像小五那样娇羞的,偏偏她家里的那样强悍。
相处了两日,吴样就寻了当街上去,还当着她们的面非给她叫走,当然当时她也没意识到为何自己也是一叫就和他走了。
可是后来一想,是越想越气。
和那些人约在湖边作画本来也是个雅事,可半路就有小公子们拿来了酒菜,那些男男女女就席地而坐,吃起酒菜来。
因为沈未央的关系,她也颇受人关注。
越想小样越是生气,也就多喝了点酒,后来有的成双成对的就走了,她只觉无趣早早就回了家里歇着,因为醉酒的关系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天黑以后,男人在她身边抱着她,动作温柔。
她以为是小样,又是抱怨又是娇嗔地就说了几句,结果刚在他身上摸了两把,凑近了些,立即察觉出气息不对了。
何秀英一声惊叫,立即将人踹下了床。
这才是发现人是小五,怎不心惊?
不过这件事万万不能叫吴样知道,不然按照他多疑的性格,指不定怀疑她什么去……
此时见妹妹也来劝她,去钱庄做事,实在心烦得厉害。
正是别过脸去,心烦意乱,吴样却是倾身上前,一手点在了她的脸边,沈未央也是神色大变,就在女人的颈边,有个不轻不重的红痕。
吴样目光灼灼,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何秀英,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
女人也惊:“我解释什么?”
话音刚落,突然意识到什么跑到了镜子前面仔细查看,脸色也不好了,想到小五是未央送过来的,怕吴样迁怒于自己妹妹,赶忙给未央推了出去:“我们两口子有话说,你先回去吧。”
未央只当她是要好生哄着,也就顺势退了出来。
夜色如水,屋内是大战一触即发,屋外是晚风习习,惬意得很。
她走下石阶,想到顾琏城在自己屋里等着自己,略感欢喜,或许,这就是牵绊吧。
想起他就想笑,是喜欢还是欢喜呢……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