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弘遇之所以早早的进宫,就是为了刚才说的那件事。
为了给自家女儿固宠,老田这回可是费尽了心思,长子田畹在姑苏一带闹得事情不小,虽说也得了一个绝世美女,可老田也怕给自家这便宜姑爷带来不小的非议。
今年上半年的时候,田弘遇偶然之间听说周后与自家女儿尝有不睦之事,田弘遇非常担心女儿沉默执拗的性子会与正宫闹翻,并因此导致皇帝生厌后使得整个田家受到波及。
在苦思良久之后,田弘遇决定打发长子田畹携重金南下,于江南之地觅得绝色美女后送回来,然后将其养在府中几年,最终以义女的名义再寻机送入宫中,以便帮自己女儿固宠。
田弘遇早年在扬州任千总时便以善经商而出名,田家日常的生活也是过的甚是富足。
自打女儿嫁入信王府为侧妃,并且在朱由检登基后被封为皇贵妃后,田家举家迁至京师,名下的生意也由南至北延展了过来。
这几年局势大好之后,朱由检对后宫的家人也是恩赏有加,让他们参与到了四海商行的一些生意当中,加上田弘遇的经营有方,田家的财富每年也是成倍的增长着。
田弘遇当然知道田家的依仗是谁,所以他不时地打发家里人进宫,给自家女儿送来了大量的银钱,对此朱由检心里自然是清楚的很。
在这一点上,田弘遇的做法与贪财吝啬的周奎形成了鲜明地对比。
朱由检对豪爽慷慨的田弘遇也是印象颇佳,将其拔擢至正一品的左都督位子,田贵妃的兄长田畹也恩荫世袭锦衣卫千户,现在的田家虽然尚不算顶尖勋贵之家,在京师里也是无人敢小觑的存在。
田畹奉父命南下没过多久,便通过生意上的关系打听到,姑苏城外的桃花坞有一靓丽绝世的美女,常在苏州梨园登台,以“人丽如花,似云出岫,莺声呖呖,六马仰秣”而名动江左。
此女姓陈,名圆圆,出身于货郎之家,因其母早亡,生父续弦后其为继母所不容,遂寄寓于其姨丈家中抚育。
而在其长至十岁左右之时,便已出落得明艳动人,为众多男子所倾慕,更为乡里妇人甚妒之。
后其姨丈因贪财将其卖与梨园之中,几年之间凭借着绝世的容颜与戏曲天资,在吴江一带创下了偌大的名声。
据闻已经有不少土豪乡绅想斥巨资将其纳入家中,其中就包括在吴江一带颇有名望的邹家和贡家。
在打听清楚了这一切之后,田畹立刻动身赶往了苏州府,在探得陈圆圆登台之日后遂与当日来到了桃花坞。
田弘遇对于戏曲很是着迷,在搬到京师之后,家中也豢养着一个戏班以供自家人娱乐之用,从小耳濡目染之下,田畹也是对此道颇为内行。
而当陈圆圆一登场,田畹便被其出众的容貌所摄,待其开口吟唱后,更是为其优美的音色和优雅的扮相所倾倒。
待聚精会神地欣赏完了陈圆圆的演出之后,田畹当众打赏了一百两银子的巨款,惹得一众看戏的江南人氏讶异不已,纷纷着人打听这是哪家的二世祖如此豪奢。
待到戏班的妈妈亲自赶过来道谢之时,田畹则是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赎买陈圆圆的要求,这也让一旁看热闹地吴江人氏发出了一阵喧哗和议论声。
戏班的老板刘妈妈在听到田畹的要求后也是面有难色,心下顿感为难不已。
首先,目前戏班收入颇丰,这全赖于陈圆圆带来的轰动效应。
来听戏的豪商大户每每总于剧终之时以重金赏之,每人都是出手五两十两的元宝,最不济也是一两左右的银馃子。
单单每次的这些打赏便让整个戏班月入丰厚,再加上入场银、茶水糖果糕点这些消费,每场下来都让戏班赚的盆满钵满。
其次,邹家和贡家都是在姑苏一带影响甚大的乡绅世家,两家的少主也同时看上了陈圆圆,平日每逢戏班开演,这两人都是风雨无阻、每场必到,并且在最后都要打赏重金。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两人也都有斗气的苗头,虽不至于当众翻脸,但出手的赏银已经从最初的五两十两,上升到后来的二十两三十两,一直发展到现在的每次四五十两。
刘妈妈在心下暗喜不已的同时,也知道陈圆圆是留不住了,邹家和贡家哪一个都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一旦人家得了家中长者应允后出银赎买,自己就得赶紧乖乖地点头答应了。
现在只能是想办法尽可能的拖延陈圆圆离开的时间,并且要多多打听物色和她一般的绝世美人,到时再去买来精心养育,说不定将来又是一棵摇钱树。
没想到的是,除了邹家、贡家之外,今日突然又冒出一个出手更加豪阔的主,并且直接就提出了赎买之事,这让刘妈妈的心头顿时有了不妙的感觉。
“这位官人,奴奴本待叫我家姑娘亲身前来答谢厚赏,怎奈圆圆这几日身子不适,今日亦是因着贡家少爷和邹家少爷到场的缘故,这才抱病登场,总不能教两位少爷败兴而归才好。这位尊客莫不是外省人氏?奴奴先好生谢过尊客厚赏,不知尊客先宿于何处?不如待几日后圆圆病愈,奴奴专门带她上门致谢可好?”
年纪不到三旬、外表也甚是可人的刘妈妈陪着笑脸向田畹行了个蹲礼后开口解释道。
田畹岂能听不出她的话中之意?
贡家与邹家显然也是看上了陈圆圆,并且也是她戏班惹不起的人物,但田畹赏赐太过丰厚,无奈之下刘妈妈只能隐晦地指出了此间的门道,希望田畹得知后能知难而退。
“呵呵呵呵,这位妈妈,不瞒你说,家父素喜戏曲,于弋阳腔更是爱极。某赎买你家女儿,纯属一番孝心,就是想讨家父之欢心,并非贪恋美色想据为己有,待其长大成人之后,某家自会为其择良人以嫁之,还请妈妈给某个面子,至于银钱方面自是好说!”
田畹坐在座椅上打量了刘妈妈一眼后,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笑吟吟地把编造的赎买原由讲了出来。
田畹离京南下之前,田弘遇特意嘱咐过他,让他不要太过高调,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后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如果将来一旦将人送进宫里,就会被人翻了旧账,编排一些强抢民女之类的故事,对皇帝的名声造成不好的影响。
在看到了陈圆圆之后,田畹心中即刻有了决断:这样的绝世之姿送进宫中,肯定会讨得皇帝的欢心,田家的将来又会多了一层保证,这种如同画中人一般的女人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正因为心中有了决断,田畹这才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想在不得罪别人的情形下将陈圆圆买走,以免留下被人诟病的把柄,要不然以他的脾气,早就不管不顾的硬来了。
“陈姑娘乃天人之姿,素为姑苏梨园之台柱,亦是吴江士绅之钟爱,此等妙物岂可为一家所得?这位兄台怎可为一己之私而夺众人之爱?此非君子之为也!在下观兄台并无市井商贾之气,怎地行事满是铜臭之味?”
还没等刘妈妈作答,一名身穿宝蓝色直裰、眉目清秀的青年男子缓步而来,在田畹身前不远处站定后,负手皱眉开口指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