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雨摇了摇头:“花姐是第二天早上回来的,衣服也破了,头发也散了,看人呆呆的一句话也不说。直到看见海叔的尸体才哭了出来,而且哭了很久,我跟哥一直陪着她。中午的时候,花姐交给哥一个很漂亮的荷包,里面装着道平安符,还让我们离开晋阳,只当没见过她,也不要为她报仇。说完,就一头撞了墙……”
金玲哇的一声哭开了闸,两个小家丁也是泪流满面的抽噎着。
紫瑶狠狠的擦了一把眼泪:“天杀的狗东西。”
飞雨道:“对,所以我跟哥就趁着那官家公子再逛茶楼的时候,把他杀了。”
紫瑶咬牙道:“太仁慈了,应该把他蒸完了再炸,炸完了再杀。”
金玲道:“杀的好,花姐九泉之下也能闭眼了。可是,你们是怎么跑掉的呢?”
紫瑶道:“对哦,你说那人是官家公子,不知是哪家呢?”
“他就是前朝兵部尚书魏德海的长子——魏仁凤,也是当今刑部尚书魏仁美的亲哥哥。”
金玲突然呛了一口茶水,咳个不停。紫瑶连忙一边轻抚她的后背一边道:“怎么喝的这么急,你倒是小心点儿啊。”
金玲顺了口气傻傻的笑了笑,紫瑶颇不自然的看了看飞雨。
飞雨却似没有觉察,见金玲没事便又继续道:“当时我跟哥被官兵团团围住,带走后直接扔到了死牢,不过我跟哥都不后悔,早抱了必死的决心。哪知我们不只没有死,还被带到了圣驾跟前,老老实实说了来龙去脉后,竟只被罚做了三个月的苦役。后来听说是有人拿着百姓的万民书为我和哥叫屈,说我们这是为民除害的义举,所以才感动了皇上。”
金玲一改之前的哭相,两只大眼晶亮晶亮的:“什么人会这么好心哪?”忽然又一拍巴掌道:“哦,我知道了,是茶馆老板,对不对?”
紫瑶不予苟同:“茶馆老板能有那么大的能耐?”
飞雨笑道:“是王爷。”
金玲张大嘴巴道:“是王爷?”复又看着紫瑶道:“王爷不是奸的吗?”
“什么尖的?”飞雨道。
紫瑶赶紧拿了块糯米糕塞到金玲嘴里:“吃东西吧你,王爷不使剑的。”
飞雨道:“王爷的确不使剑,但王爷不是不会使,连我的剑法也靠王爷提点了不少呢。”
紫瑶问:“那王爷为什么要帮你们。”
飞雨脸上忽然显得有些得意:“我跟哥服完三个月苦役后,王爷就派人把我们接到了王府。说是欣赏我们重情重义,又有胆气。所以说,王爷不仅救了我们的命,更对我们有知遇之恩。所以我说我们兄弟二人此生只忠于王爷,绝不事二主。”
两个小家丁原本一直听着,吃着,哭着,这会儿也忍不住开了口。
左边的说:“飞雨哥,想不到你跟段总管还有这么坎坷的经历,我阿水跟小顺以后也要像你们一样,忠臣不事二主。”
右边的说:“乱说,我们哪算忠臣啊,我们应该是忠仆才对。”
飞雨笑道:“不管是忠臣还是忠仆,反正是忠就对了。”
紫瑶笑了笑,不再说话。
金玲夹了一大块东坡肘子放到飞雨面前:“吃点东西吧,净说话了。”
飞雨看了金玲一眼,受宠若惊:“多谢,我自己来就好。”说完又看了一眼。
金玲低头喝汤,脸上的一点微笑要多淑女有多淑女。
正这时,店小二忽然端了几碟点心进得房来:“我家主人知道此间来了贵客,特命小的来送些点心,请各位贵客品尝。”
点心小巧精致,梅花一样码在碟中,每个上面还都写了字,有花开富贵,有锦绣前程,等等。唯独其中一盘,油光澄亮,虽也好看,却是无字。
小二说:“无字的这碟是我家主人特别叫人做给此间最尊贵的贵客的,还请各位慢用。”说着,将那盘无字点心放到了紫瑶跟前,恭身退出。
金玲赞道:“不愧为富贵楼的老板,果然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儿。”说着,当先夹起一块有字的送到飞雨碟中,然后又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块:“嗯,果然是贵客的味道。”
飞雨夹起那块点心,看了看金玲,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阿水跟小顺则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只有紫瑶对着那碟无字点心只看不吃,金玲笑的无比奸诈:“小姐,你这是无字天书,看是看不出花来的,咬上一口才知道内里玄机。”
紫瑶回神,顺手将点心推给金玲:“我敢打赌,你上辈子一定是饿死的。”
菜过五味,已是午后,紫瑶被香囊一事搅了心情,决定打道回府,金玲嘴上挂油瓶道:“出来一回,怎么着也该给买件首饰吧。”
紫瑶看了看大伙,于是最后,金玲得了对金镶玉的耳坠子,飞雨得了条锦绣阁的缎面腰带,小顺跟阿水各得了一双绒布靴,紫瑶没再给自己买什么,五个人喜滋滋的回了王府。
晚上,金玲捧着一盘点心坐在石阶前,一边望天一边道:“小姐,你听说过月下老人吗?”
“你说牵红线的那个?”紫瑶将一条五色彩绳匆匆收进袖口。
“对呀,你说他每天是不是也很忙?”
紫瑶走过去挨着坐下,半眯着眼问道:“怎么说?”
金玲道:“如果他真的很忙,那会不会忙中出错?”
紫瑶皱眉:“你到底要说什么?”
金玲回过头认真的看着紫瑶:“我是说,他会不会只把红绳丢给一个人,而忘了丢给另一个人。”
紫瑶想也不想就道:“你说飞雨啊?”
金玲一张俏脸瞬间红到脖子根,好在天黑看不太清:“关他鸟事,我,我是说月老的线,一个是线,一个是人,线和人根本是两码子事。”
紫瑶垂眸低笑:“本来我还不太确定,可你的反应告诉我,还真是飞雨。”
金玲坐不住了,跳脚道:“才不是呢,本姑娘花容月貌,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怎么会看上他那么个细马长条的高粱杆儿,不跟你说了。”说完,一猫腰跑回房。
紫瑶双手拢在嘴边喊道:“要不要我替你做媒呀?”
“你敢。”
一声关门响,阻住月色,隔断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