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恩时一直站在暗处,此际不禁皱了皱眉。见那女孩子瘫在地下独自哭得凄惶,正待上前,忽然一行人路过,领头的是车行义,见此情形,停下来驻足观望。车行义率洛阳帮门人经过此地,恰巧将方才一幕瞧在眼里,自谓侠义之人不能袖手旁观,便叫人将那女孩子扶了起来,和颜悦色地道:“姑娘,这十两银子你且拿去,赶紧寻个大夫给你爹瞧一瞧。”那女孩泥水雪水糊了满身,顿足哭道:“我爹素有心疾,这下子……这下恐怕要了他的命啦!”车行义一惊,低头查那汉子果真已没了鼻息。他自己居父丧不久,兀自穿着生麻孝服要斩衰三年,当下起了同情,想了想道:“你还有什么亲戚可以投靠?或者我们还可资助你些银两。”熟料那女孩子头摇得拨浪鼓相似,“没有啦!我家是外乡人,随爹妈流落到这京城之中。原想着天子脚下好活命,没想到天下乌鸦一般黑。娘上个月得病死了,爹爹身子不好,做不得重活计,只好领我出来卖唱,挣几文小钱过日子。”洛阳帮门人不少是穷苦出身,这种事司空见惯,七嘴八舌地小声议论起来,有老成些儿的便道:“少帮主,还是先让她喝口热汤吧,咱们也顺便歇歇脚可好?”车行义一想不错,便吩咐都坐了,要了些烫酒烩面卤肉之类吃喝起来。那女孩双手捧着碗热气腾腾的油茶,也不怕烫嘴,沿着碗沿转圈儿一气喝了个精光。车行义见她吃得香甜,怕是饿得久了,连忙又递了个火烧过去。女孩三口两口吞下,抬起水灵灵的大眼睛望了他一眼,忽而便跪下去,重重叩下头去,“谢谢恩人。”她甚是伶俐,吃饱了便赶着过来伺候,轮流给众门人筛酒,又到旁边摊上拧来热毛巾给大伙儿擦脸。车行义便掏出五十两一锭大银,道:“你拿去好生将父亲葬了,自个儿当心些罢。我们可要走了。”说着站起身来。不想那女孩子放声大哭,死死扯住他衣服不放,口口声声只道:“我家没亲人啦!剩下我一个小丫头,早晚是个死。公子心肠善,是个好人,就将我收留下好不好?”车行义一怔,为难地道:“这可不成,我们还有事呢!”那女孩“扑通”重重跪下,泪流满面,哭道:“公子大恩大德,孙宝琴今生难报,甘愿做牛做马,为奴为婢,一辈子服侍公子。”车行义心道:“原来你叫宝琴。”他洛阳帮乃中原一大门派,日常身边的下人也不少,只因父亲管束得严,加上尚未娶妻,贴身的丫鬟倒没敢配。当下见她泪挂腮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着实为难,沉吟不语。有那份位高的门人便道:“少帮主,这小姑娘看着怪可怜,天寒地冻的,早晚活不下去。咱洛阳帮行侠仗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帮里也不多口人吃饭,看她手脚还勤快,带回去做个粗使的丫头,您看可使得?”这人叫尚全胜,入门甚早,论起来还算是车行义的师哥,其余弟子也纷纷帮着说话。车行义无法,只得先让她跟着,得空再送回帮中;又叫人寻了两个闲汉来,给了些银两将那汉子的尸身好好厝埋。宝琴感始末,急着回去复命了。可恼的是,明摆这事和洛阳帮已无干系,临走竟然还要下毒害人。闻讯赶来的众门人惊诧不已,都想不到这貌似苦楚可怜的小丫头竟是歹人。车行义道:“这阴司教行事如此毒辣,竟是缠上我洛阳帮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险些害了我等性命,幸好萧大侠见机得早。”再去寻那中年汉子的尸身时,早不见了,两个闲汉倒在一边,口鼻流血。找了一圈不见对头人影,只得作罢,双方辞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