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思宁木然地盯着空荡的黑暗,他跟离琛定的时间是十二点,十二点去?32??思思住过的地方探寻。
有的东西是在白天看不到的,譬如黑暗,譬如恐惧。
现在差不多快十一点半了,白思宁突然从椅子上坐起来,不自觉地又多看了窗前的风铃一眼。
他不清楚那风铃是用什么做的,一千多年了都没有锈掉、依然能发出清脆地声响。就是不知道做这个风铃的女人过了一千多年是不是还活着。
那个--跟学校的那个女生,他在离琛身边见过三次的那个女生,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女人。
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死了,可是他再一次睁开了眼。这一次睁开眼就见到了她。那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救了毫无求生意志的他。
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那双绚烂的血色的眸子,她看着他由恐慌变得错愕,确是毫发无损。那一刻他就知道她绝非人类。
她跟他说对不起,他问:“为什么?”
她只是说对不起,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愧疚和悲哀,那般深重的极致的感情,他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藏在那副清婉柔弱的身子下。
“小宁是谁?”有一次她坐在他床前,展着针囊,问道,“你昏迷不醒的时候一直喊这个名字呢。”
刚开始的时候他每天都会咯血,没完没了,生不如死。普通人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血,也不知道那是他自己的血还是死去的人的血。
他拒绝喝药,拒绝她的治疗。
“是喜欢的人吗?”她这样问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死了。”
“嗯。”她听到的时候没有一点意外,淡淡地抽出了一根银针,“你很想她?”
他无力地苦笑,“我想,又能怎么样?”
她淡淡地笑了,“因为想,才有盼头是不是。只要你好好配合治疗,你总可以见到她的。”
“你要是真那么喜欢她,总该有等的勇气吧。”
他握紧了拳头,“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啊,我知道。”她轻笑着点点头,恍若天边流云掠过,“所以我叫你等她,如果她也是一样喜欢你,她不会记恨你的。”
“可能会有转世这种东西吗?”不可否认,他心动了。
她笑着点头又摇头,“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如果你相信的话,就会有。”
他听见她犹如梦呓的一句话,“我也有想见到的人……”
后来他才问了她的名字,她眉间微微一跳,半晌才回道:“青音吧。”
那声音淡薄如雾,那样的轻,仿佛不在人间一般,决绝的,转瞬即逝。
这些都是白思宁对她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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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的血腥味早就散干净了,手电筒打过去,照出一片衰草。
有点反常,毕竟这还是初春。
“真的有人能住在这种地方啊。”离琛推开了屋门,屋门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手电筒照亮了斑斑驳驳的水泥墙。
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墙壁。
林兮云进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进入幻觉了。顾影给任思思制造的梦境一直笼罩在这里,现在任思思失踪了,顾影不在,这个幻影自然就消失了。
这里并不是人能住的地方。
四面的墙都被划得乱七八糟的,所有的划痕都呈现同一种样子—两个简易版的小人。
任思思的哥哥的确在。所有的他都刻在了墙上,这些刻画没有绘图的技巧,杂乱地拧在一起,如果不仔细看,其实就是一堆杂乱无章的线条。
她当然是无意识地刻着。如果她清醒了,就应该记得,她的哥哥早就死了。
她做着梦,手指就在墙上纷乱地描摹她跟她的哥哥在一起的形状,随后,体内的寄主就复苏了。
离琛现在能肯定一点,这个寄主的滋养品就是人的感情。越绝望,越执着,他就越强大。
如果离琛知道杨峰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大概会更早得到这个真相。
那次林兮云上楼之后,任思思又被杨峰的新女朋友堵着羞辱,她不敢跟林兮云吵,刁难任思思的胆子还是有的。
杨峰随口撺掇了一句,“放心,她就是个孤儿,全家都死光了,灾星。”
一直低头的任思思豁然抬头,分辨道:“我还有哥哥。”
“谁知道你哥是什么东西,谁见过?别拿死人糊弄人了。”
没人可以否认她的哥哥--我的哥哥一直都在,没有人可以诅咒他,诅咒他死的人才是要死的那个。
这样的苟延残喘,仅仅是想维护住那一点可怜的虚幻。
她每天回家说:“哥哥,我回来了。”
她出门的时候说:“哥哥,我去上学了。”
她什么都没有见到,正是因为没有见到,她才敢想象任安行的存在,自己去延续顾影给她的梦境。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故而任思思永远不可能醒。
然而,所有的梦都会醒,所以醒的时候大约就是她死的时候。
那他当年救了她算不算是害了她。救她出来,让她越陷越深,早知道会是这种结局,不如当初放她自生自灭。
活着,就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反正她的人生也就是围着一个死人的幻梦。
不,算起来她早就死了,谈不上人生。
“离专员?”白思宁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在他身后响起。
他差点忘了身后还有个尾巴。
白思宁蹙眉,向墙角走过去,提起了放在地上的袋子,“这什么?”
离琛走过去看,包装精致的衣袋和这里完全不符,白思宁抖了出来,才发现是一件风衣。
似乎是男人穿的款式,衣料、裁剪都还比较高档,白思宁拈着标签看了一眼,“看起来她不会是买这么贵的衣服的人吧。”
“她当然买不起,”离琛也是诧异,黯淡的气氛都被这不搭调的衣服搅坏了,“她要这个干什么?”
话出口,他才记起林兮云在这住过,她才像是能买得起的人。
这样才是最正常的可能,林兮云放在这的,不过她买这个又不是自己能穿,那是要给谁。“没什么,”离琛摆下了这些多余的想法,“同学的,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