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刚从这具身体里复生没多久就出门还是有些冒险的,首先这壳子体质太差,走几步喘一口,先前在院子里还只是感觉身体太沉重,真正走出来才发现这具身体实在差劲,她的临时住所又是在群山深处,离景区距离不是一般远。其次是融合度的问题。不过诡异的是,从‘池易’身体中醒来,她没有遭到半点排斥,就好像这本来就是她的身体一样,契合得不可思议,仿佛只是她睡太久才会产生一些天马行空的错觉。不过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和‘池易’是不太一样的,虽然这点不一样她至今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就算有这两个问题横在她面前气势汹汹,现实的问题迫使她只能忽略其他,咬着牙硬是翻山越岭过去了。
看到一个臃肿的身影狼狈地抱着一盆花草从乡间野路冒出来,脸上青白交杂,气喘吁吁的模样,看得旁人十分担心这人下一秒就可能断气。不过留意到旅游线路上那些人或诧异或担忧的目光,池易迅速调理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一手端着盆景,空出一手拍了拍脸,又理了理衣服,才又钻进一片林子走远。原主虽然平时少有来到这个经过全新规划整改的景区,但是小时候的记忆还在,也知道走哪条小路可以避过景区管理人员,跑到景区里头买东西。
“诶,小易啊,你今天没去上课呀?”
刚来到移动摊贩固定的贩物圈坐下,一道粗犷的男声便钻进池易耳朵里。一瞧,那人还是原主村子里的人,和‘池易’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
池易朝对方点了点头,态度不算热络地回答道,“阿忠叔上午好,今天周日学校不上课。”
虽然是高一阶段,但‘池易’所在的中学只是普通的乡镇中学,尤其这里还算得上是较为贫困的乡镇,加上位置偏远,老师们大多都是身兼数职的代课老师,平时周一到周五上课,周末是不会再在学校陪着学生上自习的。倒不是不重视学生,要知道越是贫穷的地方,靠读书改变命运的念头越是根深蒂固,但是现实是学习成绩好的学生自然会想办法离开这里,去市区中学读书,再不济也会转到其他教学质量好些的乡镇中学,留在打古坞这块小地方的基本是已经放弃自己的人了。
那阿忠叔显然是知道这个情况的,也没察觉出这个池易与往常的‘池易’有什么差别,只是看着池易叹了一口气,倒也没说什么。默默将自己的摊子往另一边移了一点,为池易空出更大的空间。他们村子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池易的情况,也知道她会料理一些花草拿出来卖,他们家境都不怎么好,但能帮衬着这个小姑娘的还是尽量帮衬一下。
倒是看到池易身旁的盆景,他皱了皱眉,“小易你这次只带了一盆盆景出来呀?”
“对,其他都没盘好,就没拿出来。”池易自然感受得到旁边这人朝自己散发的善意,不过大抵是没有什么应对经验,她只是干巴巴地回答着别人的问话。
那阿忠叔也没介意池易的态度,摇摇头心道这孩子和她爷爷一样实心眼,现在好多年轻人都盯着景区那些游客,把他们当肥羊宰。便从山里挖出点老树桩就胡说八道是什么百年老根,一转手就是成百上千。他们虽然不懂盆景,但是看到池易精心侍弄的花草也感觉得到她的用心,然而这些东西往往卖不出什么钱,老实说他们都有点搞不懂那些有钱人怎么想的了。
其实倒不是游客全都不识货,只是他们来这么远的地方就是为了感受乡野趣味,要买盆景他们也会在市区买,何必跋山涉水来这里不是?而且一看池易这种半大不小的娃娃,他们也没什么购物的念头,大多数人还是信奉‘年龄一说’的,也就是你越老别人对你的技艺越信赖,就算只是普通的盆景,他们也会觉得你是返璞归真什么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娃娃做出的东西,实在让人不太信任。
所以从上午九点多钟坐到下午快一点,池易的盆景还是无人问津。倒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在她摊位面前停留过,不过又是点头晃脑地胡乱评论了一番,把池易那盆景批得体无完肤,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让池易有够无语的。
“小易,要不你先去吃点东西再来?”一旁的阿忠叔摊子上的土特产已经卖出去大半了,但是池易那盆花不但没卖出去,还遭到了别人的‘批判’,让他心情也不大美妙。
池易看了看头顶的烈日,脸上不住冒着热气,却是又青又白。她抹了抹额间不断滚下的汗水,倒也没逞强,朝阿忠叔点了点头便道,“那好,阿忠叔麻烦你帮我看下摊,我去吃点东西马上回来。”
她有点中暑了,即使是原主大概也是很久没有走这么远的路了,加上早上又没吃东西,现在是手趴脚软的,只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
阿忠叔听了她的话朝她摆了摆手,意思是让她快去。见此,池易也不担心什么,把盆景放在地上就走了。不过她不是去买食物,而是去了一片人烟稀少的林子。
她现在脑子里接收的讯息是被动的,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却下意识地来到这里,似乎知道来到这片林子会让她好受一些。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一进入这片蔽日遮阳的林子,她心中的燥热就散了几分。饿的确是饿,但她却不想吃什么东西。随意地找了一块石头坐下,看到层层叠叠笼盖在头顶的树叶枝桠,池易眼神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一片寂静里,忽地,一阵混乱的脚步声自远而来,踩在枯黄的落叶上,发出漱漱的声响。
抬眼望去,池易只看到一阵黑气直直朝她,哦不,是朝她手上的残片靠近。
这刻有六翅天蚕的残片,不仅吞万物之灵,也食世间至邪。
这变动很微妙,除了池易,也就只有那黑气的携带者察觉到了。
本来这些穿戴精良的魁梧大汉注意到了池易,但是不打算搭理这个乡下姑娘,隔着一段距离便兀自走开,没想到他们搀扶着的那人却在和池易错开几米后突然扬了扬手喊停。
“超哥,怎么了?”一个灰衣汉子看着满脸苍白的男人,焦急地开口问道。
被围绕在人群中间的男人顿在原地几秒,一双憔悴却丝毫遮掩不去深沉的眼眸精光闪现,直直地望向了坐在树下的池易。
池易正好望进这人眼睛里面,诧异地挑了挑眉,倒是兀地点头开口道,“马上要日跌了,朝西走比较好。”
大概谁也没想到一个看起来精气神不怎么好的乡下小姑娘还有胆子看到他们这群人讲话,,要知道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的面相,但对方丝毫不惧,还一派淡定地率先开口,着实让他们吃了一惊。
倒是中间的男子听了叶暖这话,眼睛里顿时闪过一阵微光,“为什么要朝西走?”
“要过一点了,太阳偏西跌落,阳气渐衰,你往东边走,会死。”池易也没保留,直接说道。
倒是听了她这话,一旁的壮汉就有人不满意了,带着怒气喝道,“你这小姑娘胡说八道什么?知不知道我们……”
壮汉还未说完的话被中间的男子阻止,只听那人忍着身体的不适好奇道,“你知道我身上的问题?”
池易只是目光徐徐地看了那人一眼,结合了原主的记忆,直接道,“你们去捡了悬棺吧?”
没有人回答她,不过池易也没在意继续道,“有没有看到入口的九盏灯?那可不是长明灯,只是通往枉死城的引路灯。传说枉死城住着许多无辜受伤冤枉而死的鬼魂,迟迟不愿投生,丰都大帝特此恩准,等待凶手死亡让冤魂见其受苦,以消忿恨,直至被害之魂得有投生。罪者之魂则遭押解收禁,受万般苦难。若罪恶满盈,则永世不复出。一般人不会遭此一劫,下面估计有人太惦念着你,所以才让你如此。不过好在你身上有些东西,不然这次还真出不来了。”
一个普通至极的乡村姑娘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话,颇有几分天师附体的感觉,让林下的那些壮汉不住汗毛站立。尤其是有过刚才的经历,即使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众人也免不得有些心惊胆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