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姐,小公子。”
吴夏依旧是一身白衣,最近他总会心惊肉跳。施睿静来过几次副指挥使府邸,看着他的眼光让吴夏想到了蛇,阴冷的毒蛇。
施睿静把楚国派来的密探全部抓住,并杀掉了。其中有一些其实是来搜捕他的。
吴夏的情况孙光宪很清楚,当初吴夏就是以高郁与高季兴是结拜兄弟为由,请求收留。人到了绝境,什么里子面子都不要了。孙光宪把他安排到了高保勖府中,没有任职,而只是一位先生。
高保勖府中的属官解散,奴仆散尽。可是吴夏还在,因为他是先生,是幕僚或者谋主。
吴夏曾经以为高保融地位不稳,孙光宪有可能废长立幼。而高保勖确实比高保融要聪明。
问题在于,高保勖不给他出主意的机会。高保勖甚至认为吴夏是孙光宪派来挟持或者监视他的,对吴夏虽然尊敬,但是有些冷淡。
吴夏的聪明是没得说,他历经巨变和逃亡,对于危险的敏感程度也是非常高的。
副指挥使府之变,是江陵新政真正露出血腥的地方。吴夏冒险一搏,替∝∧,高保勖顶包,勉强求得了一条生路。但是也引起了孙光宪和施睿静的重视。江陵内阁和各房成立,孙光宪完全可以给吴夏谋一个职位,以吴夏的名声和才能,应该都能够担当。但是孙光宪没有。反而施睿静几次到副指挥使府,怀疑的意味非常浓重。
是的,吴夏之所以被搜捕,是因为暗中找人寻求刺杀马希声。
马希声三十四岁,死了。绝对不是吴夏下手,他没有找到这个机会。但是楚国王室暗卫开始追杀他。
这意味着马希声的死绝不是表面说的病逝,而是横死。吴夏和几个义士被围,全靠那几个义士权利拼杀,但是还非常年轻的吴夏才跑了出来,先是到了南汉。南汉殇帝刘玢骄奢荒淫、政事废弛,吴夏见没有希望。就前往吴国,吴国纷乱,徐知诰篡吴称帝,国号为齐,后来徐知诰宣称自己是唐王室的后裔,恢复原来的李姓,改名为李昪,改国号为唐。
南唐好文学之士,吴夏所学,经济和诡策。经济为豪门控制,诡策为唐王不喜。吴夏不得门而入,加上马希范查到了吴夏在南唐,写信让南唐抓捕吴夏。吴夏走投无路,铤而走险潜回楚国,装鬼下毒弄死了马希范。
所以很多人都说是高郁化为厉鬼索走了马希范的命。
更多的人都知道这一定是吴夏所为。但是由于马希广但是并没有追求马希范是如何死的。所以实际上,楚国的密探对于吴夏是视而不见。
吴夏已经三十七岁了,他花了十八年的时间替老师报仇,没有成亲,没有安身之所。
荆南是不得已的选择。吴夏打着高郁是武信王结义兄弟的旗号,是为了求一个好的出身,但是这是双刃剑。因为很多人都认为吴夏会为高郁报仇,武信王正是帮凶之一。
吴夏确实已经走不动了。
“吴先生。”王婉容不认识吴夏,但是高继冲记得。
“小公子还记得在下。”吴夏十分谦卑,他太需要一扇敞开的门。
观海阁的讲学他一直都来看,反正副指挥使府里并没有什么事情。高保勖也很少回府,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内阁和跟着高保融。高继冲虽然小,但是身边在聚集一些奇人异士。
荆南内乱,高保融亲征,高保勖运粮。留在江陵的是这个几岁的小孩。这几天,这个小家伙不管是不是有这个高人教导,但是做得总算是不错。
昨夜,王府大批人马来回。高继冲现在坐在祭坛,虽然有稳定民心的作用。但是很明显没有了往日的活泼,一下子有了心思。而王婉容也一脸肃穆。
这些都告诉他一定说了什么足够影响王府的大事。
这件事当然不是前线的事情,要是前线出了事,早就打乱了。而内阁的政令仍然在有条不紊地发布。这些政令对乱局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吴夏可太清楚了,内乱会很快消融。没有了内乱,蜀军师出无名,不败也败了,要知道荆南的背后是强大的北汉。
“昨天我夜观星象,怕是梁老先生去了。”吴夏拱手道。
高继冲就看着吴夏,因为江陵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但是夜观星象,所以根本就在下雨,偶尔有意向间隙有星星,那也做不到什么夜观星象。
所以吴夏这完全就是胡乱扯了一个由头。说出的是自己的判断。
王婉容一笑:“昨天我也夜观星象,怕是吴先生有无妄之灾。”
“还请指教。”吴夏已经知道这个小女孩不是那么简单,所以没有半点轻视之心。
“天机不可泄露,恐遭天谴也。”王婉容一语双关。
吴夏拱手而拜:“受教了。”
“十叔家里好像没几个人了,吴先生为什么为由去纪南城?”高继冲问。
吴夏就尴尬了,他能说高保勖不信任自己吗?而且这种话,也只有这个孩子能问出来。要是王婉容,一定会给自己留几分面子。王婉容也笑了,有些看好戏的样子。
“我没有去过纪南城,不得其门而入。”吴夏也搞起了一语双关。
高继冲点头:“所以我娘就说,这节度使府的院子该拆了。城墙也是一样,耗费资材,弄得先生找不到进城的门。”
王婉容实在忍不住笑了。
高继冲问:“错了吗?秦汉唐都修长城,也还是没有挡住契丹。”
原本还在笑的王婉容和更加尴尬的吴夏脸上慢慢严肃起来。
吴夏叹了口气:“小公子所言极是。”
“吴先生去不了纪南城,不如我和十叔说一下,现在蒙学当先生好不好?蒙学现在只有两个女先生和一位老先生,王姐姐、耿先生、余老先生都很忙,蒙学真开学了,先生不够的。”
王婉容笑道:“吴先生大才,要去也是去书院的。”
吴夏连忙拱手道:“我哪里是大才,书院我也是呆不得,要是去书院,我还是呆在账房你当账房先生的好。去蒙学当先生,我求之不得。”
高继冲总算笑了。
高继冲也振作精神,站起来道:“要不,王姐姐,吴先生,我们去蒙学看看吧。这雨水老是下个不停,什么时候才能修得好。”
“敢不从命。”吴夏躬身道。
吴夏的姿态摆的这么低,王婉容就对这个人的人品产生了怀疑。不过她不想说什么。
从公园向往蒙学,一路上要经过小桥流水,回廊楼阁,一直到观海阁。很多小孩子在哪里玩耍。
膳食房的女工们给农作物清理杂草,有些在修剪树木。
余政一个人坐在路边的树林里的石头上,双手捧着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抬头正好和走过的高继冲看了一个对眼。
不过余政拔腿跑掉了,快得高继冲喊都没有来得及喊。屁股上的小药箱一颠一颠的。
余政也在闹脾气,因为医学院的大夫们分成了两拨,一拨由余老带着去了纪南县和安远。梅雨季节,江水上涨,气候变得温暖,一些地方的钉螺大量繁殖。因为经常下雨,用巴豆叶或者其它草药杀钉螺已经不是那么管用。
宓乐已经被调到了医学院,他提出的治水的方案,简单说就是减少浅水沼泽的面积,利用沟渠让水流动起来。缩小钉螺生存的空间。在道路和沟渠两旁栽种树木,吸引鸟类栖息,最终达到遏制钉螺的效果。
而且宓乐提出的对于水蛊需要更多实证来证明的观点,也给余老提出了一个难题。所以带着人就下去了。因为这项工作有些危险,所以不让余政去。
而聂红则带着另外一半大夫上前线去了,前线正在打仗,怎么可能带他去?偌大的医学馆里,就没有几个人。余政两边都没捞到,又没人管,生气了。
高继冲以前还每天早上去闹腾一下余政。这几天天一亮要么被带到内阁,要么在广场给衙门站台,也没时间找他。
所以余政对高继冲也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