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翰是从起火的战车里面扒出来的,他冲在最前面,直接被震晕。如果不是战士们扒得及时,就成烤肉了。
不过他的车长和火炮手没能活得下来。
王翰从醒过来开始,就僵尸一样躺在担架上。
他对同样躺在担架上的黄彬不屑一顾,在他看来,黄彬就是一个贪生怕死,喜欢贪小便宜的人。至于这个家伙想方设法从皇帝哪里骗来钱,还克扣下来不发,现在因祸得福,让这些战士每人手里都有几张银票的事情,那纯属是消财免灾。
黄彬从来不认为战车团能够成事,就算是打了那么多胜仗,逼降了那么多州府,都只是昙花一现。他时刻都在为最后的溃败做准备。
好了,现在他如愿以偿了。战车团除了留守荆州油田的一个连,剩下的都留在了这里。而这将使皇上的势力衰减,会发生什么事,现在谁也说不清楚。
“怎么你没被砸死?没被砸到头,只是砸断腿,真是老天无言。”
王翰不喜欢在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黄彬。
“那是因为我这个人,心慈手软。哪像您,嘴硬心硬。你得感谢我,不先救你,你肯定会被烧死。”黄彬心情很好,他可以回家了。这几个月的日子就像噩梦,但是总算是结束了,看着喜气洋洋,没有半点俘虏的自觉的老兄弟,他觉得就是死了,脊梁骨也不会被戳。
“你想过皇上吗?你从来就没有替皇上想过。你连杨琏都不如。”
王翰却觉得战车团毁在了自己手里,心都是疼的。
渤海师打得快,撤得也快。连个报信的人都没跑出去。上百辆战车,甚至包括弹药,都留在了原地。渤海师还好心地把火给灭了。
但是渤海师对战车和装备根本不屑一顾,只是把人全部押走,其它的一根钉子都没要。
这更加让王翰不舒服,这让他觉得自己的努力,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笑话。
战车团没了,后续的部队没有一天赶不过来,金陵在确定了唐王已经被老国丈周宗劫往渤海之后,就有了一天的时间来撤离。
陆路撤不走,但是大唐,最不缺的就是战船,就算是平底的楼船,他们也能够闯过封锁运河的炮台,沿着运河北上。何况渤海师的战舰也到了江陵的江面上,他们的火炮要比炮台的火炮厉害,几轮过后,几个关键的炮台就废了。
很快,大唐的水军炮轰紫金山,把李景达救了出来后,也浩浩荡荡地到了金陵江面。
大唐的军力虽然打残了,但是说完全没有反扑的实力,那也是不对的。林仁肇残存的十多万人退想了交州。
李景达带的水军和岸基部队,也有接近四万人左右。加上各家的三四万家庭,从长江一线追击下来的荆州水军看到严正以待的南唐水军,也不敢直接杀上来,他们选择了靠岸加入了攻击行列。
但是大唐的皇上没了,连皇弟李从善据说也拒绝继位,跟着李煜走了。老周宗把大唐的根子给挖掉了。
能够继位只有李景达,但是李景达还是摇头拒绝:“我们去徐州。皇上和渤海王不会真的不管我们。”
“我们为什么不像南汉一样去大琉球,会合林将军后,我们也许还有一线生机。”镇海节度使郑彦华是这次水战不败的功臣,大唐就这样没了,让他十分憋屈。
李景达苦笑着指了指遥遥而退的渤海海军:“你觉得渤海那么好心?会把大琉球留给我们?我是准备跟着皇上走,他降了渤海,我也会降。至于你们,如果不愿意,可以自行离去。”
没有人走。
当年柴克宏曾经说,该打的总会打,该投降的肯定会投降。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金陵,已经竖起了大周的旗帜,城里已经准备迎接大周的皇帝进城了。
不愿意投降的,就是这江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有大型的楼船,有先进的炮船,也有老百姓的小舢板。
“不愿意降周,那么我们就走大运河,为这些百姓打出一条路出来。”
李景达拔出了已经断了半截的宝剑,将剑锋指向了运河方向。
战鼓声很快就擂打起来。
“生当为人杰。”
“死亦为鬼雄。”
“杀。”
“杀出一条生路。”
这是南唐最后爆发的光芒,异常耀眼。
胡逗洲,一艘商船满帆背上。
李煜第一次见到了海王城,他却只能苦笑。因为这座城当初确实是渤海王建造,但是完成却是工部侍郎墨班子。而墨班子,早在战车团开到金陵城下的时候,就投降了。
现在的海王城,仍然是渤海的海军在管理。这两年江水水质变差,泥沙变多,胡逗洲的面积越来越大,都快与陆地连接起来了。
渤海海军的舰船,已经往南边去了。
但是黄海的沿海,还有海监船与渔政船在巡航。
这里不允许小船捕鱼,小舢板会被渤海没收,至于人,要么你加入渤海的大型渔船当船员,要么会被解押到高丽和倭国。如果你有家人,也会让你全家一起去。
李煜就看见一艘渔政船拖着几只小渔船,船上还蹲着大大小小的渔民,他们没有垂头丧气,还有几分“阴谋得逞”的喜悦。
“你放心,渤海现在为了人口,已经饥不择食了。”
老周宗从一上船就开始晕船,皮包苦头的身体,生命之火就好像随时都会熄灭的样子。
只有在两个外孙趴在他腿上的时候,脸上才露出笑容。
李仲寓六岁,李仲宣三岁。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完全不知道父母的忧愁。
“所以只要投奔渤海,他们都会接收。你不用担心你的子民。”
李煜不信:“不是说想进渤海,是需要考得吗?”
周宗道:“那是渤海郡需要考,将来带方、乐浪和东丹郡可能也都要考。”
“为什么?”
“因为猛兽横行,只有强者才能抚育万物,维护天地大阵。弱者就算是到了安全区,也很难保证能平安活下来。”
老周宗抚摸着两个外孙的小手:“所以渤海王只接孩子,多小的孩子他都要,然后倾尽举国之力培养成才,我的两个小孙孙都会成为栋梁之才的。”
李煜觉得这完全超出了自己能够理解的范围。难道大唐打探到的消息都是假的?
“渤海王能够容得下我?”
周宗一笑:“能不能容得下,那要看你。渤海王能够容得下很多人,比如学问上的仇敌孙睿永,当年辽主刘贤也是细心教导。与大周太子柴宗谊闹翻,但是仍然援助肃州不赢余力。条件是,不能破坏他的政策。你将来会在凝阳书院教书,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自己掂量。”
李煜不以为然,但是他不愿意再这个时候招惹老丈人。
何况,大唐已经亡了。他开始有一些失落,但是现在却只有轻松。
“高继冲是不是我......”李煜对小时候高继冲醇厚亲近的样子映象深刻,但是话没说完,就被周宗拦住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渤海王对你们李家确实很好,包括对你大哥李弘冀。但是他现在姓高,不姓李。”
李煜也知道有些不合适,但是他仍然道:“我听说高继冲的义子叫做髙仲钧。这不会是巧合。”
周宗叹了口气:“渤海,很多人都收有义子义女。而且都当成亲生子女看待。髙仲钧是渤海王和前王妃收养的孩子,加上小郡主高念容。这是渤海王对前王妃的念想。碰触这个禁忌的人,是会倒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