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侯飞云一脚踹飞半截被打烂的凳子,突然身侧紫光现出,继而清光亮起,挡下了紫光。
此时地上摆满了千奇百怪的东西,比如两节破的凳子腿,一根侯飞云的银簪,一块杨逸的玉佩,几滩洗脚水,手纸,地板还歪歪扭扭地被刻了个“火”字。
杨逸和侯飞云正站在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围成的圈子里。杨逸提着惊鸿剑立在外围,还时不时向外刺上一剑;侯飞云站在中间,手上不住写写画画,推算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底怎么摆才比较好。
至于圈子外面的那人,倒是他们的老熟人了。上次他们在洛昌城时那人也来刺杀过一次,吓得侯飞云半个月都不敢洗澡。幸好玉屏山气温比较低,不会发臭。
这次若不是杨逸反应快,把侯飞云从床上扑着滚到了地上,尽水派已经少的可怜的总人数就要继续下降了。杨逸落地之后抓起惊鸿剑就冲了出去,这才给侯飞云争取到了布置这个阵法的时间……如果这玩意儿也能算阵法的话。
但是这个阵……怎么看都很不靠谱的样子……
“看什么看?再看你倒摆一个给我看看!”侯飞云瞪着杨逸,道。
杨逸一指地下,道:“你的阵刚刚差点被人破了诶。”
侯飞云道:“哼!那也比没有强!”
不过杨逸承认她这么折腾是有些道理的,比如——她踹飞凳脚之后,差点被攻破的正是那个破破烂烂的凳子的方向。
据他杨二侠目测估计,他们靠着这个颠三倒四的阵法撑过今天晚上是没问题的,撑到明天早上是勉强可以的,撑到明天中午是万万不可能的。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问题倒还不是这个阵能撑多久,而是——
“见鬼!大师兄练剑到底练到哪里去了啊!”
杨逸一脸的悲伤表情,道:“我也不知道。”
侯飞云有种仰天长叹的冲动。
于是她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学着杨逸的样子踱了几步,道:“唉!不好好学习就是不好,我这次如果能活着回去一定痛改前非苦练剑法!”
杨逸道:“你那点道行剑都御不起来。”
侯飞云哼道:“你鄙视我是不是!”
杨逸立刻缩头:“没有没有不敢不敢——哎呦!”
侯飞云冲上前来,急道:“师兄你怎么了?”
杨逸右手提着惊鸿剑,用空出来的左手揉了揉右肩,向外骂道:“我问候你姑奶奶的儿子的表哥的妹夫的老婆!”
外面那人冷笑一声,看不到他表情,但是紫光再次泛起。侯飞云赶紧集中精力控制青云石,这才保住了这个极富创新精神的阵法。
“唉,”杨逸顿足道:“你这个阵,也真是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侯飞云难得地也叹了口气,道:“我现在也没办法啊。”
因为这个奇奇怪怪的阵法,他们才能撑到现在,但也是因为这个奇奇怪怪的阵法,所有的法力施展的范围都被很好地限制住了,就算是住他们隔壁的人都不能察觉这里正在斗法。否则他们这样在洛昌城闹腾了这么老半天,寒冰早就注意到了,他们三个也打不起来。
侯飞云现在不敢乱走,只能站在中间,向杨逸道:“师兄,你没受伤吧?”
杨逸活动了一下右肩,道:“还好。”
侯飞云也不知道他这个“还好”到底是受伤了还是没受伤,正欲再问,紫光突然大涨,她身前悬浮的青云石青光颤了颤。
侯飞云一惊。她自然不知道师兄的目测估计,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一石头砸他头上。确实这个阵法是没太大问题的,但是她本人的灵力……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少。所以她能撑到现在,主要还是靠作为支持的青云石。
杨逸看了青云石一眼,左手在胸前捏成法诀,惊鸿剑从他手中缓缓上升。待升到与他双眉齐平时,剑身一震,剑上清光巍然。
他伸出右手握住剑柄,道:“师妹准备逃吧。”
侯飞云道:“喂!不要一脸准备出去送死的表情!我们还没完蛋呢!阵还没破呢!大师兄还没回来呢!”
杨逸皱眉,低声道:“别胡说,我是真能带你出去。”
侯飞云道:“咦,你真行啊?我看还是算了。”
杨逸无奈摇了摇头,放下手臂。
侯飞云道:“没事的没事的啦,我们暂且还死不了死不了的啦,所以不用担心不用担心啦。”
杨逸:“啦你个头啊。”
侯飞云笑了笑,忽然向外一指,道:“咦,大师兄!”
杨逸立刻回头,喜道:“师兄,你来了……咦,人呢?”
杨逸看不到吴渊,心知又被侯飞云骗了,转过头来向她怒目而视。
侯飞云只嘻嘻一笑。
杨逸无奈道:“算了算了,真是服了你这小鬼了。”
侯飞云道:“不得不服!”
那刺客突然道:“陇城的事,还望阁下不要插手。”
杨逸侯飞云面面相觑。
半晌,侯飞云道:“我们……什么时候成了陇城的人了?”
杨逸轻声道:“嘘,应该不是对我们说的。”
侯飞云跳脚道:“我知道不是啊但是——”
阵外另一个声音淡然道:“你最好别动。”
侯飞云跳了起来,喜道:“大师兄!这回真的是大师兄!”
杨逸一把把她拉住,道:“别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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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宇现在很是憋屈。
他姓林,陇城林氏的林,林啸天的林。可惜他只是林家的外门子弟,在城中也没什么地位,后来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大笔一挥,把他当名字从陇城的名册里划掉了,让他去当了刺客。
刺客就刺客吧,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是名声差了点。不过反正他替陇城效力,就算天塌下来也有诸位长老们大人们顶着,日子过得倒也凑合。
但是不久之前,刘长老竟然亲自去找了他一趟。
他做梦都没做到过自己竟有这么好的运气,能够亲眼见到大名鼎鼎的刘桑梓刘长老。刘长老说他以前的表现很不错,然后告诉他有一件事要他去办,并且这件事很简单,只要杀掉两个道行低得惨不忍睹的人就可以了。只是因为这两个人与林振衣有关,事情一定要做得干净,万万不能让人看出来是陇城所为。
“此事事关重大,若有闪失,你就不必回来了。”最后一句话,刘长老说得声色俱厉。
要杀的这两个人他也见过了,道行确实低得惨不忍睹。虽然他们待在洛昌城里,但只要他一击即退,寒冰派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更让他开心的是,这两个人手上法宝都颇为不错。只要他干完这件事,那这样不错的法宝就可以改姓林了,当然,是他林宇的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两次出手,都给这个用剑的小子提前发觉了。而且他第一次出手的时候这两个人还只有逃跑的份儿,第二次出手的时候居然就能抵挡他一个时辰,真是奇哉怪哉。
难道是自己最近疏于练习,暗杀术有所下降?
更让人郁闷的是,他已经围了这两个小子一个时辰,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突然腿上微微一痛,好像被蚊子叮了一下。
真是见了鬼的蚊子!
好像这还不算完一样,刚刚被他当做过路道友的人此刻正站在他身后,淡然道:“你最好别动。”
你叫我别动我就别动啊!你以为你谁啊!
林宇满腔愤怒地回头,却看到自己身后站了一个负剑的年轻男子,一身浅灰色布衣,容颜清华,飘然若仙。
他见到此人姿容,不知怎么,心中怒气也消了大半,道:“道友若是无事的话,还请早些休息。
那布衣男子淡淡一笑,道:“你看我像无事的人么?“
林宇一怔,那布衣男子又道:“你最好站着别动,否则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也救不了你。”
林宇一听此言,火气又上来了,怒道:“你管我啊!”
布衣男子摇了摇头,道:“阁下若是死在这里,店家以后就做不成生意了。”
林宇气结:“你……”
布衣男子叹了口气,道:“还是跟你解释清楚吧。你刚刚是不是觉得被蚊子叮了一口?”
林宇瞳孔一缩,道:“你下毒?”
布衣男子淡淡道:“我不会用毒。”
林宇道:“那是什么?”
布衣男子道:“剑气。”
林宇哼了一声,道:“我凭什么信你的。多半是你怕我们拿得出解药。”
布衣男子也不动怒,只是道:“你若是有这份自信,尽可以试试看。”
林宇迟疑了许久,终于道:“你想要什么?”
杨逸和侯飞云大喜。
吴渊道:“你是陇城的人?”
林宇道:“是。”
侯飞云道:“你认不认识林振衣?”
林宇冷然道:“林振衣出卖陇城投靠邪道,我怎么可能认识这种卑鄙之徒!”
侯飞云怒道:“你……胡说!”
林宇冷哼一声,道:“他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你以为你这么替他说话有用吗!你们几个勾结狼狈为奸,若不是十长老素来宽大为怀,林振衣早就死了,还能容你在这里替他说话!”
侯飞云突然伸手抽出杨逸腰畔惊鸿剑,剑尖往前一指,人已到了阵外,剑峰直指林宇咽喉。
众人都没有料到她竟然使得出这样一招,一时阻拦不及。林宇只能腰往后一折。
吴渊叱道:“不许动!”
于是侯飞云的剑尖正点在林宇咽喉上。
“果然,”林宇冷笑道:“林振衣连《缘修经》都传你了,好一对狗男女!”
吴渊和杨逸齐齐变色。
侯飞云右手一转,在他脖子上画了一个鲜红的血色符文,盯住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很好!”
吴渊和杨逸悚然而惊。
杨逸急道:“师妹留他活口!”
吴渊拔出沧海剑,在惊鸿剑下一挑,顿时侯飞云手中长剑脱手,换成沧海剑指住林宇喉口。同时吴渊脚下一扫,将侯飞云扫入阵内,杨逸伸手接住。
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吴渊突然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他看着林宇喉上的符文,森然道:“你既然知道缘修经,就应该也认得这个东西。
林宇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贱人。“
吴渊道:“还有呢?”
林宇道:“不要以为你们做的事情可以骗过天下人。”
杨逸突然道:“这句话,我也要送给你们城主和十长老。”
林宇冷笑:“陇城行事正大光明,岂畏尔等流言!”
侯飞云道:“你一个刺客还有脸说什么正大光明!”
林宇不答,只是冷笑。
杨逸道:“哦?正大光明派你来作什么?”
林宇道:“对付奸人,没必要讲手段。”
杨逸看着吴渊笑了笑,道:“让他听奸人讲几句话。”
吴渊会意,剑尖下行,封了林宇几处穴道。
杨逸道:“正大光明先生听好,林少城主回陇城时是不是全身上下一丁点儿法力都没有?”
林宇冷笑:“那是因为他们分赃不均,所以狗咬狗。”
“那好了,”杨逸从容道:“正大光明先生,如果你是林城主或者十长老,你会不会把你们城主之位传给给一个废人呢?”
侯飞云眼中忽有了些神采,看了看杨逸,没说话。
突然。
杨逸目中凌厉之色一现,同时吴渊眉梢一挑,沧海剑以几乎是瞬移的速度悬浮在被震飞一旁的惊鸿剑上。
叮。
一道银光以鬼魅般的速度切向惊鸿剑,被沧海剑弹开之后,银光在空中一个回旋,直视这屋中阵法为无物,切向侯飞云。这银光出现的时机极为巧妙,满屋中人都为杨逸先前那句话所震,几乎不及反应。
侯飞云心神激荡之下,竟站在原地,既不知道挡,也不知道躲。
杨逸一把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剑诀一引,惊鸿剑离地,向他手中飞去。
银光折回,欲截惊鸿剑。
吴渊一声清啸,沧海剑急刺而出,正刺到银光的中央,继而蓝、银二色同时大盛,相持不下。
轰!
一声大响,银光和沧海剑同时被震开。吴渊伸出手,抄住了倒飞而回的沧海剑。
寂静。
黑衣的男子缓缓从空中降下,劲装结束,卓然不群。那男子仔细地画过了眉,眉峰孤峭。他本生得有些阴柔,这样一改之后,却添了几分英俊气度。
男子右手扣着一件银色的法宝,法宝以两刃无柄的弯刀对接而成,中间为一圆环,他修长的五指正扣在圆环之上。弯刀上是干干净净的银白色,毫无装饰,森森杀意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