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南朝大军顿时令西川大乱,虽然崔家暗地里做了很多准备,但西川毕竟是北国要地,突然改旗易帜定然会爆发诸多乱局。
宏威十七年五月初四,也就是新长安献城的同一天,驻扎在新长安以东一百三十里的西川副总兵收到消息,痛斥四大家族卖国,宣布带领本部一万五千人马誓师讨贼。
第二日,四十里外的广安将军带领本部三千驻军起兵响应,与从新长安西路大营带兵而逃的长门把总五千官军汇合,组成反抗军。
同时,各地的仁人志士在听说四大家族开城投降之后立刻组织义军自救,这几路反抗人马占领新长安向东北的各条战略隘口,并向新长安方向汇合,颇有声势。
然而,经过短暂修整之后,卢东卿立刻带领犀角军东进,于五月初六日白天与反抗军主力照面。
前一晚,广安将军廖仲被崔家奸细毒杀,长门总兵方兴同中毒昏迷,群龙无首的反抗军一触即溃,卢东卿仅用了半个时辰,便攻破反抗军大营,歼敌五千余人。
剩余的反抗军残部吓破了胆,四散奔逃,散兵游勇们成群结队地躲进深山之中落草为寇,再也激不起什么浪花。
紧接着,卢东卿不做修整,继续东进,在广安设伏,击溃各地志士支援反抗军的援兵,又歼敌三千。
五月初八,犀角军仅用半天便攻破西川东大营,西川副总兵梁德海兵败自刎,其下三十六位将领战死或自杀殉国,只有少数人则选择投降。
此后,卢东卿兵分八路,水路并进,如蛛网一般,将触手迅速伸向西川各处要地,企图牢牢控制整个西川的交通网络。
自此,西川成规模的反抗几乎被完全消灭。
原有的地方政权在改旗易帜之后控制力本就大跌,再经历连番大战,除新长安等核心城池外,原有统治根基和地方豪强秩序几乎被破坏殆尽。
南朝大军毕竟人少,而且也没有时间和精力慢慢恢复西川的秩序,他们仅仅控制了一些重要的战略要地,为后续攻势奠定基础。
而在占领区之外,战败的散兵游勇变成了凶狠的野兽,加上逃难的流民,以及心怀不轨的地痞流氓们,行成了罪恶的源头。
他们就好像从地府中涌出来的孤魂野鬼,为了一切资源到处烧杀抢掠,有时仅仅因为一袋粮食就有可能屠戮整个村落。
一时间,富饶的西川竟变成了处处哀嚎惨叫的人间炼狱。
距离宫合府四十里外的一条官道之上,十几辆大车缓缓前行,他们身后烟尘四起,一支南朝骑兵刚刚离他们而去,奔向东北方的前线战场。
安歌穿着一身管事的衣服,面沉似水地拉着头车默默前进,他这次来新长安原本也没有料到会突然发生这种事,身边仅带着六个徐锐的亲卫。
还好叶十的长工没见老板回来,都没有擅自离开,安歌拿出叶十的凭证之后才将这支商队接收过来,否则这四十几车粮食就算到了他的手上,也没人来运。
不过赶着这么多粮食赶路的风险也是极大,一路上他遇到了败兵抢劫,也碰上过像刚刚那支南朝骑兵一类的盘查。
面对败兵,自然是强硬回击。
虽然他身边只有六个亲卫,却都配备了连射弩和手雷,那些早已被吓破胆的散兵游勇聚在一起的人数本就不多,更谈不上什么战斗意志,欺负欺负老百姓还行,一见硬茬子便立刻作鸟兽散。
最惊险的还是应付各地的伪军,以及南朝铁骑,他们一见这支队伍绝对不会放过,立刻便要上来盘查一翻。
安歌命人将武器藏在粮食之中,乔庄打扮成商人形象,然后谎称是卢家之人,负责运粮到外地的庄子。
好在叶十的粮食本就是向卢家购买的,有卢家开具的保函,再加上安歌与卢家许多管事为了合作事宜扯了好几天的皮,对卢家的一些内幕及行事风格也有了解,无论谁问起来都能对答如流。
南朝铁骑似乎已经收到上峰命令,尽量不与四大家族为难,安歌走的又是与往战场相反的路线,南朝人倒是没有为难他们,反倒是投降过去的伪军极为难缠。
遇到这些人,安歌只得有样学样,用徐锐金钱开道的手段,大趣÷阁贿赂负责盘查的守将,短短几天砸出去六七万两之多,总算从西边饶了个大圈,平安地来到了宫合府附近。
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但越是接近宫合府,安歌的心中便越是不安。
虽然他并有在军中待过,但在徐锐的耳濡目染之下,安歌对军政也不是一窍不通,从宫合府附近的情况来看,这里应该没有战事,即便有也早已停歇。
南朝大军来得极为突然,自他离开天启卫宫合府大营的时候,徐锐还没有任何准备,等到敌人突然而至,绝没有从容离开的可能。
然而若是天启卫依旧坚守,那么此地便是战场,定然是风声鹤唳,大批南朝精锐都会向这里聚集,绝不会如此平静。
难道少爷已经战败了?
安歌心中一寒,连忙把这些不祥的念头抛出脑外。
“掌柜的,这边有情况!”
一个二十七八岁,伙计打扮的人悄悄靠近安歌,低声说到。
此人名叫唐鑫,原本是彪悍的西北士卒,被徐锐从边军中挑到了天启卫。
徐锐对他出众的武艺,以及沉稳的办事风格十分欣赏,便将他留在了身边,做了自己的亲卫,这次安歌到新长安,他便是负责护卫安歌周全的头领。
别看唐鑫年纪不大,战斗经验却极其丰富,这一路上,若不是他悍不畏死,接连击毙十几个散兵游勇,安歌想走到这里只怕毫无可能。
听唐鑫说得郑重,安歌顿时紧张起来,右臂一扬,停下了车队,然后叫上其他两个亲卫,跟着唐鑫往前走了一截。
官道两侧都是茂密的树林,树林下的沟渠中躺着一具尸体,尸体的头颅不翼而飞,切口却十分干净,显然凶手是个老手。
而最关键的是尸体的血液刚刚变成暗红色,说明这具尸体才刚死不久。
“头颅是军中考功的凭证,因此砍头是每个士卒的必修课,从手法上来看像是那些溃兵做的,而且这具尸体的手上生着厚厚的茧,看样子也是常年握刀之人,十有八九也是溃兵的一员。”
唐鑫指着尸体,凝重地说。
安歌抬起头向前方望去,只见前方百米开外便有个一百八十度的急弯,从停车的位置根本看不到弯道另一边的情形。
“是自相残杀么?看来前面的弯道很可能有埋伏,咱们折头,换条路走。”
安歌沉思片刻,凝重地说。
就在这时,唐鑫的脸色忽然大变,一句“小心”还未说得出口,突然从他身后的树丛内窜出一个身影,一脚踢在他的后背上,将他踹出几米,身边的其他两个亲兵也突然双眼一翻,缓缓软倒下去。
接着一柄冰冷的刀锋从安歌脖子背后绕了过来,死死抵住他喉咙,一个冰冷的声音像是寒风一般,刮进了他的耳膜。
“我们是来讨粮的,敢发出声音,你就会死!”
这一切来得十分突然,直到听到这句话安歌才反应过来。
可是他一听这个声音,顿时浑身一震,一句“是你!”脱口而出,竟完全无视了那声音的警告。
一听安歌说话,抵住他喉咙的刀锋顿时狠狠切下,似乎丝毫没有留手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