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异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京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斗牛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
南昌自古以来,就有昌大南疆之意。于《滕王阁序》之中,更初唐四杰之一的大诗人王勃,称赞为‘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处。
仔细盘算起来,距离魏水初到南昌的日子,已经过去半月有余了。除了最初的那些时日,事情庞杂之外,剩下的这些时光,统统都被他丢在了满庭芳中,感受这南昌府是如何的‘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夜半时分,满庭芳的正门已经关上,只开了道偏门,供熟客出入。守在门口迎客的龟公,正是魏水初来乍到之时,一脚踹了个翻壳子的那位。最近频频见他,吃得是脑满肠肥,整个人富态了不少。想来,是将那赎身的银子统统私吞了进去。不过,魏水可没有找他讨回的兴致,毕竟利用着这个,他干很多事情,都近便着呢!
“王员外!稀客稀客,您快快里面请,彩云都在房中等了您半天了!”
“孙大人!牛大人,这是刚刚吃完酒吗?正好,听个小曲儿,歇歇乏,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哎?这位您……”龟公将手伸到一半,看到来人的面容,便尴尬的停在了半空。
“怎么?不认识我了?”魏水看着远去的几人,瞧瞧身边竟是再无客人,便索性多跟他调弄了两句。
龟公却不敢跟他耍嘴皮子,连忙道:“哪里会,哪里会,您是贵客,您里面请,里面请。”
“不急,不急。”魏水摆摆手中的扇子,道,“百花今日可有客人呐?”
“没……”龟公不假思索的应了这一个字,魏水目光一冷,哼了一声,吓得龟公连忙道,“有有有,回二爷的话,宁王府的大管家定下了,只是人还没来。”
“算你老实。”魏水笑了笑,自顾自的走进了满庭芳的院子。那一身黑衣,只沿着墙壁走了一段儿,便在避光处被黑夜彻底遮蔽了起来。
龟公在他身后抹了把头上的汗,叹了口气,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准备迎接下一波客人。
自那日魏水吩咐过之后,冯捷和唐骥好像是较上了劲儿。对手下的训练抓得特别的紧,甚至于有时候,已经不再满足于每日半天,或是只在白天训练。在魏水第二次到满庭芳的时候,龟公还期望于招来人手,武力解决问题。谁知道,随他跟来的八个人是一点儿都不含糊。只等龟公说完了一个字儿,就把他一顿好打。真是没有枉费冯捷花了高价请来的武师,悉心的教导。这些小伙子们,打起架来,比起之前,是凶悍了很多。
以至于一次性解决了隐患,现在魏水不带任何人来,龟公都不敢跟他放肆了。毕竟,他只是个小小的龟公而已,满庭芳施开门做生意的,而不是打架的。这件事情即便传到宁王府去,挡了魏水这样的有钱人,也是他的不对,占不到道理的啊!
不过说来也奇怪了,魏水每次来,都不要姑娘。龟公也不是很清楚,他到底跑到了什么地方去。
沿着墙根儿,一路绕到小楼后面,魏水将折扇往身后一别,取出个布套,套在鞋上。小跑几步一脚踏上墙面,接力伸手朝上一攀,抓住栏杆,继而蹬着墙面,借力向上挣扎了两下,一个跟头,越过栅栏,上了二楼。他顺势就地蹲下身子,呼哧呼哧的喘了一会儿。
果然,从小没练过武,也没打过什么架,体力上总是逊人一筹的。瞧人家轻功多爽利,双脚在地面上一蹬,往起一窜,蹭的一下子,就能上了这二楼。哪像他?费了半天的力气,才勉强上的来,还要蹲在这儿喘上半天,才能将气捋顺过来。
避过来往的各色人等,魏水轻车熟路的推门进了其中的一间闺房。往前走了几步,看都不看,就地打了个滚儿,便钻到了床底下。
趴在床下,魏水无聊的转着手上昨天才刚刚从铺子里淘换来的扳指。
这扳指据说是蜜蜡所制成,通体浓橙,没有杂色,看起来倒是浑然天成。店家卖给他的时候,还满脸肉疼的说,这扳指是前朝皇室所用,经西域的大师傅开过光的,后来流落到民间。只因磕破了一点儿,这才降了档次,否则,定能卖出个好价钱来。
魏水对这样的说辞向来是嗤之以鼻,论骗人,他是祖宗,还真是少见哪个街头的小商小贩能骗到他的头上来。更何况,文玩本无价,人心有高低。觉得值钱,给条命都不换;觉得不值钱,随手扔了也是应该。
正胡思乱想间,脚步声起,越来越近,门扇一声轻响,竟是朝内打开了。
“老爷,今儿就别急着走了。好歹要喝完了这壶,听奴家给您唱个小曲儿,助助兴啊!”声音传来,正是百花那独有的娇嫩音色。
被称作老爷的,则是魏水的目标,宁王府大管家,庄河。没官没品,但狗仗人势,所得的酬劳一向不少。但凡有空,就会往这满庭芳跑。倒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
他的声音听上去醉醺醺的,还满是不高兴的意思,道:“嗐,你是不知。最近,这南昌府可一点儿都不安生!前几日京中刚传了话来,陛下既定的南巡行程不知因何取消了,我们王爷现在可是如惊弓之鸟一般啊。再说了,这几日,据说有个外来的家伙到了南昌,招摇得很,还当街在腿上刻字,你可见过这样的人吗?依我看啊,暗中盘查是盘查的差不多了,也就近几日,王爷怕是要见见这个家伙……哎哟,看我,看我,现在是满脑子都是我家王爷的事情,那些酸儒每日在府中念来道去,我听着都快背出来了。算了,来了这满庭芳,就是为了消遣的,不想这些烦心的事儿了。百花,你且唱个小曲儿来听听罢了!”
魏水眯着眼睛,趴在床底下,将庄河的一番话,听得是个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