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星圣先生,月缺儿
……
绝灵谷,谷口。
“夏姐姐,以后……还能见面吗?”
丁沐瑶拉着李檬夏雪白雪白的袖子,摇来摇去,不舍道。
“叨扰多日,小晓,我们也该告辞了。”慕容逸劝道。
丁沐瑶还是拉着李檬夏的衣襟,眼泪汪汪,“可是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李檬夏看了看她,忽然勾起一抹好看的笑容,伸手拍拍她的头:“虽然你这个捣蛋鬼给我这里添了不少麻烦,闹了不少事儿,又二又笨又贪嘴,不讨人喜欢,但是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
丁沐瑶僵住,除了最后一句全是肺腑之言吧?
李檬夏接着道:“相见是缘,不见也是缘,江湖再见。”
丁沐瑶只得收起不舍,点点头:“有缘再见。”
“医仙,再见。”慕容逸,水君璃和莫言惜也纷纷道别。
随后,几人都是转身,跨上买来的马,绝尘而去。
马蹄阵阵,西风骤起。
慕容逸,水君璃和丁沐瑶前去云华派,千里迢迢,前路难知。
莫言惜离开之后,并不知向何处去,但也是前程未卜。
此去一别,当真不知何日能再见,相会之日,遥遥无期。
李檬夏甩甩头,回头拍拍阿墨的肩膀:“你不愿和我一起走?”
阿墨摇摇头,伸手拍拍身边的白狮,示意:墨子和狮子看家。
“也好,外面那么乱,我未必护得住你。”李檬夏也是放下一颗心,轻轻拍拍他。随后,便见她伸出两根手指放在唇边,吹出一声口哨。
“嘚!嘚!嘚!”
响亮的马蹄声如同踏风而来,一匹洁白如雪的骏马不知从何处疾驰而来,风吹鬓毛,颈上的马鬃都散了开来,就像是洁白的玉丝,好一匹神骏的宝马!
“请人帮忙还自配坐骑,真是周到。”李檬夏伸了个懒腰,一跃上马,一拍马背,那马便撒开四蹄,如风一般卷云而去。
身后,阿墨静静地看着雪白的马蹄,踏在黑色的土地上,风卷尘土。
静若白莲,黑若徽墨的眼眸里,忽然褪去了往日的宁静与纯真,显现出一种难以捉摸的深邃。
风起,将如墨一般的长发,尽情泼洒在身后的寂静山水中。
……
“嘚,嘚”
雪城道边的平原上,练功的雪帮弟子抬起头,睁大双眼望着面前的官道,只见风沙飘扬,空无一人。
怪事,刚刚,可不是见一个白影子奔了过去,大白天的,是鬼吗?
……
“嘚,嘚”
林州,官道旁广袤的田地中,耕地的老农抬起头,用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前面,而其他人还在专心耕地。
方才,又没有马蹄的声音?
有的,照夜玉狮子乃是龙马中的上上等,身过无影,奔走如飞,本是常理之中。
……
三天后,
湖州,青隐山。
细碎的阳光从竹叶间抖落下来,撒在林中。一条曲折蜿蜒的小溪穿流而过,游鱼嬉戏,水若空无,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溪底的五色石子,交相辉映,色彩斑斓。溪上,一架小竹桥若虹桥架起,别具雅致,又朴实大方。
溪边,站着一个人,白衣白发,貌若天人。人手中牵着一匹马,白马,俊逸得就像是天马一样。一人,一马,纯净的白色融在一起。
溪水透彻,水中也映着影子,一马,一人,马是白马,人是青衣。
李檬夏用一双淡然的眸子望着从从容容走过来的青衣童子,开口道:“月缺儿,好久不见。”
“先生料到医仙姐姐今天会来,特叫缺儿在此候着。”青衣童子月缺儿做了一个稽,微笑着引道,“请跟我来吧,医仙姐姐。”
随着月缺儿走过竹桥,李檬夏也打量着这村舍一般的居所。朴素,简单,但又落落大方,自有一种闲适和晏然。当她迈步走过院子的时候,鸡鸭就凑过来,这里的鸡鸭不怕人,也有灵性,张嘴叫着,似是欢迎,却也不聒人。
一边看,李檬夏一边问月缺儿:“星圣先生此次这么着急把我叫过来,有什么急事吗?”
月缺儿沉吟了一下,道:“其实是师兄出事了。”
“夜兄弟?”李檬夏讶然,“他不是一向很跳脱么?天不管地不怕的,怎么会出事?”
月缺儿含着一丝笑意又含着一丝无奈看着李檬夏:“医仙,你这随口得罪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算我没说。”李檬夏摇摇手示意略过细节,又问着,“星圣先生这次居然拿出我欠他的人情来使唤我,很着急吗?”
“其实我看先生倒不是很急。”月缺儿耸耸肩,“你也知道,先生一向是那种天塌下来了也有人去顶的淡定性格。”
“这倒是。”李檬夏表示赞同,“那究竟是什么事?”
月缺儿叹了口气:“一言难尽。我简单地说一下吧,是师兄奉先生的命令去帮一个姓殷的姑娘,一不小心喜欢上了人家,为此动用了天谴——来算命。伤的也不是很重,就是半死不活吧。”
淡然如李檬夏,也不禁抽了抽嘴角:“我看你们也不是很着急,要不然就让他死了呗?”
“我无所谓啊。”月缺儿拿一双清秀的眸子撇李檬夏,那眼神分明是在偷笑,“只是你欠先生的人情,捉摸着还要欠到什么时候吧。”
李檬夏望天,想了一下,决定转移话题:“月缺儿,打个商量吧,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星圣的名字吗?我告诉你一个字,你拿我家老头的一个字来换!”
“成交!”月缺儿跟她击掌,“楚,楚国的楚。”
李檬夏也击掌,“星辰的辰。”
于是当星圣带着微笑候在自家门口的时候,就看见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嘴里叽里咕噜的“楚辰楚辰”的念着,连后面的照夜玉狮子都跟着打着响鼻,以至于让他作为天下第一神算无所不知神明一样的人物,都无比的怀疑最近是不是打扫屋子太不勤,以至于他的童子月缺儿在外人面前都不忘了“除尘”。
“呀!”月缺儿一眼望见了星圣,脖子一缩,赶紧跑到李檬夏身后,在嘴里念叨那么多遍先生的名字是不对的呀!
李檬夏看着好笑,这个跟小神仙一样的月缺儿,不跪天不跪地就是对星圣敬若神明,不过星圣确实有过人之处,连李檬夏都不得不承认。譬如,她敢叫医圣老头,但是还要恭恭敬敬的称一声:“星圣先生。”当然这也跟某些医圣太不靠谱有莫大的关系。
星圣笑着点头道:“檬夏,你的速度还是一如既往。”
李檬夏面不改色:“星圣先生连马都配好了,檬夏怎敢不快。”
说罢,微微躬身行礼,她便迈步朝屋内走去,踏入房间,果然就是民居一样朴素的布局,李檬夏轻车熟路的走入里屋,掀开帘子,果然见朴素静雅的一方小屋内,木床上,躺着一个紫发少年。
她走上前去,见那少年脸色苍白,不禁脸色一沉。夜兄弟好歹是她小时候的玩伴,虽然见面不多,但却是兄妹(当然李檬夏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妹妹)的关系。如今什么人居然敢伤他到这样,也欺人太甚。抬眼看星圣:“为什么不早叫我?”
星圣的语调不急不缓,平淡如水:“天谴体质,所得天罚是不可以医治的。”
李檬夏一愣,这才想起来这茬儿:“那你为何叫我来?”
跟进来的月缺儿嫌她迟钝,没好气的提醒道:“当然是被先生破了啊!”
破除天罚?李檬夏心内一颤,更加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又道:“星圣先生这么护短的人,怎么不去找那位殷姑娘论理?”好吧,护短完全是她自己根据医圣老头和传闻中的武王推论出来的。
星圣一笑,并不回答。月缺儿又用嫌弃的眼神看着她道:“先生说了,这是师兄命里的一劫,但又不是劫。”
“天谴者的命数,旁人不是不能算吗?”李檬夏道。
“先生是猜的啦。”月缺儿一双大眼睛闪啊闪,就跟天上的星光似的。
李檬夏决定不再问下去,要不然她害怕堂堂医仙因为承受能力太差死于心脏停跳,专心坐在床边,伸手拉出夜倾的手,搭脉。
月缺儿很知趣的闭上了嘴,不去打扰她。而星圣则是很悠哉的转了出去。那样子让李檬夏不禁抽了抽嘴角,快死的是你徒弟还是我徒弟?
半晌,李檬夏放下手,擦了擦额头渗出的薄汗,绝美的额头拧了起来:“果然,天谴不同常理,真的不是普通的病症能媲美。”
“那师兄还有救吗?”月缺儿凑上来,一双眼睛忽闪忽闪,透着担心。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也很淡定,但她毕竟还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只是凭着对星圣的信任,所以才不担心。
“有救。”换李檬夏用嫌弃的眼神看她了。我好歹是个医仙对我有点信心好不?
月缺儿刚要说两句话反驳,却见李檬夏轻“咦”一声,把目光投向了窗边那一张桌子。此时阳光正好,透过木窗,照在桌上的器具上。
三把剑,交叉摆着,中心放着一盏灯,用小木棍围着,周围桌子上刻了很多她看不懂的文字。
“这是……”李檬夏虽然很想质疑这是神棍的东西吗?但看着这简单的摆设,却又觉得有一种让人头晕目眩的空无感,仿佛能够洞穿一切,但普通人看了,只会陷进去,陷入命运的空无。
“这是唤神,又叫做通灵。”月缺儿道,“通过特定的仪式,与神仙对话,当然,天下只有先生一个人作得。”说到这句,月缺儿的下巴很骄傲的挑了挑。
“那你们通的是什么灵?”李檬夏好奇道。
“是先生自己,不加‘们’。”月缺儿特别强调了一下,笑眯眯地说,“大司命。就是掌管人世命运的那个神。”
李檬夏翻了个白眼,拽过纸笔开始刷刷刷的写方子。再听她堂堂一个医仙就要变成神棍了,这也太扯了。
“神仙什么的,都是符合天理命运的。是自然中平常的东西。你不必太惊讶。只是有人招摇拐骗,才让他们变的怪力乱神了。”月缺儿晃一晃脑袋,用一个很欠揍——在李檬夏眼里——的眼神盯着她。
医仙姐姐的命数,是“墨”呀,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