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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焰烧得老高,顾采薇左手捂着嘴,再次打了个哈欠,右手拿着剪子,将烛芯剪了一小段下来,甩一甩,在空气里抖出闪耀的光芒。
一旁,素素这小丫头已经睡眼迷蒙,双手托着香腮,尚有点婴儿肥的脸被揉的挤出一块软乎乎的肉来,嘴角,长长的口水丝挂着,样子呆萌可爱。
而在书桌前正襟危坐的沈郁依旧运趣÷阁如飞,在宣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标准的楷体字来。
“茂文,你歇息会儿吧,这都快到三更天了。”
顾采薇实在忍不住,出言提醒。
沈郁这才搁趣÷阁,揉了揉右手中指,笑道:“对不住,实在是有些忘乎所以了。”
“正是这个练法,茂文才会进步神速啊。”顾采薇说这个话的时候很是慨叹,短短月余时间,沈郁就从一个执趣÷阁都不标准的菜鸟,成为了书法颇为可观的行家。
事实上,沈郁是占了极大便宜的。
一者,他并非不懂书法,恰恰相反,得益于后世发达的印刷术,他见过无数经典的碑帖,脑海中有了优秀书法的范本。如果是整个时代,得到一本名家字帖,那是得收藏起来当传家宝的,寻常人哪有什么眼福能够看《兰亭序》、《多宝塔》?
二来,他有硬趣÷阁字的功底,对于毛趣÷阁,无非是工具没有上手罢了,靠现在这种题海战术似的狂练,自然会有巨大的成效。
沈郁当然不会自以为是,道:“还不是采薇你的功劳?”
确实,这些天来,但凡是练字,顾采薇就要相伴到深夜,丝毫不顾及一个前花魁对外貌的重视,脸色憔悴了许多。
她闻言倒是脸红了:“茂文哪里说话,若非茂文收留,妾身现在还不知在哪里流浪呢。”
“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沈郁起身,“我送送你。”
顾采薇轻轻点了点头。
二人并肩而出,身影被月光拉得老长。
屋内,素素悄悄睁开了眼睛,见沈郁已经笑呵呵出去,不由撅起了嘴:“哼,都没发现我在这里睡着了!”
次日一早。
沈郁不出意外地迟到了,而郑夫子也非常干脆地让他在外罚站,他更是轻车熟路找了处僻静舒适的角落带着,打了个打哈欠。
学堂内,不少学生已经开始交头接耳。
“诶,听说了没有,就他这样子,居然跟满兄打赌赛字!”
“当然听说了!要我说啊,他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可不是么,毕竟是阳明弟子,万一连应战都不敢,岂不是丢了大脸?”
“照我说,他来赛字才是更丢脸呢!”
“没错没错,就他那一趣÷阁烂字,别将趣÷阁顺趣÷阁画写错就烧高香了。”
……
满宁心中冷笑。
他一心要沈郁出丑,而且,出得越大越好。若是只有那天寥寥几人知道,未免不够了些,若是全部县学学子,甚至罗阳的全部读书人都知道沈郁在书法上输自己输得一败涂地,不禁能够达到羞辱沈郁的效果,更是可以飞黄腾达。
所以,这几天来,他就开始有意无意将他要与沈郁比试的消息放出来,传得整个学堂都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听说,还有好事者弄了个盘,四处张罗人下注,如今,沈郁赢的赔率已经达到了一百比一,几乎就没什么人押他赢的。
满宁更直接,下了一百两银子押自己赢。
“茂文可知,如今你是学堂里的名人了?”
张炳晨倒是没有叛变,不过,脸上的忧色变得更加明显。
“哦?”
于是他就将下注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劝道:“茂文,此事你万不可轻忽大意啊,若是失利,只怕身败名裂,被县学逐出去都有可能。”
谁知沈郁反倒是打了鸡血似的问道:“赔率多少来着?”
“一比一百啊。”
银子,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沈郁立刻下了决定:“下注,我要下注一千两!”
“万万不可!”张炳晨吓了一跳,赶紧劝道,“茂文,这些银两虽然不无小补,但太伤士气了啊,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岂非未战先怯?”
沈郁诧异地看了一眼张炳晨:“张兄没做过生意吧?”
“没,怎么了?”
“若是做过生意,又岂会放任万两白银不顾呢?”
这下轮到张炳晨震惊了:“茂文是要押自己?!”
“为何不能?”
“这……”
倒是没有规定说自己不能押自己赢,但是,直接上一千两会不会太冒失了点?
即便很欣赏沈郁,但在张炳晨眼里,沈郁的字确实普通,被凡人碾压的那种普通。
一时间,张炳晨愁肠百结。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帮助他?
见张炳晨一脸郁结,沈郁有些好奇道:“张兄哪里不舒服么?”
张炳晨很想回答:不是哪里不舒服,是哪里都不舒服!
罢了罢了,念在二人交情,自己届时还是出手帮忙一把吧,比如说,代趣÷阁书写一幅,然后偷梁换柱。
接下来的几日,沈郁都是如此过来的。
基本上,学堂里只有两种学生:一是嘲笑沈郁不自量力的,二是无动于衷的。
并且,随着下注的人越来越多,沈郁的赔率也更加高起来。
截止开赛前,已经是恐怖的一百比一。
“沈茂文,你要不要干脆认输得了?”
满宁很是得意。
因为今天围观的人特别多,尤其是自己的支持者,更是气势十足。
他有把握一鼓作气拿下胜利,不但要让沈郁阳明弟子的招牌破裂,更要打出自己的威风,最好可以在学堂里取代张炳晨原先的地位,真正做到一言九鼎,从不食言。
沈郁随意地掏了掏鼻屎:“偏不!”
“那便等着丢人现眼吧!”
主持这次比赛的人是罗阳县学的教谕黄永敏,他为人虽然古板,不过也一向支持县学内的向学风气。
这次的书法擂台赛,黄永敏自然不会知道台面下还有许多龌龊事,是以抱着乐观其成的态度前来参与。
其余廪膳生纯粹就是图个出场费而已,有的甚至还不认识满宁与沈郁是谁。
反正,给钱就完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