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莉央,二十九岁,土生土长的神奈川县本地人。
自从学校毕业后,至今已经担任立海大附属中学部的保健教师六年了。因为工作负责,性格随和,所以一直被学生们喜爱着。
虽然名字十分可爱,但光从外表上看,星野是一个非常朴素的人。
即将进入三十代的她个头平平,身材即使在白大褂的掩饰下也能看出略微发胖的痕迹。保持自然颜色的头发被马马虎虎地扎在脑后,额头前的碎发随便用发卡固定着,完全是懒得打理的样子。
清淡的妆容下,五官也是让人看过就会忘记的平凡类型。
无论怎么想,都很难把她与被誉为校园偶像评选的“立海小姐”联系在一起。
“真失礼啊仁王君!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星野望着仁王神情复杂的脸,宽容地笑了:“说出来你大概不信,上中学的时候,我也曾经是会被星探当街搭讪的美少女呢,甚至还做过两年读者模特。很意外吧?”
“……”
没有刻意去掩饰自己的反应,仁王诚实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会在舞台上晕倒?”他追问道。
“这个嘛,说来话长……我还从来没有跟学生提过这件事呢。”
星野捋了捋耳边垂下的碎发,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如果仁王君想听的话,我恐怕得从头说起。”
二十九岁的星野每当回忆过去,都觉得中学时代的自己仿佛活在少女漫画的剧情里。
那时的她青春洋溢,有着美满的家庭和一群值得信赖的好友,尽管学习马马虎虎,运动方面也没有拿手项目,但还是顺利地进入青春期。随着外貌的蜕变,星野在慢慢引起同龄男生们注意的同时,也遇到了自己眼中特别的那个人:
比她高一年级的逢田前辈,足球部的运动健将,也是两次率领立海大附属进入全国大赛的英雄人物。
“当时学校等级森严,照理说,低年级的我是很难和逢田前辈产生交集的。我们认识的契机是一次社团活动。”
星野娓娓道来年少时的经历。她的声音轻柔缓慢,每一句话的尾音都恰到好处地融入了周围的空气里。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电视屏幕里的评选仍旧在继续。窗外的天色正在慢慢变暗,平整清爽的湛青色渐渐被粉紫色的过渡光取代了。
一天中最后的阳光逐渐浸没在云层里。摆脱了日光笔直强烈的照射后,整个世界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暧昧。
刚刚过去的几分钟里,全体十二个候选人已经介绍完毕,即将分组进入第一轮的角逐,但仁王的目光并没有投向那里。
这时的他,已经完全被星野的故事吸引住了。
“我不擅长运动,也没什么文艺方面的爱好,但又不甘心做回家社社员,所以入学时申请加入了新闻社,给每月一次的校刊打杂。那年暑假结束后,传来了足球部在全国大赛里突破历史成绩、取得名次的消息。而我的任务是带着其他部员组织好的稿件,去采访当时刚刚成为队长的逢田前辈。”
所谓的采访发生在足球队晨练的休息间隙,只持续了短短十分钟。
星野悉数念完采访稿上的问题,逢田前辈则简单明了地一一作答,之后便重新投入到了紧张的训练中。
自始至终,双方并没有任何采访内容之外的交流。
“其实那一次见面,我只想尽快完成分内工作,对逢田前辈没有任何想法,甚至因为紧张而没怎么去看他的脸。但我的朋友们听说了采访的事,争先恐后地向我询问细节,每到课间或是吃午饭的时候,那段时间里,我们的聊天话题总是离不开逢田前辈。”
鲜活的记忆像涨潮时的海水那样涌现在脑海中,星野接着说:
“这也难怪,逢田前辈是学校里的名人,全国大赛更是让他人气高涨。而我在被迫听了许多关于逢田前辈的事后,也对他产生了一些好奇和兴趣。”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类似的经历,当周围的人反复对你提起一个人时,你的潜意识会把他的存在感放大无数倍。然后再不知不觉中,你的目光就再也没法忽略他了。
仁王怔怔地看着她,好像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抱歉,我说得不太明白,其实就跟心理暗示差不多吧。”
星野试着解释,“以前从来没有关注过逢田前辈的我,在朋友们的影响下,开始忍不住留意起他的消息和动态。不仅每次路过球场时都会张望,哪怕偶然听见别人提起他的名字,也会放慢脚步去偷听。更不巧的是,因为那次采访,逢田前辈记住了我的脸。之后每当我们在校园里偶遇时,他都会热情地向我打招呼,有时甚至还会聊上几句。”
“后来想想,逢田前辈的态度不过是单纯的礼貌和亲切,但我和我的朋友们全都自作多情地会错了意。”
“她们喋喋不休地告诉我:‘莉央太好命了,是逢田前辈特别对待的人’;‘如果是莉央的话,和逢田前辈一定很般配‘。我的自信很快就像野草那样疯长起来。到最后我几乎肯定,我喜欢逢田前辈,而我们很可能是两情相悦。”
——噗通。
星野的话仿佛一颗石子,在仁王内心平静的水面上激荡起一阵波纹。
巧合的相遇,推波助澜的同伴,悄然增长的关注,怦然心动的独处,游离不定的猜测,难以捉摸的心情。
星野随口讲述的故事,以及她所描绘的内心世界,竟然与仁王的经历产生了共鸣。
“真不好意思,一说起以前的事,我就变得特别啰嗦呢。”
星野起身推开窗,让外面的空气灌进室内,“还是直接说我晕倒的原因吧。”
窗外静悄悄的,早已经没有了刚刚过去的夏日里习以为常的、傍晚连绵的虫音。整座校园已经被笼罩在了夜幕中,树荫掩映下的路灯光随着风微微闪烁着,仿佛秋日里仍旧苟延残喘的萤火虫。
时间退回星野故事里的十五年前。
十四岁的星野莉央陷入初恋的漩涡,决定在那一年的海原祭上向逢田前辈告白。
然而告白方式让她伤透了脑筋:鞋柜里的情书太老套,放学后的等待太刻意,校园外的巧遇无法把握,也不能直接去球场打扰逢田前辈的训练。
她忽然想到了后夜祭的篝火舞会。
明亮的火光,炙热的空气,随着流行音乐起舞的人群,这一切都是少女漫画与电视剧里反复描述的场景。
金红色的火焰如同舞动的雀鸟,燃烧的木材在火焰里噼啵作响,可以恰到好处地掩饰发红的脸颊和如鼓的心跳。
更何况,根据立海大附属的校园传说,“在海原祭的篝火前告白成功的情侣,爱情一定可以地久天长。“
“类似的说法其实有很多啦……也有人说,哪怕是陌生人,只要在篝火前牵手就可以结缘,总而言之,十几岁的我们对这些传说可是深信不疑。”
星野停顿了一下,慢悠悠地接着说道:“那时的我头脑发热,觉得告白一定会被接受,所以自信满满地做好了打算。“
然而星野没有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她的计划。
雨水浸透了场地和燃料,满心期盼的篝火舞会被迫取消,设想好的告白场景被现实击碎,但她的运气在海原祭的夜晚并没有跌落谷底:那一年的立海先生&小姐选拔,二年级的星野与三年级的逢田前辈从预选投票中脱颖而出,相遇在了决赛的舞台上。
更让星野欣喜若狂的是,抽签分组时,她碰巧与逢田前辈分在了一起。
“原本还有些忐忑不安的我,那一刻彻底认定这是命运的安排。当时我们两个需要一起完成几项协作任务,逢田前辈认真做着准备,但我的心思却完全不在那里。“
就好像浸泡在水面之下看外面的世界,画面和声音都是模糊暧昧的。水波折射出的光线让人心情愉悦,目光所及之处仿佛都镀上了浪漫的金色。
“然后,我就向逢田前辈告白了。“
“逢田前辈干净利落地拒绝了我,因为他早已经有了从小六开始交往的、外校的女朋友。“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结果。”
“比赛的压力和失恋的打击混合在一起,我在众目睽睽下晕倒了,直接退出了比赛,任务也自然没能完成。“
星野的语气波澜不惊,反复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真的非常丢人,无论是对逢田前辈,还是对台下的观众。之后我装作生病,请了整整一周的假。回到学校的那天,我的神经紧绷,担心迎来的会不会是其他学生的讥笑和捉弄,但是没有。逢田前辈为我保守了秘密,并没有将我告白的事大肆宣扬。他真是一个好人。“
星野的故事到此为止。
仁王陷入了沉思。内心的许多问题和矛盾似乎得到了解答,又似乎没有。
“你有后悔过向逢田前辈告白吗?“他鼓起勇气问。
“怎么说呢,也谈不上后悔不后悔,告白本来就是计划之内的事,早晚都会发生的。”
星野抱起双臂,神色平淡却又认真地对他说:“如果一定要我回答的话,我不后悔,甚至还觉得有些庆幸。因为在被逢田前辈拒绝后的第二天,我发现自己眼中的他已经没有了过去的光环。我不会再为他的一举一动心跳加快,也意识到他其实算不上我喜欢的类型。现在回头想想,我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逢田前辈。十四岁时的我体会到的‘心动’,仅仅是在周围人的起哄和暗示下产生的一种名叫‘喜欢’的错觉。”
……名叫“喜欢”的错觉?
这句话仿佛一道明亮的光线,照进了仁王内心一片过去几个月里混沌着的角落。
自从夏天以来,他一直很茫然,自己对于藤川的心情,究竟是否算是“喜欢“。
星野的经历让他开始思索,那种如同“羽毛掠过心脏般”的感受,会不会同样是一种幻觉?
直到海原祭的文艺演出落下帷幕,这个想法依然萦绕在他的心头。
“好啦,我们该下楼了。”
星野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将仁王从思索中带回现实,“换一身衣服,我们一起过去吧。千万别错过中学时代的第一次篝火舞会。”
仁王没有拒绝。
离开空荡荡的教学楼,走上植着银杏树的前庭,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条长达数十米、由树叶交织成的金色隧道。
虽然还没有到十一月,但这一年的气候偏冷,早早落下的银杏叶已经在地上铺就了一层金色的地毯。
白天时已经十分盛大的美景,在夜幕降临,路灯点亮的此刻,更是被光线烘托得璀璨夺目。
而在这段隧道的尽头,温暖的火光和嘈杂的人声从黑暗中远远传来。
“已经快开始了吗?好期待今晚的开场舞啊……”
星野自言自语道。
“开场舞?“
“难道你不知道吗?“
星野对仁王说:”海原祭的篝火晚会和别的学校不同,每年会由不同的社团开场。与其说是跳舞,其实更像活跃气氛的表演。比如去年被选中的是天文社,他们的社员打扮成了九大行星的模样,但因为道具服是球体,穿上后活动困难,很容易撞到别人,所以到后来基本都在满地打滚,现在想想都很想笑呢。”
她一边说,一边加快了脚步。
仁王凭空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越接近点燃巨型篝火的运动场,周围的空气变得越发燥热,这与穿梭在校园里的、在秋日的海面上吸饱寒气的冷风形成了鲜明对比。
两种气息轮流舔舐着脸部肌肤,仁王一时无法分辨自己究竟感觉是冷还是热。
“仁王君想好今晚请谁跳舞了吗?”
星野突然没头没尾地问道。
仁王猛得抬起头,愕然地盯着她的脸,仿佛在努力消化这句话。
“别介意,我只是随口一提。”
星野回复以微笑,周围的光线在她的眼鼻附近投下阴影:“其实我刚才就在想,仁王君一定是有喜欢的人了,所以才会对我的故事特别感兴趣。我猜对了吗?”
“没有。”仁王立刻否认了。
这个回答是否出于真心,对应的又是哪一个问题,他根本来不及去思考。
星野忍不住笑了。
“虽然看上去很机灵,但仁王君似乎不怎么擅长撒谎呢。”她狡黠地朝他眨了眨眼,“你现在的脸色可是超——红的!”
“别捉弄我了!”
仁王慌张地摸了摸脸,一时竟忘了用敬语。
星野笑得更厉害了。
踏进运动场后,仁王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幸村和柳。而星野也被其他相熟的教师搭话,两人默契地分开了。
“感觉好些了吗?”幸村朝仁王挥了挥手,上下打量着他,脸上的担忧不像是客套,“我从莲二那听说了事情的经过,很抱歉下午的时候没来得及去看你。”
“没什么问题,就是脚扭到了,下周的训练我可能会缺席。”仁王大大咧咧地说。
“真的吗?”柳和幸村对视了一眼,双方明显都不相信他的鬼话:“从你摔下去的姿势看,能扭到的恐怕只有鼻子,你是用鼻子打网球的吗?”
“那是我的秘技,一年只能用三次,否则鼻血会停不下来。”仁王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
“你在开玩笑吗?”边上忽然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回过头的时候,仁王的目光与一对灰蓝色的眼睛对上了。
冰帝学园的迹部景吾,过去几个月里与他们在球场上争锋相对的对手,也是仁王没有料到会在海原祭上遇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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