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女人却惊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颜菁苦笑一声,“因为那就是昨晚我买了带来的。小姐麻烦你,我就进去看一眼,其他的,我保证不乱动。看一眼我就走,好吗?”
年轻女人惊异地看着她,“你是说,你昨晚来过我家?怎么可能呢?我出差了快一个月,今天早晨才回来的呀?不过,那花儿是怎么来的?”
她疑惑地说着让开了身子。颜菁换了拖鞋进去。
她看到那个宽大柔软的沙发,想起自己陷在那最柔软的深处……一模一样的沙发款式和颜色,一模一样的茶几,茶几上摆着自己昨天买的八株绿牡丹,今天看它们的花瓣倒是比昨晚更张开了一些。她按捺住自己心里的紧张,卫生间、厨房,甚至厨房冰箱上贴着的每日营养金字塔冰箱贴都贴在一模一样的位置。
到了主卧,床上一片凌乱,显是有人刚睡过。可是她扔在脚凳上的睡衣没有了……
怎么可能呢?!
她猛地拉开落地柜左面的那扇门,里面是一排女式衣服,但是全然不是林启正之前为她买的那些,也不是她昨晚看到的那些。里面的衣服排列整齐,裤子裙子分类摆放,一看就是在这间屋子里长住的人的装备。她心下一片冰凉,又打开了右边的柜门,仍然是女式衣服,各色礼服、还有帽子围巾等配饰……她又冲向主卧洗手间,里面的杯子牙刷毛巾,全都和昨天她看到的一模一样,可是没有一件东西能证明与她有关……只是那洗发水沐浴露,好像换成了女性的?可这又能证明什么?
她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尽了,瘫软在门口。
她认识这间房子里的一切细节,圣诞节的时候,她在这里整整住过四天,外加昨天一个晚上,甚至连那洗手池旁边的地面上的一个小小凹坑都记得。那是她圣诞节那一天,不小心把刷牙的玻璃杯打到了地上,砸出来的一个小小凹槽。
可是它们并不认识她,甚至不属于她。她无法证明这一切曾经都被她使用过,更无法证明这个房子的原主人与她有关。
她唯一能拿得出的证据就是那瓶绿牡丹,可是植物又怎么替她作证?
年轻女人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见她坐到了地上,担心地问,“怎么了?你没事吧?”
颜菁惨然一笑,挣扎着爬起来,“没事。谢谢你。我想我可能是走错地方了……”
她踉跄地朝门口走去,突然回过头来问,“小姐,请问您住在这里多久了?”
“呃……三年有了吧?”年轻女人沉吟了一下说道。
三年?
一场春梦竟然梦游到别人家里了?
是她疯了吧?
颜菁不知道是怎么走出这幢楼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出这个小区的,更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寝室的。
又是一夜之间从云端摔到了地狱。
寝室里冷冰冰的,也没有秦月替她打饭,更没有师姐来敲门叫她出来吃火锅。
她没有力气再去那家湘江妹子探寻真假。
只能再给秦月打电话。
电话仍然无人接听。
她狠狠地倒头就睡,仍是时梦时醒。
醒来的时候她认真在坐在床上回忆刚刚做的梦。梦境从未如此清晰,甚至曾经出现在梦里的那个声音好像又出现了,而这回,她听懂了。
这次不是黑暗中诡异的墙,而是一片广阔幽暗的大海。她就像一条绝望的鱼,在波涛汹涌中起起伏伏。她本能地向岸边眺望,试图寻找灯塔。明明水中只有浮力,并没有提供足够的向上的支撑力,可是她真的好像水底生物,可以站在水中。
在这个清醒的时候她又想,若是真的水底生物又怎么会去寻找灯塔呢?
她继续回味。
梦里的灯塔没有出现,但是那个声音出现了,轰隆隆地从天边滚滚而来。阴暗、低沉、浑厚,带着一种诡异的力量。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她总算听懂了,是有人说,“他是个魔鬼……忘了他……”
她坐在床上,舔了舔干渴的嘴唇,笑了。
他怎么会是个魔鬼呢?他那么美好,那么温柔。
这四天一夜,全是她二十五年来最美好的回忆。
这样美丽的回忆,为什么要忘了呢?
不,她不要忘。
可是不忘,她又要到哪里去寻他?
联系方式再一次消失……
回到这个没有出路的思路,她无奈地自嘲了一声,便起身去洗漱。
如果是命运非要拿她开玩笑,她到哪里寻找都是枉然。
洗漱了出来,拿起手机点了外卖。
看了看日子,还有两天就要回去了,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第二日到十点打工的时候,刘姐关心地问,“小菁,怎么样?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她苦涩地摇摇头。
生活使人坚强。
她前所未有地觉得自己的抗击打能力超强。
一个晚上而已,就能恢复。
她认真地向刘姐道谢,并说明了两天后自己要回内地。
刘姐点点头,“小姑娘不容易,明天我会让财务把工钱结算给你的。”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
14日上午,她最后收拾了一下寝室,把要带回去的东西都装进箱子里。
整理桌面的时候,她发现桌面与桌壁之间的缝隙里,露出一个小小的尖尖直角。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小纸片,但纸片有些厚。她记得桌面已经整理干净了,怎么还有这个纸片?
她好奇地用指甲抠出来。
那是一张一寸相纸。
只一眼,她就吓得把那照片仍在了桌上。
那一面白色的,是照片的背面,上面用铅笔写着一句话,正是:“她是个魔鬼……忘了她!”
她汗流浃背。
从11日那天晚上回来起,这三天她睡眠一直不好,反反复复不知做着什么样的怪梦。
但是梦里始终都有那个声音在牵引着她……
她下意识拒绝。
这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美好回忆,她怎么肯轻易忘掉?
就算是美梦一场,她也不愿忘记……
可是这里写着“她”……
原来是她,而不是他……
慢慢把照片翻过来,她不由瞪大了眼睛。
那竟然是她初中时的模样。
背面有胶水粘贴过的痕迹,很像是从哪里抠下来的。
自己早就没有这样的证件照了,它怎么会出现在离湖南千里之遥的香港?
在她的印象中,这绝不是她带来的东西。
可若是有人把它放进来的,那又是谁?
谁会有自己寝室的钥匙?
她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