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萧王孙(1 / 1)

柔铁从山西向家祠堂出来,快马南行,直奔金陵。

路过武昌府遇董飞,得悉姚员外并非什么皮货商人,实际也是前蜀旧臣,那日滇边三狐在姚小姐房中翻箱倒柜,似乎确是在找什么东西,那日自已追狐不及,返回姚家时,姚员外一家已尽数遇害。

辞了董飞,柔铁座骑脚程极快,不一日已近瓜州渡口。

这天天色将暮,天上竟纷份扬扬下起雪来,初时尚小,还不到一个时辰,这雪便如鹅毛落起,长江北岸,天气又冷,雪落地后不易化去,不多时便已积了厚厚一层。

此时前面出现一串脚印,脚趾分明,尚未被冰雪复盖,似是新近有人在前走过。柔铁催马快行,哪知地上湿滑,马反而走不快。果然过不多时,前面出现一个飘飘忽忽的人影在雪中缓缓前行到得近前,才发现竟是路边上一名乞丐踏雪而行。柔铁赶路心切,也不在意,经过乞丐边上时,扫了一眼,不由微吃一惊。

这乞丐是名老丐,头发胡子眉毛全结满了冰雪矽子,看上去一片雪白,也不知是本身的白色还是雪的颜色,面色灰白。身上穿一件粗布单衣,脚下连双草鞋也没有,光在脚踏雪而行。这老丐边走边喘,似是不胜体力。

柔铁下得马来,喊道:“这位老丈,你且慢,这种天气何必急着赶路,我这有马,载你一程吧。”说完,便将头上的雪笠递给老丐,又示意他上马。老丐回过头来,不住咳嗽,将雪笠素衣还给柔铁,喘道:“年轻人,还是你自用吧,我这把老骨头,比你硬朗。”坚辞不受,柔铁不由暗暗摇头,只得罢了,上马而去。

柔铁到得渡口,四处一望,岸边竟无一舟在泊,不由大是失望。转念一想,这种大雪天气,又冷又晚,哪里有人过江,只怕梢公们也早已回家去了。

此时地下打滑,已不好骑马,当下便下了马,牵马沿江边而行,指望能有个村庄集镇歇宿,哪知此古渡口离城极远,便是象样的村落也没有一个。

走了有一盏茶的功夫,透过漫天飞雪,前面隐隐出现一座小屋,屋顶已被雪复盖,看不太真切。到得近前,才发现竟是一座乡村土庙。门口一块破旧的木匾,上书“王灵官庙”四字。柔铁也不管许多,牵马进了庙门,到了里面,才发现庙门虽小,里面竟是个极大的院落。柔铁正要细看,鼻中忽闻到一阵极浓烈的酒香和烧烤野味之香气,他走了半日,又累又饿又冷,闻得此酒香,不由精神大振。抬眼看时,只见庙门正殿已塌了半边,正中供奉的一位尊神也倒斜在一旁。正殿外的廊庑之间,架着一只大铜鼎,鼎下架着些松材木料,烧得正旺,铜鼎之下松木架子上正挂着一串烤得流着香油的鸟雀。酒香正是从此鼎中溢出。

再看铜鼎之旁,一老丐盘膝而坐,竟正是适才路上遇到的那名老丐,柔铁正要开口招呼,那老丐忽然举起右手,轻轻一弹,柔铁耳力极佳,似闻得鼠一声轻响,顺着老丐弹指方向看去时,只见院墙边上,有一片积雪已被扫去,地上铺了一层米谷,有几只雀鸟振翅惊飞而起。地上一只大雀却跌倒不动,柔铁不由一惊,随即明白,这老者在院墙边,故意洒上一些柴谷,这大雪天气,雀鸟无处觅食,看到谷米便来啄食,而老者适才一弹之间,已将此鸟击毙。看来铜鼎之下烤着的那些雀鸟,也是这老者以此法猎杀的。柔铁走到那死雀之旁,轻轻捡起,只见那雀眼珠那里已被打得对穿,不知是什么暗器,再在雪地上看时,见那死雀之旁有一粒血红的米粒。原来这老者竟用一粒米在数丈开外射中此鸟双目,对穿而过。这份手劲内力眼力,简直是闻所未闻。想起刚才路上自已看到老丐单衣赤足而行,还担心他冻毙于道。不由暗暗好笑。

那老丐面向铜鼎,见到柔铁进来,似乎并不在意。

柔铁走向那铜鼎,只听鼠一声轻响,向自已袭到,不由一惊,身子向右微侧。正是那老丐向自已施袭。但听声音似乎,也是米粒大小之物。

那人见柔铁躲过他这一弹,呵呵笑道:“年轻人,好厉害。”说完,也不见他作势,右手在鼎下顺手抽了根松枝,左手在地下一按,身子依然盘坐,但已腾空而起,柔铁尚不及细想,那老丐手中的松枝已向他当头击到。

柔铁道:“老丈,您”

那老丐道:“少废话!拿命来吧。”

柔铁知道此人武功之高,内力之强,实是生平罕遇之劲敌,刚才他那一弹之力,只要被他打中,即使是一颗石子,一颗米粒,照样是脑破胸穿,与铁弹劲弓并无差别。

此时他虽然手中执一松枝,但在他这种内力之下,与利剑也无差别,而老者竟连姓名都不通,直接袭击而来。自已若有丝毫大意,这条小命就不明不白送在此间。

想到此,不敢丝毫怠慢,左腿向下一蹬,身子瞬息之间已后缩三尺,那老丐一招击空,不怒反笑,道:“不错,有点道行。”身子尚未落地,手下却丝毫不停,松枝一挺,如影随形,跟进三尺,向柔铁当胸进刺。

柔铁身子向后平躺,那松枝已贴着他鼻尖掠过,柔铁不由心中暗叫好险。

那老丐见二招尽皆被他避开,轻轻咦了一声,似是有些吃惊。

柔铁后倒之时,右手向颈后一伸,老丐只觉白光闪动,比漫天的白雪还亮。原来柔铁已将背上包袱中的长剑抽在手中。

一个转身便已绕到老丐身后,右手剑如闪电般疾刺他后背,那老丐并不回头,身子向前急倒,已轻轻避开他一击。

两人知道今日遇上真正的劲敌。手下哪敢松懈,那老丐年纪虽大,手中虽然执的是一根松枝,但所使皆是上乘剑法,一招比一招巧妙。而柔铁已使出当日在公孙谷中所学得破风十八剑,更兼年轻,气势极盛。两人皆无丝毫败相。翻斗了一百余招,两人竟都无丝毫败相。

那老丐忽道:“且住,你怎会公孙长笑的剑法?”

柔铁听他喝破自已剑法来历,不由惊道:“你如何知道我使得是这剑法。”

那老丐冷笑道:“当今之世,在剑法上可与我一比高下的,除了这老剑怪所传,难道还作旁想。”

柔铁笑道:“公孙先生离世多年,剑法早已绝传,哪里有人会他的剑法。”老丐道:“我活了这一把年纪虽然并未见过此剑法,但从武林多年来的传闻,确信你这剑法必是破风十七剑无疑。”

柔铁道:“是又如何?”

那老丐叹道:“既然你是他老人家的传人,我今日也不来为难于你,你走吧。”

柔铁道:“嘿嘿,不来为难于我,只怕是打我不过吧。你刚才我一进门便痛下杀手,如果我武功不济,只怕此刻已是死人,已经无缘听到你这番话了。”心中却想,这老丐不单剑法,内力暗器无不上乘,只怕再战上二百合,自已便要落败。但他生性好胜要强,嘴上却是不肯服输。

那老丐道:“你当我不能取你性命么?哼。”说着把松枝轻轻一掷,只听得赤一声响,那松枝插入院门边的石柱之中。

他露出这手功夫,柔铁只觉得背上传来一阵冰冷。原来刚才剧斗之时出了一身汗,此刻汗已结成冰,刚才凝神而斗并不觉得,此时才觉背上冰冷刺骨。

那老丐叹道:“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来,好久没有遇到你这样的对手了。你究竟是何人?”

柔铁反问道:“你倒来问我,你是何人?”

那老丐哈哈大笑道:“问得好,年轻人,气势逼人,呵呵,老夫坐不更名,丐帮石丐是也。”

柔铁哈了一声,半响说不出话来。

原来,当时柔铁在师门之时,曾听师父言道:“当今武林之中,真正当得起高手二字的,正邪两路加起来也不过十人,将来遇到之时一定要小心。”而这石丐正是其中之一,听说此人是丐帮前辈,为人义气深重,但性格散漫,不喜约束,当今丐帮帮主水复还是他的师侄辈。武林传言,此人原名石敢当,向来不以武林前辈高人自居,在丐帮中也不担任何职司,甚至不补血于任何一袋弟子,向来浪迹江湖,行踪无定。想不到在此相遇,而且第一次相遇,竟是个索命的债主,不由又是吃惊又是好奇。

当下道:“原来是武林中声名赫赫的石老前辈,在下柔铁,失敬了。只是你为何”他说这几句话,倒并非客套之言,一来石丐声名之高,委实是名动江湖。二来刚才亲见亲历此人的武功,的是名下无虚。

石丐眉毛一竖,点头道:“原来是你,是了,我早该想到是你,这几年来,武林之中名声响亮的年轻一辈原也没有几人。”柔铁想不到这位武林中数得着的高人前辈竟然还知道自已,心中涌上一丝不自觉的得意。

柔铁尚未答话,石丐续道:“你一定想问,我如何在此,为何巧遇,又如何袭击于你,要置你于死地。”

柔铁笑道:“不错,晚辈确是不明白。晚辈与你老素味平生,并无宿怨,你老取了我性命,我岂不大冤。”

石丐道:“你不必多言,老夫也并非不明事理,枉杀无古之人,你我虽然无怨,但我是受人之托,人家可是要取你性命,现下你武功既高,我也杀不得你,只由你去吧。”

柔铁笑道:“原来是有人要杀我,前辈只是人家手中的刀子罢了。”

石丐怒道:“胡说,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哪里做过别人的刀子,哼,要不是早年师门受过他们的恩惠,也不来赶这尚混水。罢了,你去吧。”

柔铁道:“前辈刚才把我一阵好打,我拼了全力,才逃得性命,现在肚子中又饿,身上被你打出一身热汗,现下也吓成了冷汗,不,是冰汗。你这边有现成的好酒,野味,何不分享则个。”

老丐啐道:“呸,柔铁,你这小子在武林中出名,原来全靠油嘴滑舌耍赖皮,全无半点真本领。”继而又笑道:“倒及得上我年轻时的半分。”

柔铁也笑道:“在你老人家面前,哪个敢说有半点真本领,我这些微薄武艺,不过在江湖二三流脚色面前还可差强混上几招。”

那老丐哈哈大笑,左脚轻轻一挑,那串烤得喷香,肥得流油的鸟雀忽地飞起,直向柔铁射来,柔铁假装躲闪不及,将剑轻抬,已将其串在剑上,轻轻凑到鼻边闻了几下,连叫:“好香,好香。”张口便啃了几口,忽地停住,呆呆发楞,良久才道:“前辈,你刚才没射死我,也没刺死人,不会在这下毒毒死我吧。”那老丐哈哈大笑,道:“你此时才想到,不嫌太晚了么。”

柔铁嘴里边嚼边点头道:“嗯,确是晚了,罢了,死就死吧,好歹也是个饱死鬼。不过有肉无酒,未免不欢,前辈那鼎中酒香扑鼻,里面温着的只怕是阵年状元红吧。我看不如让我饱死加醉死更好。”

老丐道:“这个也依得你,省得你死得不服。拿去,说完将手一拍那大铜鼎。鼎中搜地飞出一把木勺。”柔铁左手轻轻一接,一仰头,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又连干三大勺,手中长剑之上的几只乌雀也已下肚。这才抹了抹嘴,拍着肚子道,可以了,可以醉饱而死了,说完将剑一掷,插入廊下地砖之中,身子啪地坐倒。

那老丐也在他对面坐下。

两人对饮烈酒,临雪畅谈。石丐生性本就豁达,并不以后辈之礼待柔铁,柔铁也无丝毫拘礼。一老一少不免畅叙一番。

柔铁道:“现下你总可以说说为何要杀我了吧。”

石丐道:“其这,此事与我师兄有关?”

柔铁惊道:“你师兄,那不是昔年丐帮帮主申屠鹤么?”

石丐道:“正是,此事说来也长,我师兄早年初入江湖之时曾有一至交好友,那人是个儒生,但与我师兄性情相交,竟成莫逆。当年两人在武林之中号称‘九儒十丐‘,不知你可曾听说。”

柔铁惘然道:“这个倒是没有。”

石丐点头道:“这也难怪,只怕你那时尚未出生。”

柔铁道:“那这个儒生叫什么名字?”

石丐续道:“其名字我师兄至死,也没有提起,只是称一直他为‘相公’,后来我师兄卷入一桩武林大事,不幸身故,以我的估计,也与这名相公有关。”

柔铁道:“听说申屠帮主也是在雪谷一役中不幸身故。”

石丐道:“你也知道?”

柔铁道:“我也是略有耳闻,并不知详细情形。”

石丐道:“不错,详细情形只怕没几人知晓,当日参与之人又有几人还活在人世。当时我师兄昨去雪谷之时,曾与我说起一事,这便是今日我阻杀你的原委。”

柔铁竖起耳朵,道:“什么事?”

石丐道:“当时师兄走前,把我叫去,将一付对牌出示于我看,说这付对牌是他行令的信物,合则为一,分则为二。现下将一半交与我手,另一半交与他的知交好友‘相公’。这相公是他一生过命的至交,但武功交不高强,将来如有需要之时,‘相公’会派人送来另一半对牌,并嘱咐欲求助之事。当时师兄言道,不论他吩咐何事,不必问原因,均当照办,就如师兄亲临,亲自交办一样。我对师兄一向敬爱,他既如此吩咐,我自是全数答应了下来。”

柔铁笑道:“我明白了。”

石丐道:“明白什么?”

柔铁道:“这次一定是‘相公’派人送来另一半对牌,要你在半途截杀于我,是也不是。”

石丐笑道:“江湖传言,说你机变过人,看来确有三分可信。”

柔铁笑道:“不敢不敢,如果这也算是机智的话,那真认人可发一笑了。你可还记得当时送牌之人是什么样子的。”

石丐道:“大约五日之前,当时我正在铜陵一带行乞,那日晚间时分,忽有一黑衣人送来这一牌子,并嘱咐我在瓜州渡口一带等侯于你,并说了你的年貌情状。说道务必要截杀于你,就是一时不能杀却,也要尽量拖延时日。”

柔铁眼珠一转,道:“拖延时日?”石丐道:“正是,那人确是如此说的。”

柔铁若有所思。

石丐又问起柔铁如何学得破风十七剑,当下柔铁便将公孙谷之际遇一一说来。石丐连称奇缘。

柔铁因问起公孙长笑是何人物,因何晚年与鸟兽为伍,老丐说公孙长笑本出身于富贵之家,因其母与人通奸,害死了其父,在他年少时即弃他而与奸夫私奔,导致其性情大变,长大后苦学成才。但终其一生,心结难解,晚年看破世情,隐迹深山,情愿与鸟兽为伴,也不愿与俗人为伍。

柔铁听后也是虚虚不已。

忽然,柔铁猛地想起一事,叫声:“不好,差点坏了大事。”

石丐道:“怎样?”

柔铁急道:“你刚才所说要阻止我的话,我估计与金陵萧王孙大有关系,现下只怕他已危险,我要速速过江。可是”

石丐笑道:“可是大雪天气,江边无船可渡,是也不是?”

柔铁眼睛一亮,道:“正是,你有办法?”他见石丐神色颇为自得,估计有什么法子。

果然,石丐道:“你随我来。”

两人来到江边,离主渡口不远处,石丐一声长啸,只见江边枯苇积雪中荡出一艘快船,一个小叫化快速划浆,不多时已到了岸边,石丐道:“小击子,你速渡这位大爷过江。”那小击子道:“好咧,爷快上船吧。”

柔铁也不谦让,一抱拳别了石丐,坐小击子的快船,渡长江而南,在京口下了船。依然从市间买了三匹快马,轮番换骑,这一日已到了江宁府境内。

此时天色已晚,便在一小镇一宿,在客店之中正遇辛冰。次日一早,匆匆用了早点,便向金陵出发。约半日功夫,便进了金陵城。

这金陵城乃前朝故都,十里秦淮,客商云集,虽然改朝换代后已不复往日风光,但龙盘虎踞之势,富贵灵秀之气,却犹胜旧时。

向城里一打听萧王孙家,没有人不知道的。只说穿过乌衣巷,便在城南一条大街之上。

秦淮河边大战卖油郎。

柔铁来到城南大街之上,街上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忽然似是一个十分熟悉的灰白色身影在眼前一晃,柔铁四下看时,除了四周不断涌来涌去的人流之外,并无异样。正自奇怪,忽见西首街角一小案后坐着一人,布袍葛巾,边上竖着一个白布幡子,上书“指点迷途君子,唤醒久困英雄。”上面画了一个八卦图案,竟然是个测字先生。柔铁这才想起,刚才眼角扫到的正是此人。但柔铁细细看他容貌,乃是五六十岁年纪的一个老学究样子,确是并不认识。那测字先生见有人盯着他看,微微一笑,向柔铁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柔铁见他招手,似着了魔一般,身不由已地来到他的案前。

那先生道:“这位君子,可是要问凶吉吗?”

柔铁道:“如何问凶吉?”

那人道:“你只说得或者写得一字给我,我便与你断来。如果不准,断然不要你一文一毫。”

柔铁本不信神鬼之说,他经不住他言之凿凿,不由好奇,但不知道要写何字。他眼光随意向周边一扫,见那测字先生案角之上放了一根尖头的铁签,不由一笑,道:“你就给我测个锥字吧。”

先生道:“那请问英雄,是测一生运程呢,还是测这几日中的近事。”

柔铁道:“你就测测未来几天的近事吧。”

那先生道:“好,如此请容我拆来。”说罢,以手指在案上指指划划,若有所思。

柔铁料他装神弄鬼,妄言祸福,以便骗几个钱财。心下不由暗暗好笑,且看他说得出什么花样。

果然,那测字先生思忖片刻,脸色愈现凝重。忽然,盯着柔铁道:“这位君子,我看你身带剑器,风尘碌碌,当是位江湖中人。”

柔铁知他开始套问自已口风,以便察言观色。

有心要戏弄他一下,便道:“江湖中人倒是不敢当,在下是南边做布匹生意的,常年在江宁府、苏州府、杭州府一带走动,只因路上不太安稳,带了把剑防身唬唬坏人。”

那先生笑道:“英雄既然诚心测字,便不当隐瞒于我,我看你并非商人,乃是武林中人士。”

柔铁心中微微一惊,心想,此人好凶的眼光,我不妨直承,看他如何说。

当下道:“先生果然神目如电,不瞒先生,在下确是武林中人,乃是四川峨眉派门下弟子。”

那先生摇头道:“峨眉派?不是,你不是峨眉派的。”

柔铁道:“你连这个也能测知么?”

先生呵呵一笑,道:“岂止是这个,我测你大凶在前,血光之灾不可逃避。”

柔铁怒道:“你这先生怎地如此,说这些好不晦气的话,要不是看你年岁已大,我可不与你客气。”

那先生却并不在意,也不愠怒,依然淡淡笑道:“吃我们这碗饭的,测人祸福,拿人钱财,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决不隐瞒。凶吉天定,岂是人力所可更变。”

柔铁道:“那你如何测得我血光之灾便在眼前?”

那先生道:“英雄稍安勿燥,且听我慢慢道来。”

柔铁哼了一声,并不理他,且看他如何说。

那先生道:“你看这个‘锥’字,边上是个铁旁,右面是个集,而集又恰巧是雄字的心脏,我们称之为‘铁面雄心’,说明你是为铁面之事而来,雄心壮志,不达使命便不肯罢休。”

柔铁听他说到铁面之事,不由大吃一惊,几乎要跳起身来。一颗心通通跳个不住,但这个‘锥’字是自已所选,而测字先生不过拆字解字,又不是藏在自已腹中,如何知道自已要说出什么字来。

但听他测来,又句句在理,丝丝入扣,却又暗合自已来金陵的缘由目的。可转念一想,这测字先生和自已素不相识,不过是瞎打瞎撞,胡乱说些混话,倒是自已心中有结,自已疑神疑鬼,联系到铁面之上去了。想到这里不由心中释然,哈哈大笑。

那先生先看柔铁沉吟不语,似是猜到了他的心事,但随即又哈哈大笑。

不由问道:“这位英雄,老朽所测如何。”

柔铁止住笑声,道:“什么如何?你测的是尚未发生之事,我哪知道准与不准。你说我有血光之灾那便真的有么,真是可笑。”

那先生道:“这命由天定,由不得你不信的。”

柔铁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既然上天已定好了,那就随他去吧,俗话说:‘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先生笑道:“这个倒是对的,不过命虽有天定,但我这尚有破解之法,保管你平安无事。”

柔铁道:“如何才能平安?”

先生道:“我刚才已算得,英雄是从西北那边过来,到金陵正是为铁面之事,英雄自恃勇略过人,要去查勘一件极机密之事。”

柔铁心下更是惊疑,心想,光凭自已一个字,这位先生竟能测得这许多。这命运之事,确有神鬼不测之玄机。

当下道:“哦,既然你算得如此,有何不可么?”

先生道:“唉,凶险之处,正是在这里,此事万万行不得,你快快离开此处,可保无虞,不然,二日之间,你命休矣。”

柔铁心想,我千辛万苦,数日赶路,为的便是到萧王孙处查清铁面和通玄秘典和录鬼薄之谜,岂可凭你一言,便弃了此行。

当下怒道:“你一派胡言,胡说八道。”

先生点头,冷笑道:“这么说来,英雄是既不想听我之劝以避祸端,更不想付这测字之费了。”

柔铁道:“我没说不付钱啊,看你费了半天口舌,年迈体弱,就送你五十文,混个饭吃吧。”说完丢下三十个铜钱,起身便走。

柔铁走出几步,只听那先生在后,喊道:“英雄且慢。”

柔铁道是他嫌给钱太少,不由心中大是厌烦,不耐烦道:“不用多说了,我不会听你胡说八道,去作离城远避之可笑之事。三十文铜钱够你四五日饭钱了,你还要多少。”并不回头。

只听那先生道:“我不是要你的钱,我是要你的命。你的血光之灾便在现时。”

柔铁大吃一惊,刚要回头,只觉耳边一阵金风响处,知是兵刃袭到,头向右一偏,斜眼看时,只见那测字先生,手中执那铁签,与自已左耳一擦而过。自已只要躲闪稍慢,此刻已被铁签贯穿太阳穴。

当下不及拨剑,连剑带鞘,向那先生击去。两人战在一处。

柔铁万万没有想到,这人竟敢在闹市之中行凶。更没有想到,这一路之上危机四伏。敌人竟伏下这许多高手杀着,可见敌人势力极大,布署极密。

两人头了数十合,柔铁这才想起,此人的武功路数,和那日向家祠堂之中的电眼风耳颇为相似,似乎也是魔教一路。

柔铁使出师门神功,那人见不能取胜。白幡一晃,便不见了影踪。

此时辛冰也已从客店之中出来,柔铁说起刚才之事,大是心有余悸。辛冰问起此人样貌,柔铁一一细说,辛冰不由啊了一声,脸上深有忧色,柔铁问道:“怎么了?”

辛冰道:“好险啊,此人正是当年混世七魔中的铁口。”

柔铁道:“铁口,他就是么?怎的武功虽高,却但并不如传闻中那么厉害。”辛冰道:“此人武功虽说不能胜你,但你知道他为何叫铁口么?”

柔铁道:“这个倒是不知。”

辛冰道:“只因他一向喜欢以算命先生,测字先生的样子混迹于江湖,断人祸福。而江湖中一般称此类人为‘某铁口’。”

柔铁道:“正是,我记得小时,隔壁村上便有一个张铁口。”

辛冰又道:“其实,武林中人称他为铁口还有另一层意思。”

柔铁道:“什么意思?”

辛冰道:“只因此人作事,咬住了一件事,不达目的誓不松口。故称之为铁口,现下虽然敌你不过而败走,但只要他一息尚存,必会卷土重来。”

柔铁道:“他既然要来,我也没得办法,难道怕了他不成?”辛冰踏了他一脚,柔铁故意啊一声大叫,辛冰嗔笑道:“是啊,你是名满天下的柔大侠,从来又怕过谁去?他已是你手下败将,难道他还真能杀得了你不成。”

两人边说边笑,不多时已转过二三条长街,抬眼看时,见前面是一条窄窄的巷子,巷口立着一块石碑,上书三个黑字“乌衣巷”。

柔铁道:“乌衣巷,似乎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辛冰道:“相传三国年间,吴国镇守石头城的部队皆驻扎于此,当时吴国军士皆着黑衣,故此巷得“乌衣”之名。后来自两晋至南朝宋齐梁陈,因为皆建都于此,此处便成了高门士族的聚居之地,相传晋代王导和后来的谢安当年都曾住在此间。”

柔铁道:“原来这么多厉害人物皆住过这里啊。有一句诗叫什么来着,‘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说的也是这个意思吧。”

辛冰笑道:“想不到你这个自称‘粗人’的武林名侠,竟也记得几句诗词,可真当得上半个儒侠之名了。不过,你说的那个巷陌,却并不是此处。”

柔铁笑道:“不敢,不敢,在你这个女秀才面前,我连半个童蒙的水平只怕还够不上。那你说说看,这乌衣巷可也有什么诗词么?”

辛冰道:“这里出了这么多名人,那文人骚客们可不是有得文章可作了。说起这巷子的文章诗词,那可是多得说不过来。最有名的只怕便是唐代刘禹锡的那首《乌衣巷》: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柔铁道:“王谢是谁,他家堂前的燕子,为什么要飞到寻常百姓家了。”

辛冰一点他和鼻子,笑骂道:“王谢又不是一个人的名字,不就是刚才所说的王导和谢安吗?简直笨死了。”

柔铁一拍脑袋,连声道:“不错,不错,你看我这笨的,呵呵,现在我知道了,将来我如果有一天死去的话,肯定不是被铁口杀死的,而是笨死的。”

辛冰道:“我看你不是笨,根本和我说话就心不在焉,快说,是不是看上刚才巷口那个卖花的小姑娘了。”

其实柔铁边走边想刚才铁口之事,见辛冰如此说,只道她误会,便故意道:“是啊,怎么被你看出来了。不过那小姑娘卖的好象不是花啊,是酸梅子。”辛冰一楞,道:“是酸梅子?我怎么看到她卖的是杏花。”

柔铁哈哈大笑道:“如果不是酸梅子,怎么现在还有一阵酸酸的味道么。你不觉得?没闻到吗?”辛冰这才醒悟过来,是柔铁在笑她吃醋,不由嗔怒道:“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贫嘴。”说完便伸手来抓柔铁。

柔铁拨脚就跑,辛冰在后紧追不舍。

忽听得辛冰道:“停,你这个呆头鹅,到了,当心撞上南墙了。”抬头看时,只见好大一座府弟,门前二个合抱粗的大柱撑起一座高高大大的门楼。朱红色的柱子上,刻着一副抱柱对联:“齐梁天家眷,江南第一家。”门楼中间是用绣着海水金龙的黄绸布衬托四个飞金大字:诗书旧族。竟是当今皇上的手书。原来齐梁两朝都是萧家坐的龙廷,萧王孙本是帝室后裔,故此称为天家眷。

这府弟虽说破旧,但依稀可见当年的气派。于是便将马系在门前的栓马石上。

进得府中,一忍者长刀七星标正要杀萧王孙,柔铁救下萧王孙,萧王孙不明白为何忽然有人行刺,柔铁将那日在向家祠堂所见所闻之事大略说了一下,说明来意。

柔铁说完,便又问道:“老大人是否和陕西向家有过什么关节往来?”

萧王孙沉吟半晌,方叹道:“此事已过去多年,我本不愿再提及这段伤心事,但既然大侠问起,老夫便说与你听也无妨。老夫年轻之时,与陕西延安府向家堡向怀义交好,情同手足,结为兄弟。虽说后来天各一方,但情义不疏。那一年,我带了一队随从到延安府访探他。路过西北经略使种宽种大人处,种大人十分好客,强留我小住数日,我碍于情面,只得停留了数日,直到最后一天,白天出去打猎,晚间因思兄心切,便执意告辞,种宽虽苦苦留我,但我意已决。他见我去意已决,便不再强求,当下设酒于长亭,与我饯行,我多饮了几杯。带醉而行,看看将近向家堡,其时已交酉正,恰是黄昏人定之时,几名在前面开路的侍卫忽报,前面约一里外一座庄子火光冲天,且似有呼喝喊叫之声。我酒便醒了一半,当下命快马行进去看个究竟,到了那边,只见一座好大的庄院,全被大火吞没,正是向家堡。我率众赶去之时,庄中已没有活口。追出数里,只见数十名头戴皮帽身穿皮衣的关东汉子,正自卷掠而去。”

“我带人一路追去,行了数里,那些人马快,已没了影踪。此时只听得路边草丛中束束有声,侍卫喝道:‘什么人,再不出来就放箭了。’只见草中连扑通跌出一个中年妇人,头发散乱。怀中抱着一个婴儿。自称是向家乳母苏氏,因被那些强人所掳,本以为必死,哪知强人被追得急,为减轻马的负重,将她们推落路边。强人逃命心切,来不及灭口。”

“那苏氏说怀中抱着的婴儿便是向怀义之女向薇,老夫妻小虽多,但群雌粥粥,并无所出,故此膝下荒凉,这既是故人之女,哪里能弃置不顾。后来,这婴儿和这中年女人便抱回府中抚养,因不知向怀义仇家是谁,也为避人耳目,暂改名萧素芙,对外则称是老夫亲出,待其长成之后再复本姓。”

柔铁道:“向怀义还有其它子嗣吗?”

萧王孙摇头道:“没有,除女儿外,向怀义再无后人,所以后来我便命人在向家老宅建了一座祠堂,在里面供了向怀义的神主,令人四时祭祀血食,不使断绝。并求请当今圣上题赐御匾,以表彰其一生忠义,这也是我这个做兄弟的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了。”柔铁这才明白,当时进祠之时,确是看到萧王孙亲题的“向家祠堂”四字及皇上御笔“禀忠怀义”,原来是如此来由。

柔铁看了萧王孙一眼,不解道:“可那那祠堂中的神主写的是不孝女向蔷向薇敬立?”

萧王孙笑道:“那是我命人这样写的。”

柔铁道:“你不是说萧王孙的女儿向薇已被你所收养,哪里又有一个向蔷呢?”

萧王孙道:“据乳母苏氏说,萧王孙本有一对双生女,向薇是妹,还有一个姐姐已死于那场大火。故此我在立牌位时也一并将其名字写上了。”

柔铁道:“原来如此。然则那天在祠堂中的那个女人自称是向怀义之女,到底又是谁呢。难道说,那场大火中向蔷也没有死。对了,你女儿萧素芙也就是向薇现在何处,要不那日祠堂中现身的就是她。”

萧王孙道:“我后来令算命先生算过,她姐妹二人时辰八字相同,皆是金命,五行之中金旺而缺木,虽说取名之时在姓名之中带了草木旁,然金能克木,终究无用。而火能克金,她们命中注定当为火所害。”

柔铁道:“什么意思?”

萧王孙道:“二十年前亲家翁和女婿全家也没于一声大火,女儿也在其中,早已不在人世,怎会又现身呢?当时我派了家人萧福前去吊丧,当即唤来萧福,他说亲眼看到女儿的尸身,当地午作也验明正身了的”。

当即令人传来萧福,果如他所说,萧福跟随主人多年,现下虽已苍老,但耳聪目明,条理清晰,看其神情不似作伪。

萧王孙又道:“为了替向怀义复仇,老夫一直暗中调查,当年灭他全家的真凶。据乳母苏氏所言,那帮强人似是关东口音。十余年间,我派出无数耳目,将关东群匪挨个查了一边,也没听到丝毫这方面的消息。”

“当时我想,除非是关东众匪口风极严,然而也决无十数年间不露一点痕迹的。于是我便疑心是有人故意假冒关东匪徒而行杀掠之事。直到有一年,机缘巧合,也许是我兄在天有灵,暗中相助以便使他大仇得报。终于查得此事是魔教所为,但其时老魔王已暴毙而死。”

柔铁道:“老魔王也是被你们杀的吗?”

萧王孙摇头道:“这倒不是,听说南宫失那年正在柳州办理教务之时,忽然得暴病身亡的。后来江湖中也有人说是被后来的继任者辛五官暗中害死,种种说法,各不相同。这也是武林中一大疑案。老魔一死,魔教头面人物便互相猜忌,争权夺利,互不相让。最后最好比剑夺帅,虽说辛五官最终凭一身神功夺得教主之位。但毕竟此时人心不齐,根基未稳。正是剿灭他们的良机。于是我们江南武林中人先设计杀了老魔王南宫失全家老小,待辛五官率教众南下吊丧,路过金陵之时,与江南武林正派人士在采石矶设下重重埋伏,以图将他们一网打尽。”

听到这里,辛冰忽然脸色大变,柔铁一惊,随即明白,知她突然得悉当年围杀其父的领头之人,幸好自已那时不在魔教,逃过了那一劫。想到此处,心中愤怒,便要发作。柔铁赶紧咳嗽一声,辛冰转头看他时,他使个眼色。辛冰会意,脸色顿时恢复了平常样子。

萧王孙道:“那时,我率领武林中几大门派”,只听得屏风后啪一声轻响,萧王孙本是坐在东边主座的朝板椅之上,面向西,柔铁和辛冰则在坐西朝东的客座之上。只听萧王孙啊一声惨叫,身子跳起,又重重跌落,连人带椅向后便倒,喀拉一声,把后面一排花架撞翻在地,花盆翻下纷纷砸在他身上。

柔铁一跃跳起,一个起落,便到得萧王孙跟前,府身察看。只见他身子不动,额头上有一个细小针孔,不断渗出黑血,显然是中了极厉害的有毒暗器,此暗器直刺入脑中,瞬间便夺了他性命。过不多时,他的身子已然僵硬。

正自吃惊思忖间,只听身后,辛冰大喝道:“什么人,哪里逃。”柔铁回首看时,辛冰已一脚将刚才身后西首的屏风一脚踢碎,屏后一黑衣人如一支黑箭般射出,一下撞破了东边矮墙上的小窗,从窗中直穿了出去。

再看辛冰时,一个猫腰弓背,身子弹起,竟也从刚才那人撞破的窗洞中穿出,柔铁愣得一楞,还未回过神来,忽听得窗外辛冰哎呀叫一声。

柔铁大惊,记挂辛冰安危,不及顾得萧王孙,左手随手抓起边上一张紫檀矮几,右手一伸已将长剑抽在手中。身子跃起,一脚踢碎那东墙上的小窗,将矮几先从窗中扔出,自已随后窜出,凌空翻了三个身,才稳稳落在墙外五尺开外,只听得耳边,“的的的”之声,不绝于耳,刚才扔出的那张矮几之被一枚枚毒针钉得如刺猬也似。

再看不远处,辛冰一手捂住右臂处,跌坐在地。右手中短剑已掉落在地,一只右手呈青黑色,显是已中了那人毒针。

柔铁眼光一扫,不远处一个瘦瘦小小的紫黑色人影正自向前急掠,眼看已到巷口,瞬间便要消失在巷中。柔铁刚才便是从此巷中进来,知道这条巷子叫乌衣巷,巷中岔道极多,只要进得巷子,便再难追出此人。

当下对辛冰道:“你先在这,千万不要走动,先稳住气血,我去追敌取解药来。”当下足不点地,运起轻功,顺巷子直追了下来。

柔铁从萧府直追出来,追到乌衣巷口,与此人大战,那人使一条又细又长的金色软鞭,不能取胜,软鞭被柔铁长剑斩断。又出毒针伤人,柔铁是何等人物,岂能着了他的道,长剑横掠,几十枚毒针尽数回射而出,柔铁何等内力,这针反弹之力比之刚才射过来之力强了何止十倍。那人连翻了十来个筋头,方始躲开。想到险被自已射出的毒针所伤,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不敢恋战,左手一扬,衣袖出射出一道五彩丝线,直挂到巷口的钟鼓楼上。身子如一个蜘蛛般顺五彩丝线轻溜而上。眼看便要消失在墙头。柔铁轻哼一声,拾起地上半截办鞭,一挥间,已呼啸而至,直卷那人足踝之间。那人急缩脚时,软鞭还是扫着了他右脚。只听他大叫一声,却并不掉落,依然缘丝线直上,消失在钟鼓楼后。

柔铁一个箭步,窜到墙边,只见地上软鞭卷住一物,竟是一只绣花女鞋,柔铁此时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此人身材纤巧,竟然是个女的。他这才想起刚才来萧府之时,乌衣巷口那卖花少女。

回到辛冰处,发现辛冰气息奄奄,不由大急。一摸她额头,烫得如火红的络铁,已昏睡了过去。

柔铁顾不得男妇之嫌,揭起她臂上衣衫,只见她右臂近臂膀处,一块乌青肿起老高,外面露出一个针尾,柔铁小心地用布包住针尾,轻轻一提,起出针来。

只听得辛冰呀一声叫,疼得醒转过来。一看柔铁抱着她,不由脸上一红。轻身道:“我中了那人的暗器毒针了。”

柔铁道:“正是,你看,这是从你右臂之上拨下来的。”说完便将毒针,举到辛冰眼前。

辛冰一看,身子一震,道:“这针我见过。”柔铁道:“你识得此针吗?”

辛冰道:“这是我教中神针仙子的针啊,近针尖之处有三道细圈,没有针眼,我小时侯经常见到,她一向高傲自负,从不屑于在针上下毒。不过”辛冰沉吟片刻,又道:“不过神针仙子失踪多年,只怕早已不在人世。抑或尚且健在,变了性情,倒也未可知。”柔铁一看,果然,此针长三寸有余,并无针眼,近针尖处有三个极细的圈,如不用心看时,还真看不出来。

此时辛冰呼吸忽然急起来,眼睛缓缓闭上,又昏了过去。

柔铁想起那日在公孙谷中取得公孙长笑所练救命丹二粒,还有一粒尚在身边,当下给辛冰服下。

果然,不多久,辛冰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睁开眼来,轻声道:“铁哥,我要死了么?我看到牛头马面要来锁我去了。”柔铁心中悲苦,面上强笑道:“有我在这里,你哪里能死得了,不过是中了毒而已。用些解毒的药不就是了么。”辛冰眼睛一亮,气若游丝,缓缓道:“你,你追上敌人了,取得解药了?”柔铁摇头不语,辛冰眼中刚才闪现的一丝亮光又渐渐暗淡了下去,过了一会,道:“我自知中的这毒极是厉害,现在只觉得头重千斤,昏昏沉沉,魂灵无时无刻,随时就要离身而去。”柔铁安慰她道:“不会的,世上的毒药,不管有多么厉害,总有神医能解得的。”说到神医,辛冰眼中忽又闪出一道亮光,道:“对了,你提到神医,我忽然想起,我教中有一位薛神医,乃是姑苏扫叶山庄后人。”

柔铁喜道:“他叫什么名字?”

辛冰道:“叫薛怜秋。”

柔铁道:“太好了,此间离姑苏不过二三百里路程,我们乘良马,到得水乡再换艏楫,昼夜兼程,不过二日光景,便可到达。”

二人南下姑苏求医,打听神医时,得路人指引,误入三元坊叶状元后人踏雪斋叶神医家,哪知叶家踏雪斋和薛家扫叶山庄本是世仇。虽一塘之隔并不往来,凡是叶家治过之人,薛家就不再接手。反之也是如此。叶家是御医世家,主要结纳官宦之家,薛家主要以江湖三教九流为救治对象。萧王孙被杀,江宁府衙派役查案,萧家下人说,萧王孙死前在客堂会客,有一男一女,样貌如此这般。后来并未从门口出来,必是凶手无疑。

江宁府当即下了海捕文书,画了柔铁和辛冰样子,已下发苏州府等各处协助擒拿。

叶家稳住柔铁,便通报官府来人捕拿,被柔铁发觉。柔铁辛冰逃走到山塘深处扫叶山庄,见门口一老一少二个家人,正扫地上枯叶。

原来,那老者便是这一代薛氏传人薛怜秋,也是魔教中人。当他得知柔铁他们是从叶家逃过来时,十分冷淡,赶他们快走。忽然他从辛冰衣袖识出她是本教青莲使者,不由大惊,柔铁道明原委。

薛怜秋识得此毒,但无法解得,说要解毒,须找南疆毒观音。

当日晚间,薛家用一叶小船,骗过官军,从水关出了姑苏,直下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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