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iel已经放假离开,尽管他在离开前安排好了整月的事务,可温泉的事情还是变得繁重。
温泉一向贪图享乐,当然不是那种会让自己累到的人,过了几日,便将许多不那么重要的杂事交给手下人处理。于是,休息时间也慢慢多了起来。
结束一天的工作时刚好是下班时间,天还没有黑,一想到下班后还有那么久才到睡觉的点儿,就为这无处挥霍、闲极无聊的时间发愁。ts那种地方她早就腻了,若不是有些老朋友在,倒找钱她都不乐意去。像旱冰场、街舞团呢,又是年轻人的去处,没有黎澈带着,她一个人真拉不下老脸。
这日子越过越尴尬,从前睡不够的时候整天要工作,还不忘挤出时间出门玩。到现在,即使出去玩都玩腻味,却是宁愿坐着发呆,也不想去处理那些枯燥无味的工作。反正大多数事情都可以雇人去做,时间是金钱,金钱也是时间。
她宁愿大把的时间在夜里灰败,无处安放。
有黎澈陪着多好,永远不会无聊,看着他的睡脸就觉得困,连失眠都好久没有出现过。她其实还是舍不得他的好,一有什么事就忍不住在心里提及。
是啊,她怎么能那么快就把他忘干净,人都是这样的,总会留恋着给自己舒适和快乐的东西难以放手。而黎澈就是这样的东西。
一个人在卧室里,洗了澡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胡思乱想。她忽然想到,是不是应该吃一片安眠的药丸。忽然想起,医生已经警告过,不要再多吃这种东西了,她已经产生依赖性和抗药性。失眠的症状日益严重,药丸的效果却越来越差……
窗外忽然下起暴雨,雷鸣和闪电惊动了黑夜。温泉下床关窗户,还在一边考虑着,到底要不要吃一片安眠药。
一个道紫色的闪电忽然劈开深沉的天幕,那个瞬间,借着闪电的亮光,温泉看清了自己楼下的身影。
——凭借雷电与风暴,上帝送来礼物。
这惊喜让她措手不及,立刻心跳加速,几乎要捂着嘴巴,大声尖叫起来,连血液都要倒流。
按耐住血液里奔腾的叫嚣,她整理了身上的睡衣,撑起一把伞,打开门,缓慢地走进还打着闪电的大雨里。
下落的雨水还在伞顶尖叫着跳舞欢呼,梧桐树的叶子在大风里疯狂扭动,可是整个世界的吵闹都掩不住她心底的狂跳,那砰砰砰的声音在耳边兴奋地响起。
他果然也是喜欢她的,他,果然回来了!
那么多的兴奋,却在看到黎澈的瞬间就都沉寂下来。他站在雨水里,浑身都湿透了,一声不吭,低着头不看她,好像没了灵魂。
“你怎么不进去?!”大雨淹没了她的声音。
他似乎忽然发现有谁靠近,然后缓缓抬起眼看进她的眼睛,黑漆漆的眸子望不见底。
他忽然走近,紧紧抱住她,狠狠地亲吻她的嘴唇。忽然又变得温柔,像是在吻一件脆弱的瓷器,轻轻触碰她的眉毛和眼睛,他抵着她的额头紧紧地盯着她的脸,不说话。
然后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从他的下巴淌下来,流到她的脖子和肩膀,她才发现雨伞已经掉在地上,自己全身都湿透了。
“黎澈?”听到自己带着迟疑的颤音,她才发觉自己有多么紧张。
“你怎么…”
他忽然堵住了她的嘴唇。又松开,那声音柔滑,像是读了一句诗:“我喜欢你。”
冰凉的、带着雨水的触觉,落到她的鼻子、脸颊和耳朵上。那是他的吻。
他说:“想拥抱你。”
他把脸埋进她的脖子里,低沉的声线闷闷的,竟然像是从自己的心底传出。她的心脏“咚”地一声猛然跃起,脊背都僵直地疼痛起来。
他说:“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那声音让她连骨头都咯咯吱吱地颤动。仿佛是渗入灵魂的低语,牵扯着心脏,让她的灵魂都紧绷着颤抖。
“你喜欢我吗?”他问。
瞳孔猛然缩小,血液。她的心狂跳着,又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挣不开束缚,她说不出话。
耳边还重复着他的追问:“你爱我吗?”
温泉的心脏似乎被什么火热的东西填满,它正的时候,死气沉沉的。于是她翻了个白眼笑了,那是她最常用的笑容,果然,整个人立刻生动起来。乌发如瀑,牙齿光亮,眼睛黑白分明。如果再将眉毛画得修长,眼角勾起,涂上彩色的眼影与烈焰般的红唇,那就是她了。艳俗的她,也是充满活力的她。
她自以为保养得益,这副皮囊虽不像十八九岁的鲜嫩水灵,也只是二十出头的样子。可毕竟年岁摆在那里,别人或许看不出,她自己却清楚。那眼神,那气势,早没有年轻时飞扬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味道了。
她更加心软,开始扛不住撒娇讨好;也更容易动怒,变得受不了欺骗背叛。
可不管自己怎样变,工作都要继续,因为明天她依然要吃饭。最后还是情绪烦躁地推开笔记本,拿着一打纸质合同,揉着眉心,坐到沙发上继续看。
她侧躺在办公室的真皮沙发里喝一杯咖啡,黑色的香浓的气味钻进鼻孔和皮肤。饿了一天的胃在咖啡的刺。她是如此迫不及待。
踩着油门,白色的车子一路狂奔到他公寓楼下,她从车窗里数着阳台窗户,盯着他所在的楼层。远远看去,根本找不出它的位置,那么渺小又微不足道。想起他们曾经在那里做饭、唱歌、寻欢作乐。在寻找的与回忆过程中慢慢沉默下来,连心里熊熊燃烧的怒火都熄灭了。
她觉得可笑。何必呢?她何必这样愤怒,他们本就是这样的关系……若要离开,连一句再见都不必说。
她应该对此毫不在意,一哂置之。日后若能再相见,她依然可以和他旁若无人地在街边亲吻,说着暖心暖肺的爱语。多少浓情蜜意,转过脸,连对方是谁都认不出来。
花花世界,何必当真。
若她这样愤怒,反而会显得他很重要。她是太宠着他了,竟然让他认不清自己是谁。
可,竟然有人将她错看成另外一个人,难免伤及自尊。
她只是觉得恶心。
正常情况下,她应该是先晾他几天,然后一如既往地与他花天酒地。她那样喜欢和他在一起,那样喜欢他的身体和笑容,为什么要弃之不用?
黎澈他所在的楼层亮着光。她想起前几天她给他打的那通电话。看来他那个朋友就是“黎净”了!那个让他支支吾吾拒绝她的邀请的女孩。或许他们两个人,那时候正在那灯火柔暖的房间里做饭,看电视,或者,亲吻。
黎澈那样喜欢她,一定对她很温柔,他们会聊些什么话题呢?会提到自己吧,如果女孩吃醋了追问起来,黎澈应该会向那个女孩解释:那个人啊,只是个普通朋友,又不熟。
或者,也会想对待自己那样,面对不想回答的问题,直接笑着吻住那张不依不饶的嘴巴。把她吻得晕头转向,不愿意问任何问题。他一定会吻她的眼睛,那是他最喜欢吻的地方了。
她又想到昨晚他在自己楼下潦倒的样子,那人离开了?
哈!大概是的!
那个黎净,与他,难道是近亲?这种背德的恋情,最磨人了,他们又年轻。她只要耐心等着,机会应该很快就会到来。
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她不怕等。
她等,就是了。
她果然猜得不错。
于是意又纠结。
接下来的日子,黎澈每天都有电话进来,她听着那个专用的铃声,一直在接还是不接两者之间游移不决。为此扔了无数文件,也砸了不少咖啡杯。
时间就这样过去,她已经等得快要失望了。却只能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