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的事,我何时救过她?”太子一下站起来,细回忆她的面貌,结果一丁点印象未留在脑海里。
对此事,有些好奇。
智鱼表情难以言喻,“他们几个差点打起来,昌邑王更是杀了好多路过的人,真是……”做了个请的姿势,“还是您亲自去看为好。”
“走。”太子利落的道。
一众人到了地方后,昨日救下的女子,收拾的挺干净的,面容白皙,眼睛大而有神,言行举止颇为温良。
她一看见太子,好像蜜蜂看见了蜂蜜,小跑着过来,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太子殿下,小女子名花蕊儿,是商人花乔的女儿,父亲曾和张员外同为商人,生意上也常有往来,今早小女子去了一趟牢狱,听闻……现在想来,一切都是他动的手脚,人心险恶。”
事情竟然还有这么一折。
花蕊儿复又重重的跪在地上,眼泪横流,“还请太子殿下救救小女子,收留小女子,降罪于张员外。”
边上是几具尸体,果然是杀了人。
昌邑王拉长一张脸,衬着边上的血腥,更显阴沉,令人心惊胆战。
他慢条斯理的盯着花蕊儿,说道:“看在你往后还有用的份上,本王不跟你计较,放在以往,碎尸万段还是轻的,最便宜的死法就是安逸的死去,痛苦的活着才是最煎熬的。”
“是。”赵戬戬拿起刀就砍在花蕊儿跪着的旁边,将人吓的一激灵。
赵戬戬继续道,“记着,是看在你还有大用处的份上,饶你一命的,若是没有用处,那就是你的死期,你就是一条贱奴,敢惹怒昌邑王殿下,死不足惜。”
边上并不专心的史氏侧过头来,一愣,她疑惑适才花蕊儿的神情和气魄。
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她应当是在准备还击,可是普通的会点武功的人,这种情况怎会生的起抵抗的想法。
不像是普通人,有些在意。
花蕊儿手掌重新贴在泥地上,沾的手指满是泥土,连连道:
“多谢殿下不杀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献给皇帝的事,小女子绝无怨言,必定说太子殿下和昌邑王的功劳。”
史氏正观察花蕊儿,耳边是昌邑王的声音,他彬彬有礼,这次是和太子说话:
“兄长可别忘了万两……一码事归一码事,让这花蕊儿自去衙门报官,为弟这就先走了,在前面的富佳客栈等着兄长。”
太子颇为平静点点头,看着昌邑王走后,低头看着花蕊儿,缓缓道:
“我要去寻一个神秘的女子,此人在另一个国度,救下你已属额外,你的事要你自己去申述。”
说着抬脚就要离开,花蕊儿忽然就着趴着的姿势,快步走来,两手扯住太子的下摆。
这一下触及智鱼紧绷的神经,“咣”地取出剑,冷若冰霜,“有事说事,不得擅自靠近!”
“你这姑娘怎么回事,太子殿下也是你能拉扯的?”白衾更是严厉,眼见那块布扯得全是黑印,不由得感到威严冒犯。
两个人的质问,花蕊儿猛地一缩,一道血色横亘在其手背上。
智鱼下意识缩了剑,愣怔的看着她,咳嗽一声,为难的看着她,口气软和下来,“有什么事说吧,殿下会听的。”
惹得白衾一下子看向他,目光里满是不赞同。
地上跪着的花蕊儿,顿时低头哭了起来:
“小女子什么也没有,身上无钱,无可靠的亲戚,还请太子殿下容小女子一路跟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小女子可等到再次回到长安,献给皇帝后,求皇帝做主,只是,这段时日还望太子殿下给小女子一口饭吃。”
听完后,太子点点头,沉吟的道:“这个倒是可行,多你一张嘴不多,况且多一个侍女没有不好的,可若是你吃不起苦,那就不要怪我将你扔下。”
花蕊儿迅速的看看史氏与白衾,“小女子能吃苦,太子殿下尽管拿小女子当最下等的仆人使唤。”
事情到这里再无要处理的。
太子正要抬步走,看了眼她,“还不快跟上?”
“是,太子殿下。”花蕊儿破涕为笑,赶紧擦干净脸上,连忙跟上脚步。
史氏深深的看她,忍不住的留意她全身上下,不经意间的道:
“还有一问,昌邑王殿下本好好的要养你,你为何与他撕破脸皮,转而要跟在殿下身边?”
“太子殿下曾在小女子十二岁时救过小女子,是以一直铭记在心,想要报恩。可是他死活不允,怪小女子不顺着王爷的心意,这才一发不可收拾。”花蕊儿认真的道。
从前…从前……太子深深呼气,父皇隐隐的态度,让他不敢再施以援手,唯恐声名超过父皇。
嘴抿了抿,没有接话,他怕他说了话,而之后的行为,让花蕊儿失望。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万不可再给人太子德行兼备的印象。
智鱼眉头一皱,“我可不记得殿下救过你,像你这样的样貌,一望定不会忘记。”
花蕊儿狼狈的脸上,闪过一抹含羞,凄苦的道,“小女子小时候极丑,越长越好看,女大十八变,这位大人肯定是不记得,况且太子殿下救人无数,怎会轻易记起来小女子。”
“原是如此。”智鱼略一点头,这样倒也讲得通。
说话间,几个人正巧走到了停马车的地方。
远处是早早到了的昌邑王,这会儿差不多已经要出发。
近处是寐兰正殷勤的牵出来太子的马车,望见他们后,脸上满是喜悦。
“有何事?”
寐兰笑着道:“大人,这是地图,听说大人是要到另一个国度去,小的特地寻了最出名的掌柜,找来的最大最详细的一幅,花费了十两银子买下的地图,还望大人笑纳。”
他一边笑着说,一边捧着一张满是笔墨痕迹的地图。
太子正要接过手来,横出来一只手,直接抢走。
“嗯……”傅笑涯皱眉在那认真看,“不错不错,做的甚好。”
他朝着边上另一辆马车边上的赵戬戬,道,“戬戬,丢十五两银子过来,有一张地图,要十五两银子!”
“哦!”赵戬戬等人来的早,但收拾的却是太子等人所要的两倍。
她正忙着收拾马车,闻言抽出手来从怀里掏出几块银子,放进一个布袋里,向上一抛。
傅笑涯接过手来,布袋是专门赏赐下人用的,粗糙,胜在颜色靓丽,直接丢给寐兰,“收着,辛苦钱。”
“多谢大人。”寐兰手极快的塞进怀里,双手拱礼,眉开眼笑。
寐兰眼珠子一转,继续道,“这家人家的长女,不知道为何关了禁闭,昨晚上更是逃跑了,今晚张员外差不多能回来。殿下您要不留下来看看?”
“不必了,启程。”随便应付了一句。
太子淡淡的看着傅笑涯,眼神力道沉重。
全当没看到太子的眼神,傅笑涯心里冷哼了声,当我怕你?手里得意的收着地图。
他脚下一转堪堪要上赵戬戬备好的拉货的马车,身前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
此人双手环抱,目不转睛看着他。
耳朵动动,感觉身后太子智鱼等人已经上了马车。
傅笑涯苦着脸,“师娘啊,这太子都没说什么,您干什么这是?”
白衾大着胆子要踩他的脚,临到一脚触及他的鞋面,手里迅速的从他怀里一掏,拿到地图就让自己怀里塞,赖皮道:
“你可别说这钱是你掏的,太子殿下一切花费皆是赵戬戬负责,五百两白银都在她身上。可不能因为你手快,让你得了乖!”
一招不慎让人得了手,“你!”傅笑涯狠狠瞪她,气急败坏的盯着她的怀里。
白衾尖叫,佯装害怕,“非礼啊!”
傅笑涯脸上红白交加,“哼,强盗!”
“就强盗。”白衾吐舌,拉着娘娘就往太子的方向走。
“娘娘,奴婢原以为傅笑涯很可怕,不想昌邑王更可怕,动辄杀那么多人,奴婢要是去伺候他,肯定早早的就没命了。”白衾想到刚才的事一阵恶寒。
“所以……你得好好伺候你家殿下和娘娘。”
“嗯,那肯定的,奴婢现在更觉得傅笑涯一点都不可怕。”白衾小声的道,“奴婢还让寐兰去葬了那些无辜惨死的人。”
史氏颇为意外,笑着点她的鼻尖,“做的不错。”
安顿在马车内,史氏窝在角落,与太子一起细细的看地图上的标识,她白皙的指尖点点图纸,认真道:“想来是从这里走。”
坏心眼的选了条最长的路。
太子坐下的姿态说不清楚的雅致,占据另一边的角落,两人正好一人一边。
“随意,哪一条都可。”
旋即出乎意料的说道:“花蕊儿在黑衣男子那里听到一些话,说此去必将折损十个人,凶险万分,到了地方,还是请人去办事为好。”
“嗯。”史氏哑然,倒是不相信他们几个人会折损,单单她、智鱼、傅笑涯就不是好惹的,不过是花蕊儿哗众取宠罢了。
“花蕊儿那时性命攸关,还能留意这些话,也不知真假。”
“女子心思本就多,她为了活命,肯定想的多。”
史氏一愣,这段时日太子从没这般和她说话,最早的时候也不过不加理睬罢了。
她下意识将脚收了点回来,心里想着,这是维护花蕊儿的意思?
心里不禁生出一丝芥蒂,如野草般生出来,斩都斩不断。
史氏极快的压下来,神色如常的点了点头,“十个人,我们这边加上花蕊儿仅有五个人,那就是昌邑王那边的人了。”
“嗯。”太子闭着眼睛道。
史氏再次试探的道:“其实……夫君不必过于担心,这人说的话是真是假,无从得知。”
“嗯。要看昌邑王和他交涉的了,目前昌邑王对他深信不疑,我如何能全然不放在心上?”
这个倒也是有道理的。
史氏还是摇摇头,“昌邑王此次请夫君一同前往,本就包藏祸心,夫君不必理会昌邑王的态度。”
太子淡淡的点头应了声,唇色极淡,脸颊两侧竟然有层浅浅的红云,衬得脸白、眉黑,呼吸渐渐平缓。
见此,史氏歪着头凑上来,“夫君还要歇息片刻?”
回应夹杂着浓重的鼻音,显得缥缈又厚实,“嗯……昨晚惊醒,睡得不踏实。”
“那就再多睡会儿,妾身陪着您。”史氏手掌拂过他的发间。
干燥温暖的手掌划过头皮,刘据的眉头慢慢的舒展,瞧见此,史氏更为的有耐心,只是伴着一点忧心。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众人到福佳客栈用了饭后,腹中饱饭,便愈加昏昏欲睡,史氏头一点一点的,不一会儿陪同太子,一起睡着了。
马车内闷热,两人的头发与衣裳皆汗湿在脸上,脸红扑扑的。
“殿下娘娘,外头下雨了。”白衾说了句,没听见回应。
她悄悄的掀开一条缝,瞧见两人都睡得沉,小心翼翼的合上。
她想了想,别着帘布的一角,这里头太过闷热,留一个小角,至少通通风。
——“到地方了,到地方了,马车不能过河,得走水路,水路二十日,就能到山上。”
赵戬戬的声音极具穿透力,戳的人耳朵疼,将人从沉睡中唤醒。
马车内,史氏一个盹儿醒了,看看太子,凑上去碰了额头,见一切正常,探出帘布来。
细细密密的雨,落在前面水中,整个视野都是柔和的,江面一起一伏。
史氏从马车内走出来,凉凉的水加上风吹的她精神抖擞。
她下意识看了看花蕊儿,她的手上包扎一雪白的布条,智鱼在旁边不知道同她说些什么,史氏能感觉到搀扶她的白衾,握着的力道更重了。
说也奇怪,花蕊儿一直跟在马车的后面,不曾掉队,也不言语一声辛苦。
看着也不像是有内力在身,只是有点武功?
这耐力和她着实有的一拼,史氏对白衾耳语,“你和智鱼待在一起的时候长,找机会提醒智鱼,花蕊儿耐力不俗,实力可能不弱于傅笑涯。”
“什么?”白衾震惊的差点将娘娘给推进河里,身子僵硬地搀扶,勉强镇定。
史氏双眼认真,肯定的点头,再次耳语,“记得,离得远的时候提醒智鱼,不是直接告诉。”
“是,娘娘。”白衾认真道,同时心中不断思索法子。
见此,史氏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