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让别出门,池棠就乖乖不出门了,反正她也有正经事要忙,没空出门玩。
午睡醒来,吃了太子殿下送来的冰镇樱桃酥酪,便清了屋里的人,趴在窗前画画。
她画的是那个女刺客。
根据昨晚的推测,此女平常出现在人前,很可能会将自己的身形特征隐藏起来。
但就算隐藏起来,也是在她原本身形的基础上作的改动。
就好像她那双眼睛——
拿趣÷阁的手停顿了片刻,池棠闭眼回忆了一下,落趣÷阁继续勾画昨晚那双眼睛。
昨晚那人撤退时同她对上过一眼,上回安上门劫囚也曾与她对过一眼。
那眼神,仿佛是认识她的……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她应该见过这个人。
只是这人的眼睛应该不是这样的,不是凌厉斜飞,也不是娇憨浑圆。
那应该是怎样的?
池棠一口气将两次见到的眼睛都画了出来,对比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头绪,索性先放下,去画女子的身形。
她比寻常女子要高一些,因为衣着装束的关系,将女子的身姿暴露无遗,因此池棠画起来毫无难度。
但画完一幅看看,却跟记忆里没有一个对得上。
但两次遇上,都只是惊鸿一瞥,池棠怕自己记漏了,又开始画其他角度。
正画得入神,耳边传来“吱呀”一声开门声,惹得池棠分了一下神。
她皱了皱眉,继续收敛心神作画。
“乡君——”娇娇柔柔的声音唤了一声。
池棠皱着眉,没有理会。
很快有画屏上前小声说着作画勿扰之类的话。
之后确实没扰了,可那一双眼始终盯着这边看,带着无声的催促。
池棠勉强画了几趣÷阁,还是丢了趣÷阁,抬头问道:“什么事?”
玉华山的宅邸毕竟小,爹爹住前面,就把宫里赐下的美人及婢女都赶到后面跟她住一个院子了。
屋舍小,干扰就多,何况这位名叫媚娘的美人算不上安静乖巧。
一听池棠发话,媚娘便提着裙摆轻盈盈地跑了上来,却不急着说事,而是一边伸长脖子往桌上看,一边问道:“乡君在画什么呢?”
池棠一把抄起画稿藏到身后:“有事说事!”
媚娘讪讪一笑,道:“妾就想问一下,乡君什么时候回京城?”
“还不知道。”池棠如实回答。
爹爹让她跟着太子殿下回去,但太子殿下还没说什么时候走。
媚娘绞着手指怯怯问道:“那……乡君会带妾一起回京吗?”
池棠倒没想过这个问题,反问道:“我爹有说过怎么安置你们吗?”
媚娘眼眶一红,委委屈屈道:“乡君这几天也看到了,阿郎不喜欢妾,妾自从被赐给阿郎后,就一直在后院待着,阿郎白日不在家,夜里也不让——”
“咳咳!”画屏重重咳嗽一声,瞪着媚娘道,“当着姑娘的面,说什么呢?”
媚娘抿了抿嘴,又幽幽一叹,甚是哀怨:“妾蒲柳之姿,入不了阿郎的眼,阿郎根本没想起来安置妾……”
“那你再等等,也许明天就想起来了!”池棠说着,将反过来放在桌上,拿镇纸压好,又铺了张新纸上去,一副谈话已经结束的姿态。
媚娘目光一急,好像怕被人拉走似地扒着窗口道:“妾来之前听说过,府里没有主母,后宅事都是乡君做主,这等小事,就不必拿去打搅阿郎了吧?”
池棠都被她逗乐了:“之前不还替我布个菜都委屈得要哭,现在又来说什么听我做主,你少哄我,我要真被你哄得答应了,我爹会很生气的,后果一定比把你留在玉华山更严重。”
媚娘吓得脸都白了。
“我房里的事我当然能做主,可你们几个是御赐的,还是安安分分等我爹发话吧!”说罢,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媚娘真的快哭了:“阿郎连正眼都不瞧我一眼,一定会把我留在玉华山的,乡君替我向阿郎求求情吧!”
池棠想了想,道:“我爹要把你留下,自有他的道理,我当然是帮他了,我又跟你不熟。”
媚娘柳眉一竖,又急又怒:“你一个小姑娘,不能善良点吗?陛下把我赐给阿郎,我就是阿郎的人了,他不要我,我以后可怎么办?”
池棠道:“他要了你,他以后可怎么办?”皇帝赐的美人,怎么看都是个麻烦啊!
媚娘呆了一呆,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喃喃道:“我没那么差吧?”
池棠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就没回答。
媚娘好像遭受到了沉重的打击,瘪了瘪嘴,道:“我就是个玩物,又不碍着什么……”
池棠正色道:“就算你是玩物,可我爹不爱玩你。”
媚娘小脸煞白,呆了好久,讷讷道:“要不……你玩我?”
院子里顿时一阵噼里啪啦东西乱掉。
她们俩隔着窗说话,没有特别压低声音,周围都听着的,此时无不露出见鬼的表情。
“你有什么好玩的?”池棠不觉有异地问道。
媚娘精神一振:“我会的可多了,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我都会,我还会十六种舞,每天换着花样给乡君解闷,一个月都不带重复的!”又软了神色,娇滴滴道,“好姑娘,你就跟阿郎提一句,把妾带走吧,妾一定好好服侍姑娘——”
池棠正揉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院门外忽然响起侍卫的声音:“禀乡君,户部石侍郎府中六姑娘前来拜会!”
石六!
她怎么又来了?
池棠眉头一皱,随即指着媚娘道:“你去好好打发了石六姑娘,回头我帮你问问我爹!”
媚娘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一刻钟后,媚娘就回来了。
“这么快?你不是让人把她轰出去了吧?”她连一双眼睛都没画好呢!
“怎么会?乡君说要好好地打发,我记着呢!”媚娘正色道,“石六姑娘说上回宫宴得罪了乡君特意来赔礼道歉,我就把礼收下,说乡君已经原谅她了!”
这么简单?池棠有点不信:“她就没说想要见我什么的?”
“说了,我说她印堂发黑、鼻尖泛红,今日不宜出门,否则于姻缘不利,她吓得脸都白了,急匆匆就走了。”
“你还会看相?”池棠对她刮目相看,开始认真考虑留身边的可能性。
媚娘憨厚一笑:“我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