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夜幕已然降临,后院比不得前厅的喧闹,一派静谧宁然。紫霄便站在后院的一棵枫树下,昏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有那深陷的眼窝中,深邃的眸子深沉无底。
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任流萤心头微微一震。
其实,自从那一日与紫霄初次见面相识之后,她便感觉到紫霄在看向自己的時候,眼神里的深邃与复杂。即便她知道,紫霄是白玉楼派来专门保护自己的,可紫霄的目光中夹杂的,并非只是忠诚那般简单。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内敛寡言、感情淡漠的紫霄,会这么在乎一个只相处了数日的女子。”蓝俏眨了眨眼,笑得深沉而暧昧。
紫霄张了张嘴,无奈,终是垂下眼,道:“你……小心。”
春风嬷嬷摇着美人扇,倚在门边,有一眼每一眼地瞅着那些个满脸好奇与等待的人。
姑娘们百无聊奈地聊着天儿,嗑着瓜子,眼睛有意无意瞥向那后院所在的地方,其实隔着纱帘隔着墙,什么都看不见。
“紫霄。”任流萤忍不住,轻唤了一声。
他坚定地点头,她又对他笑了笑,飘然转身而去。
紫霄一怔,看了眼手中的东西,然后五指合拢,紧紧捏进掌心,“好。”
……
春风嬷嬷嗤了一声,“要看就看,要等就等,只要闭上你们的嘴儿?”
还好,她忘记了当時的绝望。
紫霄回神,淡淡然看向她。
“你在做什么?”很清雅的声音,仿若戏台子上或者是书中描写的专属于世家出身的文人雅士的声音,淡然,却也出尘。
春风嬷嬷嬉笑着点头,“正是奴家。”
蓝俏默然了。
不算绝美,却也引人注目。
一時间,春风得意楼中,响起了姑娘们娇然的笑声,连同丝竹琵琶古筝之声接连响起,帘帘纱幕纷纷垂下,朦胧中更添几分迷离,惹得人心痒难耐。
“哎哟,忙着投胎呐?”春风嬷嬷斜了那小厮一眼。
少年略一点头,“我家主子已来了,此時应在后院,你带我将马车放好,还有这一众侍卫,你也给找个歇脚的去处。”
也许是她太过于专注了,以至于她没能听到身后临近的脚步声。
“哎哟哟,你们楼子的生意都够好了,还故意做些个有的没的,有意思吗真是……”
任流萤展颜,漆黑的眸子里瞬间盛满笑意,“我明白的。”她走上前,拉起紫霄一只手,在他的掌心处放了一件物事,“若我应付不来,定会找你帮忙。”
那少年朝春风嬷嬷拱手施了一礼,便随着小厮去了。
没嬷石紫。春风嬷嬷蓦地瞪大了黑框眼,双手一拍,咯咯咯的笑声格外刺耳。
还好,她蜕变了,成了如今会渴望“纵横于天”的流萤。
据说他姓子古怪,颇喜欢将女子凌虐,不少烟花女子皆因受不住他残虐的手段而死去。
紫霄别过脸,不去看她眼中的狡黠,沉默了片刻,才道:“宫主将她从悬崖救回時,我就在旁边。”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从来沉静的目光竟变得有些迷惘,“那時,她其实是醒着的,可双眼里,全是死寂,仿佛……已没有了魂魄。”
于是,这一晚,春风得意楼外聚满了人,皆等着明石王大驾来临。
可是,真正的明石王究竟是何等模样,没有人见过。
紫霄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半晌,仍站在原处。他的手心里,紧紧捏着的,是一只香囊,绸缎面,淡雅花纹,却闻不到丝毫香气。
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原本清醒的人,怎么就会记不得自己当時是清醒的。而那种死寂与绝望,又是要有怎样的经历才会遭遇?
紫霄眸光一黯,直视她双眼,“今日,我必须去。”
她噼里啪啦地说完,才转过身,扬着下巴扭腰走了进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只相识连一个月都没有的他,会那般的维护她。
清秀的眉目,藕荷色的唇,双眉之间,一点梅花烙于这清雅容颜增添几分妖冶。
一红衣女子悄然来到一棵树下,左右看了看,才蹲了下来,也不知在树下埋藏着什么。
这一夜,春风得意楼的前厅,不似往常那般喧嚣,原本准备好的歌姬,丝竹乐曲,在那些面无表情一脸端肃的侍卫面前,全成了无用的摆设。
小厮气喘吁吁,指着门口,结结巴巴地道:“明……明石王就……就要到了……”
九尾城城郊,青青的山谷间,可见几处高大的别苑绵延相连。城中人都知道,此被称为“万家庄”。
“我呸?”春风嬷嬷直起了身子,一手叉腰,“你们这些个长了脑袋不使用的东西,少在老娘门前乱吐唾沫?我春风嬷嬷什么场面没见过,还需用传播假消息?哼?你们一个个都看着等着,待会儿明石王大驾来临,老娘保准让那些乱嚼舌根子的吃不了兜着走?”
人们摇着头,倒也很快就散去了。
任流萤眉尖微蹙,“我想凭借自己去面对第一个对手,紫霄为何不能应允我?”
春风嬷嬷满脸堆笑,看着少年离开,然后才转过脸,看向仍眼巴巴看着这方的路人,立马板起脸,道:“没听到呐,人家明石王都已经进来了,走的是小道,就怕被你们给叨扰了?还不快回去呐,人家是啥身份,由得随随便便的人都能看的呀?哼?”
于是,这万丰义自封为“明石王”,听起来也算是坐拥一方的土霸王。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明石王万丰义便是典型。
刻意尖细的声音似能掀起房顶。
蓝俏只将任流萤送至门口,便转了回来。此時见到紫霄略微失神的模样,刻意轻咳了两声。
马车在春风得意楼门前缓缓停下,少年收起马鞭,利落地跳下来,眸光一扫,便来到春风嬷嬷面前,淡淡然地道:“你便是这里管事的么?”
后院倒如往常般静寂。
而这一次,欲要去供明石王玩乐的女子,便是刚刚成为春风得意楼红牌的——任流萤。
人们听说过明石王的名号,想象过明石王的模样是何等魁梧甚至狰狞,更忌惮于明石王的权势与武力。
果然,不一会儿,便见一队人马朝这方而来,走近了看,乃是清一色的青衣劲装的护卫,皆背后背着长剑,肃然的气氛亦迎面而来,让人下意识地朝后退去,让开了路。
任流萤叹了口气,随之朝他笑了笑,“紫霄,今日我去赴宴,你不必跟着了。”
彼時月光皎洁,走廊里的灯笼散发着晕红的光,将周围的景色笼罩,恍然间犹如隔了层薄纱。
“姑娘们都准备着,迎接明石王大驾?”
万丰义不过三十多岁,不仅在庄内豢养了不少美妻娇妾,还時不時从九尾城中的春风得意楼等勾栏楚馆中买来几个烟花女子供他玩乐。
紫霄听到了,立马走上前,眸光瞥过她描画精致的容颜,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春风得意楼,也真真春风得意了一回。
几株枫树偶尔落叶,风过時,传来微弱的沙沙声。
但,即便是如此雅致的声音,在身后突兀的响起,也着实会吓人一跳。
春风嬷嬷一愕,随即忙唤来几个小厮,“都聋了,没听到小哥的吩咐吗?都给我手脚麻利点。”T7sh。
“喂喂,春风嬷嬷,明石王怎么还没来呐,是不是不来了呀……”
万家庄的主子名曰万丰义,不仅财大气粗,更养着一支精锐武力,即便是城中的县丞推司也对他礼让三分,客气待之。
光线虽不明亮,可依旧可以看清那女子的面容。
护卫列队而立,将观望的人们挡在一旁,片刻后,才见一辆颇大的马车徐徐行来,那马车虽大,却并不华丽,驾车的乃是年龄不大的少年,一袭简单的白衫,略显稚嫩的眉眼间一派闲散之气。
她优雅地转身,摇着美人扇,扭着腰走进了大门里。可刚走了几步,便有一个小厮奔了过来,差点撞上去。
但见这嬷嬷鲜红的唇一张一合,真真滔滔不绝,唾沫横飞,只说得那些人再不敢多言,只能憋得一脸通红,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你,名字。”来人指了指她。
“就是就是,难不成,是你们春风得意楼故意散播出去的假消息呀?”
而更让人觉得惊讶的,是从来都未曾出过万家庄的明石王,这一次,竟亲自出庄入城,且来到了城中最大的青楼——春风得意楼。
也许,连任流萤自己都不记得,被救時,自己其实是醒着的吧。正如紫霄所说,那時的她,魂魄早已离开,去了黄泉,隔着忘川期盼着来世的彼岸。
那女子轻呼了一声,猛然转身,由于动作太急,竟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女子轻轻吁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福身施礼:“奴家,流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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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两更,中午十二点半左右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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