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监测仪上分分钟闪烁着让温千冷无法安心的数值。他看不懂那些指标,所以只要微微有一点动向都会让他紧张。一个呼吸一次心跳,哪怕偶尔从门外经过的脚步声都极尽恐惧。
郭再天在门外站了良久,当温千冷第三次昏沉在刘一桐床边的时候吩咐人把他拖走。
“郭少,把这小子丢出去算了——”
“别这么做,给他开隔壁的病房吧…阿桐醒来也希望能快点看到他。”郭再天抬头,只看到行色匆匆的一群人从安全出口奔进来。
“阿桐!阿桐怎么样了?他——”哭得满脸泪花的人当然是燕小绮,过了危险期以后郭再天才用刘一桐的手机通知了他的一些家人和朋友。
“伯母您放心,已经脱离危险了,还在观察期。”郭再天扶着她坐下:“琳琳,那边有自动贩卖机,买点热奶茶过来。”
“他爸爸下周就要从国外回来了。半年没见却出了这样的事…我…。”燕小绮含着泪水一刻不放松得盯着玻璃窗里的儿子:“我可怎么对他们交代啊…”
“阿姨,阿桐一定不会有事的,他一向最走运了……”江唯语扶着燕小绮的肩膀,轻声细语得安慰着她。
“这好端端的是惹上了谁啊!”燕小绮长吁短叹得:“当初我就说他不好好念书非要退学开什么酒吧…。早知道,就应该逼他念书念下去,毕业找份工作不是很好么?怎么会惹上这些危险啊!”
郭再天的心像塞了一团乱麻般抑郁难禁,他只能在心里苦笑——这世上有果必有因,当年自己的无知从侧面导致了刘一桐整个人生都改变了轨迹。今天要遭受的一切虐心,也不过都是报应罢了。
不退学就不会去开酒吧,更不会认识温千冷…。命运万千多变,蝴蝶效应的最好诠释。却惟独说不清对了还是错了,只要每个人都能认清自己所想所有,才是真。
“伯母您放心吧,只是一般的歹徒抢劫,已经报警归案了。”郭再天不想吓到眼前这个可怜的母亲,所以轻描淡写得解释了一下。
“抢劫啊…抢劫就给他钱好了,干嘛要拼命啊。”燕小绮叹了口气:“都是沛夜啊,从小就告诉阿桐要有血性,要坚强…。像知洲那样老老实实文文静静的不也挺好的么?至少不会伤及性命——对了,他…他的那个朋友呢?叫温…”
“温千冷。”郭再天心里有点难受,他没想到刘一桐已经把温千冷带回家见过父母了。
“他没事,也受了点伤。”郭再天转过脸去。
“那孩子也可怜的…连个家人都没有…我去看看他吧。”燕小绮生性善良,在这样的时候还能顾及到别人的心境的确令几个年轻人都刮目相看。
“难怪老板人那么好的,原来是像他妈妈啊。”小美捅了捅琳琳说。
“确实难得啊,我要是老板的妈妈,知道这个温少让我儿子受过那么多委屈,绝对抽死他哦!”琳琳无奈地说:“可惜,谁叫老板就喜欢吊死这一棵树呢——”她看了看郭再天,眼神里充满了欲言又止的同情。
“郭少!你就把阿桐收了吧。”琳琳一个箭步跨过去:“我真的再也看不下去了——”
“琳琳别闹了,郭少心里也不好受。”江唯语把她拽住:“阿桐就是个木头做的脑袋勾芡的心,如果谁对他好他就真的跟谁在一起,我当初才没那么轻易就放弃呢。”
“诶?那孩子——”小美指了指楼梯拐角处。一个瘦小的身影唯唯诺诺得藏了进去。
“端木稀吧。”
“说起来这孩子也真是够可怜的,到最后还是孑然一身,浪费了最好的青春和最美的时光。”琳琳叹了口气,起身招呼他过来:“他可能有话想说吧。”
端木稀走到郭再天的身前,将一封信交给他:“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把这个交给冷哥和刘先生…我…我先走了…”
——
刘一桐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上午了,如果温千冷只是压麻了自己的手臂他应该不会忍心推醒他。但是压在自己的输液管就不得不窘了,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男人的短发。
“阿冷…”
“你!你醒了!”温千冷像斗鸡一样挺起脖颈,迎上刘一桐倦怠又温柔的目光。
“你这副样子…是不是被天哥刁难过了?”刘一桐的身子还没办法自由活动,他看着温千冷那满是泪水的眼睛想要抬起手帮他拭去,却被他一把按在脸上。
“阿桐你从来都不会骗我的,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醒过来的。”
“废话,我又不是植物人…只要不死总归会醒的。”刘一桐看着他脸上的刀痕,心中顿时吃痛:“这个…这么深啊…”
“这样也好,毁了容的人身边再也不会有那些奇奇怪怪的纠缠了。一想到会惹你生气,我宁可不要——”
“不要那些人,还是不要脸?”
“不——”温千冷在他惨白的面颊上弹了一下:“差点命都没了,这张嘴倒是一点没有学乖么…”
“我只是昏迷了几天,又没有失忆。就算脑细胞死去七成,对付你也绰绰有余…”
看着温千冷瞬间不语,刘一桐微微侧过身子:“怎么了?自尊心开始学着泛滥了?”
“不是…我是在想,等你身体好些我一定要试试让你立刻就能闭嘴的方法,免得耳朵都要爆炸了。”
“那你要刻苦钻研一下了,我暂时还没想到有什么能比吐槽你更让我觉得有兴趣的事。”刘一桐轻笑一声,觉得伤口有点疼。
“阿桐,我爱你…”温千冷突然俯身上去吻住了他。
刘一桐皱着眉头推了推他:“你是说真的还是…只是为了让我闭嘴?”
“都有…”温千冷压在被褥边缘,有点挑衅得看着他。
“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推醒你么?”刘一桐的话题总是转的让温千冷很短路?
“为什么?你想我?怕我着凉?”
“因为你压在我的输液管上。而现在,我很想一脚把你踹出去…因为你现在压在我尿袋上了。”
温千冷没有抓狂也没有继续嬉闹,他只是撑着床沿起身,在男人的额头上深深吻了一下。
刘一桐还是他的刘一桐,没有因为这么多误会伤害苦难哀愁而有过一丝一毫的改变,他很庆幸自己最终抓住了幸福的尾巴。
“端木稀呢!”刘一桐忽然很紧张得问。
“他走了…回家乡去了。”温千冷说:“席君成死了,他更是没有还留在这的理由了。”
“哦…”刘一桐的表情舒展开,沉沉得躺回到床上。
“其实你也很关心他的…只不过是因为吃醋才处处刁难他?”
“你少废话,我才不像你那么博爱!”刘一桐颇为愠怒:“我就是想着,他万一最后还是死了,那我们这些血不都白吐了。我刘一桐什么时候做过这么亏本的买卖?。”
“可你从认识我开始不就一直在亏本么?”
“说的也是…”刘一桐眯着眼睛伸出手示意温千冷过来,在他的一侧脸颊上摩挲着。
“你…不会是要在我脸上纹个条形码,改天卖出去回成本吧?”温千冷被他摸得浑身发毛。
“呵,我倒想在你脸上纹一圈马赛克,让你长得这么少儿不宜!”
“那我不做点少儿不宜的事是不是都对不起这张脸?”温千冷盯着男人的眼睛,足足沉默了半分钟:“对了,小稀留给我们一封信,你要不要看看?”
“看个毛线,无非就是想你表达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爱意。”刘一桐别过脸去:“你要是不怕把我气死的话,就读来听听。”
温千冷展开信件,挑了中间一段开口读到:
“冷哥,你一定要好好跟刘先生在一起。他对你的爱比之我对阿成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你很可怜我,就不要让他再受那样的委屈。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在别墅跟玉琪在一起的那天,刘先生一个人站在院子外面吸了好久的烟,然后把家里能找到的床单被褥都洗了个遍。虽然他什么都不会对我说,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神是多么希望你能把心放在他身上哪怕一点点——”
“你!你别念了!”刘一桐只觉得整张脸都像活烧一般滚烫,伸手就去抢信。
“阿桐,你还不承认,你明明很早就已经对我产生那种感觉了对不对?你早就很想跟我…”温千冷眯着桃花眼在刘一桐的耳边轻咬:“话说,你以前自己解决的时候…是不是都会想着我啊?”
“你闭嘴啊!我是担心你纵情放欲伤了身体——谁…谁他妈想过这种事!”
“不管,反正端木稀的信里压根就没讲别的,你再看看这段——”
“温千冷你是不是想死啊!”刘一桐扑过去扯信,伤口顿时被他拽的生疼,只好无奈得靠着床喘息:“你自己得意好了,反正喜欢你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温千冷把信丢掉,一手揽住刘一桐的腰把他轻轻得拥进自己怀里:“你为我受了这么多苦,我就是再混蛋也不会去得意的…阿桐,我会用的整个生命的长度来补偿你的。”
“吻我…”刘一桐仰起头,轻声说。
“阿桐!你醒了——这…”燕小绮本来激动不已得闯进门来,眼前的一幕直接把她吓怔住。
眼看着自己的儿子被男人抱在怀里亲吻总归还是怪怪的,但再奇怪也不会比看到自己老公被别的男人亲吻吧…她不好意思得退出去:“那个…我等会再来。”
“妈!”刘一桐有点尴尬得把温千冷推开:“你进来吧。”
“你这个不省心的小子,真是吓死妈了!”燕小绮坐到床边,真是又心疼又生气:“你爸爸他们明天就回来了,你要是还不醒我都——唉…”
“阿冷…我想喝奶茶…”刘一桐看了温千冷一眼。
“可是医生说你还在禁食啊。”
“那…闻闻也好,帮我去买嘛!”第一次听到刘一桐撒娇的温千冷当然没有办法拒绝,于是拄着拐杖往病房外走去。
“妈…别跟爸爸们说。”刘一桐看着燕小绮:“你就告诉他们说我跟朋友出去度假了,要过几天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