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这般相持斗法,五天之后依然不分胜负,但二人的心境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司徒东来再也没有当初的优越感,反倒道心深处生出一丝恐惧之意,怪不得老祖叮嘱过不妄言,不妄行,看来老祖早就料到这妖孽怪胎的存在,所以才让我谨慎行事,可是老祖既然料到有此结果,也应料到我拿不下他,为何又要我前来。方道明则恰恰相反,自己与天仙元神高手斗了五天五夜,不但没有落败,反而越斗越勇,越斗越顺,这百数十年的苦修,终于换来今日成就,念头至此,他的肉身、元神、道心,皆同时升华,仿佛进入一种极致的玄妙境界,当年于阴曹界地藏大师在其体内留下的封印也自然而然有了一丝松动。
方道明一声长啸,心头说不出的舒爽畅快,自己终于要迈入那期盼已久的元神天仙境界了。
可就在这重要关头,司徒东来竟然收剑助手,不再与他争斗。
“司徒东来,你做什么,怎不比了!”对方的骤然而止让方道明不痛快之极,好似憋了好半天的劲,却无处发泄了。
司徒东来遥望西方,洒脱笑道:“不速之客来了,好像是来寻你的晦气的。”
方道明运起法眼极目西望,便见数千里之外一道丈余血水往这方飘来,四周还有一道道厚重的污秽鬼气,诡异之极。
“血河门、幽冥殿!”方道明骤然一惊,“我粗略推算过,本以为修成元神天仙的机缘落在这司徒东来身上,不想这紧要关头,这两魔道却来寻衅兹事,莫非我的推算有误,看来那太乙阴阳遁甲大阵没有参悟透彻便是不行的。”
方道明突被打断,虽然气恼,但一颗道心已是极致,立刻便生出判断,当下一道剑气落入山门,卷出澹台剑明与司徒英雄五人,交到司徒东来手上。
司徒东来见他道心决断尤胜自己,颇为钦佩,不由赞道:“道友好心境,可需东来助一臂之力?”
“这倒不需,你且带他们走吧,惹了这两个门派,于你们紫青仙府却是不利。”方道明一声恕不远送,便遁回山门,在他心中已有了决断,此番山门大劫,即不通知太易宗,也不求救仙剑门,我道明宗要凭自身实力渡过劫难,否则永远无法成为道门大派。
澹台剑明等人见到司徒东来,皆是羞愧,不敢开口,后者斥道:“尔等孽障,不守门规,私自闯祸,待回到仙府,各自去领惩罚!”
这五名弟子恭敬应了,没有半点不快,便是他那先前一贯骄横的弟弟司徒英雄也是谦恭内敛,司徒东来不禁暗暗道奇,遂问起他们这十年来的经过。待他听了明白,不禁唏嘘不已:“早在十年前,你们消失不久,我便觉察不妙,要来寻你们,却被老祖阻止,老祖有云,这对你们而言,正是一场不可多得的机缘,尤其是剑明师妹,今日观之,你们这十年劫难,无论是修为,抑或道心,皆是有了极大进展,剑明师妹,尤为突出,经此一难,以后修为必定一跃我这当师兄的之上,老祖诚不欺我。”
众人听了,亦是唏嘘,澹台剑明更是谦虚,而后又问道:“我等还留在这里吗?”
“这道明掌教颇为逆天,虽未参悟元神天仙的境界,但与我斗法竟然不落下风,今日有两大天仙元神的高手来寻他晦气,我们且站远些,看他如何应对,我们亦可从中学习。”
司徒东来正说话间,便见道明山中遁出几道身影,驾云投入道明山百里范围的集镇村落之中,随后又有三道身影驾云到了山前,迎向那道越来越近的血河与污秽百鬼。这三人,剧中一位正是方道明,其两侧乃一位光头和尚与一位绝色女子,正是地藏大师与离鸾尊者。
离鸾尊者瞅瞅远处司徒东来几人,问道:“教尊,他们几个?”
“是友非敌,不必管他们。”方道明对司徒东来颇为赞赏,此人一剑东来,却是有理有节,即便知道方道明困了紫青仙府的弟子,也没蛮横撒泼,而是与他文斗一番,换作其他修士,必定一番死斗,纵然方道明不惧,但山门之地也保不住的,他哪知道,司徒东来暗中受了紫青老祖的指点,才有这般行事,若落到别家头上,恐怕也是一番胡乱斯杀。
山下集镇村落之间,突然放出祥光瑞霭,随即便有数道阵势布下。司徒东来叹道:“原来他是想连山下生灵也是护住,不过这般却要难上许多。”
原来道明宗经过这一百数十年的发展经营,这方圆百里之内已是人烟兴旺,集镇村落依山而建,光人口便不下二十万之数。山上经常有弟子下山行善,行云布雨,驱祸消灾,又从山下挑些资质聪敏的年轻人上山学道,于是这方圆百里便成了道明宗发展的根基,而道明天尊也成了山下所有居民心中的唯一真神,这百余年来,道明寺的香火从不间断,兴旺之极。山下居民得了好处,自是到处宣扬,于是百里之外的居民也尽皆迁入,反倒是百里之外的数百里之地,人烟稀少。
此次魔门二宗上门寻衅,一旦斗将起来,山下居民必定遭殃,方道明自是不愿舍弃这份基业,所以尽遣门中弟子,各持法宝,下山施法结阵,守护居民。应忘尘与韩清慧正是闭关修炼的紧要关头,方道明并没有惊扰他们,只是领着地藏大师与离鸾尊者出战迎敌,留了冥龙尊者隐在暗处,镇压山门。
待得方道明布置妥当,那血河门与幽冥殿已进了千里之地。地藏大师暗用佛法,眉心突然睁开一只竖眼,金黄灿灿,一眼望去,洞彻天地。
“启禀教尊,那血河之中,隐着一尊元神天仙,法力旺盛,应该是血河门门主,血河圣君,另外还有几尊地仙元神的修士,而那团鬼气,却是幽冥殿君亲自来了,好像并无其他帮手,没想到那幽冥殿君也修成了天仙元神。”
方道明嘿嘿冷笑:“两尊天仙,他们以为我道明宗好欺负,这次定让他们终身难忘!大师,那幽冥殿君与你当年在真武山有场因果,今日便交给应付,离鸾尊者随本尊应付血河门。”
“掌教却需小心,贫僧听闻那血河圣君证道已久,那道血河更是极品仙器,胜过那司徒东来甚多。”
“大师放心,那幽冥殿君的幽冥鼓也是极品仙器,本尊身上的那颗地藏舍利大师是否需要取去?”
“掌教放心,自掌教从阴曹界归来,贫僧得了大口法,最近又修出一尊阿奈耶识生死佛,足以应对。”
“如此甚好,两位随我来。”
方道明一声令下,三人驾云到了百里之外。对面那道血河已是长达千丈,越来越近,所到之处,花草树木,尽被吞噬,少数生灵禽兽,山野居民也遭了无妄之灾。
方道明一声沉喝,宛如炸雷:“血河圣君,幽冥殿君,我道明宗与你们不相往来,素无瓜葛,两位今日到此,寻衅兹事,是何道理!我劝两位就此作罢,速速退去,免得撕破脸皮,不好相与!”
那幽冥殿君嘿嘿冷笑,却是不语,而千丈血河之中,显出一尊高大虚影,正是血河圣君。
“小小竖子,才有多少修行,竟敢开宗立派,妄称天尊,这也罢了,居然欺我圣母,辱我圣女,今日便让你这小贼知道,狂妄自大的结果。”
方道明哈哈笑道:“好不知羞,本尊与什么圣母、圣女没有半点关系,你门户不严,看管不力,却来怪我,天下还有这等道理。”
那千丈血河深处,一处洞天之内,正有三人,正是血河圣君与血河圣母,而沙丽娜却是盘膝而坐,闭目不语,好似正在修行。
血河圣君沉声道:“徒儿,你也见了,那小贼心冷无情,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你又何必对他念念不忘,反而误了修行。”
沙丽娜声音平淡:“爱了便是爱了,岂能因为外物,便遮掩本心,他视我如珍宝也好,视我似蔽帚也罢,纵然道消身陨,纵然永坠阴曹,但那份爱念却不能消亡。”
一旁血河圣母焦急斥道:“你这孩儿,怎这般死心,日后修行无望!”
沙丽娜双眼倏然睁开,眸中眼神迷蒙,神采异光,变幻莫定。这一眼情怀,好似望穿血河,现出一尊道袍飘逸,神采飞扬的身影。这一眼情怀,好似往昔重现,真武山上的相互扶持,蛮荒月夜的追悔莫及,道明山下的伤心欲绝。这一眼情怀,好似看穿轮回,十生十世,轮回纠缠,悲欢离合,聚散飘零。
沙丽娜双眼复阖,回到现实,淡淡丢下一句:“能极于情,复能极于道。”便不再言语。
血河圣母哑然无言,血河圣君却是道心蓦然一震,双眼闪过一丝凌厉,冷冷道:“夫人且在此看着,待本君先将那小子擒来,再做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