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很快宣布了这三首诗的作者,分别是任云舒、胡扇湘和孙沅芷,众人的目光立即投向她们三人,但明显是投注在孙沅芷身上的目光最为多,有羡慕的、惊讶的、赞叹的,所有人都在低声窃语,身份高贵的人一般不会大声讲话,可即使是这样,合在一起的声音也不算小了,仿佛蜜蜂嗡嗡一般。
而作为当事人的梅静白却十分的淡定,毕竟她表面上虽是当事人,其实只是个旁观者。她用余光看了眼不远处的胡扇湘,发现她脸上的笑容很是僵硬,这倒是她难得在胡扇湘身上看到的失态。
而那孙沅芷却是一派从容大方的模样,她先是款步走到了胡扇湘面前,出声恭喜道:“胡姐姐的诗让人读了如沐春风,小妹甘拜下风。”
胡扇湘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僵硬了,其实在场众人大多都知道哪首诗是她写的,所以给她投花笺的人总有一些是看着她的家世背景,给她在宫中的姐姐一些面子,但孙沅芷却不同了,她才来京城不久,在场的人今日基本都是第一次见她,更别说她的诗了,所以给她投花笺的,是实实在在的觉得她的诗好,才投花笺给她的,从这一点看起来,她和任云舒都是输了。
胡扇湘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保持了以往的优雅姿态,“妹妹的诗才是令人惊艳,我……自愧不如。”
两人就这样互相谦虚着,这场景在梅静白看来着实是虚伪至极,那胡扇湘明明是憋气的不行,还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而那孙沅芷,用脚趾头想都想得到她此刻心里定是得意极了,却还在那里装谦恭,当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梅静白在这边鄙夷着,眼看着孙沅芷已经同胡扇湘演完了戏,就朝着她这边走来了,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搓搓她的锐气,便还没等孙沅芷开口与她说话,她便先一步说道:“你是也要对我甘拜下风吗,那就拜吧。”
一语出,四座皆静,任云舒忍不住抚额,梅静白这噎人的本事当真是见长啊,可她怎么就不分场合呢,看在场众人的表情,自己的形象啊……从今天开始就要崩坏了。
孙沅芷已是愣在了当场,本是挂在唇边的笑容也僵在了那里,似是不知接下来给如何动作。
就在这时,集贤堂外忽然进来了一群人,屋内众人见到来人,皆是一惊,有反应快的已是拜下行礼。
梅静白因是背对着门口,所以并未看到来人,她还在纳闷呢,她是让孙沅芷下拜,怎么其他人先拜起来了,这时她也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似有所感的转头,便看到了走在最前头的朱瞻纪。
朱瞻纪今日穿着很是随意,一袭银灰的曲水鱼藻纹漳缎袍子将他的气质衬托得斐然,属于年轻男子身上的青涩之气比梅静白上次见他时又退了一点儿,面容虽不是十分英俊,但那等无可比拟的气质让人一眼就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让梅静白更加惊讶的是,朱瞻纪身后跟着的两人竟也是熟人,沐昕同上次见面时一样,手中十分随意地拿着一把折扇,那种走马章台的纨绔子弟气质油然而生,可他那张俊美的脸又能让人忽略那种气质,你都恨不能他能轻佻地走到你面前,轻佻地用折扇抬起你的下巴,再轻佻地和你说会儿话,那才不枉相遇一场。
而沐昕身边的男子,则是完全与他截然不同的气质,梅景福也是俊朗的,不输沐昕的俊朗,但他身上那种清隽高华的气质,让人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
这三人一进来,集贤堂内未曾成亲的小姑娘的脸上就都浮上了一层薄红,想瞧又不敢瞧的,眼尾余光全在他们三人身上。
梅静白发呆这会儿,孙沅芷已经往前走了几步,到了朱瞻纪面前,姿态优雅地一福,而后神态亲昵地开口说道:“太孙哥哥,我以为您今日不会过来了呢。”她这句话说的很有些歧异,好似想让周围的人以为朱瞻纪是专门为了她过来的。
屋内众人果然因为孙沅芷这句话面露诧异,许多人已是偷偷用暧昧的眼光打量起朱瞻纪和孙沅芷,大多数人只是抱着好奇的态度,而站在离她们不远处的胡扇湘却是脸色煞白,她的目光紧紧盯着两人,贝齿咬着下唇,殷红的唇瓣仿佛要渗出血来,在她身旁的江流云则是担忧地看着她,紧紧握着她的手,一直低声在她耳边说些什么,似是在与她安慰。
朱瞻纪并没有回孙沅芷的话,他的目光只看向了梅静白,梅静白直直站在那里,竟是没有一丝要行礼的意思。
“纪儿,你来的正是时候。”任云舒忽然出声,打破了屋中有些诡异的气氛,她走到梅静白前面,正好挡住了朱瞻纪的视线,冲他微微笑了笑,继续说道,“今年的中秋诗会真是遇见了难得一见的情况,有三首诗的花笺数量是相同的,正好你们来了,便也凑数投个花笺,好抉出究竟谁才是魁首。”
朱瞻纪收回目光,有些无奈地看着任云舒,开口道:“小姑姑,你这是随意抓壮丁啊,这么随便的就决定魁首,这样真的好吗。”
任云舒却只是无所谓地笑笑,又道:“在我看来,这三首诗都是极好的,哪个做魁首都不会有人有异议,既然你今日正好撞上了,来做这个决定不是正好。”
朱瞻纪不置可否,便从一旁的丫鬟手里拿过三张花笺,然后对身后两人说道:“你们也一起吧。”
沐昕接过花笺,一付跃跃欲试的模样,笑言道:“看来今日跟着殿下是来对了,竟是遇到这般有意思的事。”
梅景福神情却也是无奈,微微有些埋怨地看了任云舒一眼,似是在责怪她把自己也拉下水。
任云舒看到了梅景福投来的目光,却只是冲她眨了眨眼,一派无辜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