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劲宇自然不是傻子,而他的第一刀也并没有真的砍下来,几乎是在琴音响起的同时,他依然变招了,刀光霍霍刹那间就笼罩了李剑昕的四周,晃得花十朵也终于闭上了眼睛晕了过去。
不得不说,如果没有麟游派应龙神功的奇妙之处,恐怕这场精彩绝伦的大战后世也无人可以知晓了,难免减色不少,毕竟李剑昕虽然是个喜爱吹嘘自己能耐的人,但是口说无凭,毕竟不可信的多一点,但是如今刚刚晕过去的花十朵却因为应龙功第五层的功力到了固定的收归丹田之时,她不受内力的影响,反而悠悠醒转了过来,此时眼前又恢复了晴明,她是何等冰雪聪慧之人,当然一下子就懂了,原来李剑昕的音波功并不是直接击伤对方,是引动对手的内力运转,让人晕而不死,十朵因为忽然相当于失去了内力,所以身体也不受琴音的影响了,这才醒了过来。
可是花十朵虽然明白了这一层道理,但是听到琴声时缓时急,忽尔悄然无声,忽尔铮然大响,过了一会,琴声越弹越急,根本就没有音调可言,更别说是曲子的名字了,李剑昕的琴声可以说就是在乱弹琴罢了。花十朵自幼就跟着宋英杰,那个老头儿虽然长相打扮甚为粗俗,但是颇有内涵,琴棋书画诗酒都非常精通,十朵也是个深谙抚琴之道的淑女,可是这段琴音只听得她是心神不定,呼吸不舒,想要捂住耳朵转身逃跑,却又苦于身体毫无力气,只能躺在那里瞪大了眼睛看着二人拼斗,盼着李剑昕能早点儿胜出,方解了这扰人的琴音之苦。
说起来,李劲宇作为神刀门数一数二的高手,他的刀法造诣恐怕并不在屠天威之下,但是和屠氏的刀法不同,他的刀并没有泰山压顶的气势,如果说他刀法的特点的话,用一个字就可以形容,那就是‘变’,就在花十朵倒地的这几个呼吸之间,李劲宇的刀虽然没有砍刀李剑昕,也不曾与李剑昕的任何兵器或者是膝上的瑶琴有所磕碰,但是他的刀法已经变幻了十六招之多,而且大多是江湖上很普通的刀法,说句不好听的,随便在长安城中的兵器谱中也能买到那么几本,比之关帝拳不遑多让的刀法。
可是这些刀法到了李劲宇的手里,不得不承认,获得了质变,花十朵也是名门之后,宋英杰平素交往的人且不说,就是麟游派中的超级高手就数不清,她自然见识过不少的好刀客,可是像李劲宇这样,可是将这些普普通通的刀法化腐朽为神奇的刀客却是仅此一位,绝无他人了,而且他将这些毫无渊源传承的刀法融合在了一起,衔接直接丝毫没有破绽,真好像就是同一门刀法一般,但是看着看着,花十朵又忽然有了新的疑问,一个很大的疑问——李剑昕的琴音能扰乱对手的内力,进而使人昏迷,但是李劲宇为什么没事呢?反过来说,既然这个老头子不怕这音波功,为什么施展了如此高明的刀法,却只能围着李剑昕打转,根本没有近身搏斗,完全可以一刀砍断了瑶琴,岂不是早就赢了吗?
然而这世间之事就是这么的巧,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李劲宇现在也在心中暗暗叫苦,心说这个小子的武功我当年是见识过的,这十二年过去了,进境居然如此神速,‘铜魔铁鬼’被他一招秒杀也不为过,我们神刀门收集的情报还是太少了,也亏了是我找这个机会出手试探一下,否则今后遇见了这个小阎王,可是大大的不妙啊。说来这个小子的音波功也是奇怪,不仅能影响内力逼得我不得不封闭了五感,而且真的可以产生真气离体攻击,我现在丝毫的内力也不能使用,只能用刀法的话,根本就突破不了他用音波功真气形成的攻击范围,如此下去,我哪里能靠的过他呢,岂不是必输无疑了!
眨眼间,李劲宇已经施展了七十一招不同的刀法攻击李剑昕了,他却一直是闭目而坐在琴弦上随意的拨动着,时而勾剔、时而打摘、时而抹挑——虽然的确毫无音律可言,甚至因为和琴身结合在一起,李剑昕自己就算施展了‘普陀五禅功’也能在自己的脑海里听到琴声,好几次都险险被自己恶心吐了。可是同样的,李劲宇奈何不了他,他的音波功真气也只能离体最远攻击两丈远,同样奈何不了对方。这样相持下去,倒不如一开始就拔出‘紫霄剑柄’来上去拼斗了,还能赢得痛快点,现在的情况是十分尴尬的,李劲宇这个老头子可以说是施展出了他刀法的精髓在和自己拼斗,自己却受制于音波功的局限以及不好意思临时换兵刃的面子上,如何是好呢?
一面应付着对手越来越快的刀法,李剑昕忽然想起来,这老头儿想必也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知道我不可能换套路,而他近百岁的高龄之下,内功自然和我不相上下,而我施展音波功的情况下,加之这雷家人作出的‘九霄环佩’琴属实损耗内力,两厢加起来,自己恐怕还真的就耗不过这个老头儿了,所以他加紧了速度,刀越来越快,我也只好越来越快,这样肯定是要输的,这节奏我怎么能让你掌控呢?看来得给他换换套路了。
想到这里,李剑昕忽然连续抹挑勾剔打摘六音齐出,打了李劲宇一个措手不及,慌忙连砍数刀拆解,借着这个空档,李剑昕忽然原地拔起身体向后跳了数丈,举手喝止道:“哎哎哎,老头儿你慢点,听我有句话说完再动手不迟。”
李劲宇怕他有什么诡计,虽然今天他的任务不是留住他的命,但是也不能轻易让他脱身,忙说:“废话少说,我一个百岁老人家都不怕累,你内力就不济了吗?还跟我耍这个滑头,想喘息一刻不成?那好,你就在此地认输,老朽还就放过你了呢。”
李剑昕却说道:“我就一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就行了,你老人家精通音律吗?”李劲宇虽然说是百岁老前辈了,江湖上闯荡了九十余年,但是对音律这一门却是真的一窍不通,被李剑昕问了一愣,但是他心思深沉的很,立刻想到这个小子是想说些闲话拖延时间好调息内力,我不能给他这个时间,于是答道:“少废话,不懂音律怎样?老朽也活了这么多年,弹琴唱曲儿能提升武功境界吗?你看我一刀吧。”说完刀光依然就来到了李剑昕的面前。
李剑昕此时心头是乐开了花了,大喝一声:“十朵,你听好了,我给你抚一曲《游春》吧,这是我练得最熟的了。”随着话音,他右手中指一勾二弦,一道剑气便随着一声琴音打了出去,接着一首曲子洋洋洒洒的传入了花十朵的耳中。
十朵知道,这《游春》是东汉末年的蔡邕所作,自己也会弹,曲调并不难,李剑昕的琴声听得出来,他确实不熟,但是这‘九霄环佩’琴真的太妙了,加上他极其高深的内力弹奏出来,给人的感觉真的犹如诗中写的那样‘万树江边杳,新开一夜风,满园深浅色,照在绿波中。’一般。
忽然,十朵听着听着笑了起来,她真的佩服李剑昕的机智,不仅仅在于他能将琴艺和内功融合的这么天衣无缝,还有他临敌之时的应变能力,刚刚还不知道他为何要问李劲宇懂不懂音律,原来是这样的道理啊。果然,现在二人的战场上依然出现了很大的变化,第一次接触之后,李剑昕可以说是完全处在守势,只是一面支撑这一个音波剑气的攻势,保证自己不被刀法所伤,一面用音波干扰李劲宇,让他使不出丝毫的内力,进而用刀气近身攻击自己,但是这样一来,李劲宇的刀有多快,他的琴音就要有多快,根本就是疲于应付,无法反击,可是经过他短暂的调整,如今场上形势已经逆转了过来,李劲宇毫不通晓音律,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李剑昕的下一招是轻是重,是缓是急,是抹一弦发出的琴音,还是打三弦发出的攻击,如此一来,就变成了李剑昕根据曲谱发出的剑气,让李劲宇疲于应付了。
短短的一曲《游春》弹罢,《绿水》又接上了,李劲宇比较是大高手,对方的琴声稍有停滞,他便知道是一曲弹完了,心想,你小子就算是再厉害,从情报中看来,你也是第一次用,难道你早就想好了练好了好几套曲子的招式,专门用在今天吗?我还就不信了,肯定还是刚刚的那首什么《游春》的,我早就记下了招式变化,这次不能再让你耍我了,想到这里就要出刀按着自己记忆的招式砍出去,哪知道李剑昕微微停顿了一下,琴声居然并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完全是换了一首,简直气的李劲宇的一头黑发都要立起来了!
可是人要脸树有皮啊,李劲宇不是不懂得进退的人,否则他怎么能在江湖上混这么多年呢?但是他今天是有任务的,要拖住李剑昕半个时辰,现在刚过了一刻钟,万万不能退,只好硬着头皮的挥刀而上,继续应付李剑昕的另一套曲子了。
就在《绿水》弹罢,《秋思》要接上的时候,花十朵忽然跳起来大喊道:“快别弹了,我觉得这里面有诈,咱们得回去看看,恐怕家里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