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被人心心念念算计着的云舒打了个喷嚏,心想是不是武林诸派找不到她璇玑门安在何方,于是正诅咒她诅咒的厉害。
她此刻正坐在马背上,慢悠悠的前行,怀中是那封偶尔才能收到的桔梗花封漆密信,这自然是从沈意之手上送来的,幽幽叹了口气,最近果然是多事之秋啊。
前日,当那名专门派给沈意之当贴身护卫的幽姬持着密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微微有些惊愕…这王室才能享有的暗卫,竟被沈意之当做信使来用了。于是有些无奈,自小到大,别看沈意之平日里一副笑眯眯很有分寸的模样,但他却是最会胡来的一个了,而且每次还一副天塌了都春风拂面的模样。
“唉……”云舒轻轻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凤朝歌挑挑眉头,家教和风度还在,却忍不住想道,明明被算计的人是他好不好,于是深觉不满“你楚国境内的案子,与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要陪着你去那勾栏之地?”
“喂喂,别说的那么难听,什么叫跟你没关系?”云舒有些懒懒的“我在宁国被你算计的连命都差点没了,你帮我做点事情会死?”
凤朝歌不可置否,嘴上说道“狡兔尚且三窟,更何况是一个在楚国掌控了漕运近十年的奸商?”他轻轻皱起眉,思索道“这怎么看都比那个杀手组织值钱多了。”
“你倒算计的清楚。”云舒斜睨着那人,眼中没有半分清傲之姿,全是鄙夷“怎么就没有人看一看你这幅小人的面孔,就连攸扬都和你引为知己,唉……”又是无奈一叹。
凤朝歌当然不会和她在言语上争长短,所以清雅风流的牵了牵唇角,道“漕运是楚国唯一没有掌握在朝中的肥差,你如今突然要吃掉这条线,不可谓不险,十年的官商勾结,他既然敢藏进青楼那种地方,你以为朝中没人保他?”
雅致的凤眸忽然一闪,深深的看着女子“除非他所勾结的官已经触及了你的底线,是不是?”他轻轻一笑,眼中含义莫测“让我来猜猜…他勾结的人一定位高权重,连楚国的两大世家都没有办法,还要你亲自去那污秽之地提人来审,难道是皇室中人?”
云舒忽然不笑了,静静的望着那双饶有兴味的眸子,那一刹如同千万簇花同时凋零,如一夜醒来漫天冰雪,冷的让人心头一跳。
她声音凉凉“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点到为止比较好。”
如沈意之信中所说,楚国的巨贾陈连祖上也是有官荫的,只是做到他父亲这一代只剩个小小的文郎之职,熬了许多年竟眼看着连个芝麻大的官都没得做了,无奈之下改为经商。起初这陈连只是在南北之间贩运少量的粮食,可如今像他这种在宦海中沉浮了几年,却又能放下文人的酸腐改行经商的并不多。
陈连在官场上受尽了白眼,让他懂得察言观色,机缘所致,又认识一些虽然官职不大却在小城小县有实权的朋友,过路行个方便自然不难。更难得的是,他并不像许多满身铜臭的商人那般粗俗到只认银子,偶尔巴结官员的时候还能风雅风雅,这令他在官商之间很能吃得开。
不用细想,生意大到能掌控一国漕运,陈连必定已经混成人精了,更何况楚国本就以耕种和粮食为主业,这份家业的肥美可想而知,以致于风生水起了这么多年,连宫里都有贵人找上门了。
所谓树大招风,这陈连既然已经到了富甲天下的地步,就应该知道避其锋芒的道理,他当然明白。可是这贵人抛出的诱饵实在太诱人了,想一想,如果一个掌控了漕运的人还能同时掌控铁矿,那得是多么的富有,不仅富有,还很有权势。
云舒想到此处,不禁冷冷一笑,铁矿虽然不见得比漕运更能挣银子,但这个产业关系到兵器建造和楚国的国力,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以为朝廷能允许他像掌控漕运那般过一过手,就将银子越滚越多?
熟不知已犯了天家大忌!
这不,前两天户部上了道折子,说要‘整顿田赋,清点国税,众筹厘金’,然后户部的吴大人竟然发现国税的税额与账面上的金额对不上,这自然不能算到百姓的税收上,那就只有向这些巨商大贾讨要了。
那陈连也算聪明,一听这风声就知道是冲着他来的,二话不说钻进了窑子里,官府倒不好随便抓人了。
关于这青楼,因楚国人喜好风雅,前任楚王也就是云舒的爷爷更是可怜那些风尘女子的际遇,朱趣÷阁御批了允许官府人员招官妓助兴怡情,就连楚国的军士也被允许在非战争期间招营妓。
当然了,陈连进的地方就是官府默许操办的官妓场所,这里面或多或少都夹杂着许多朝廷势力,关键是其中鱼龙混杂,并不像朝堂之上清清楚楚的分着几派,以致于在里面得罪了人都不知道得罪的是谁,这便是沈意之的难处了。
一身月白的长衫风流倜傥,乌黑的云发盘成书生发髻,一根薄如蝉翼的锦带束在脑后,飘飘如流风之回雪……清丽略显淡然的眼眸顾盼便是风情,两侧的下颚线条优柔冷峭,五官完美如玉,那修长而干净的手中正握着一柄描金海棠扇,轻轻一摇,就是那翩翩浊世佳公子。
“小朝子…”那白衣公子念出声,觉得很不顺口,于是皱了皱眉,改口道“小歌子…”还不是很顺口,更糟糕的是那青衣小倌接近完美的俊容已经抽搐出青筋了,凤目中正流转着危险的光华,清雅的目光已化成了利刃。
“咳…”云舒轻轻咳了一声,改口道“朝歌,看看本公子这身和画本子里描述的风流公子像不像?”她含笑挑挑眉,学着他的样子,眼中满是促狭。
凤朝歌眼中罕见的闪过一丝不快,身姿趣÷阁挺玉立如青青翠竹,让人观之觉得清雅而贵气,哪里有小倌的样子。
云舒‘唰’的展开扇子,轻轻掩口对他说道“别这么高贵,看着一点也不像小倌。”她将扇子转过来用扇骨敲了敲他的肩膀,用清丽而慧黠的声音说道“之前让你选是我进青楼当官妓而你当龟奴,还是我当逛勾栏的公子你当我的小倌,你可是选了后面那个。”
凤朝歌挑了挑眉,阴郁的神色一闪而过“虽然我很想看你当官妓……”他顿了一顿,不满道“即便是后者,也应该我来当那风流公子你当小倌。”
“又不是你办案子。”
说罢,又换上了一副淡然姿态,举手投足皆是写意潇洒,有着常人不可比拟的卓然,仿佛真是那闲逛勾栏的豪门贵公子。
就在众目睽睽和姑娘的顾盼之中,云公子带着青衣小倌一枚,缓缓走近了勾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