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1)

海棠一怔,有些慌张的摆手道:“不关我的事,都是腊梅姐姐洗的。”她本是来抢功劳的,却没想到惹了一身骚,心中暗骂腊梅无能。她偷瞄了妙懿一眼,见她正在看自己,连忙又道:“早上喷壶坏了,花还没浇呢,婢子这就去花房借一个去。”说着,赶忙溜了。

“怎的这般没规矩!”怀珠气得发怔,想骂却又忍住了,直到确定左右无人时才小声冲妙懿抱怨道:“腊梅干活不牢靠,粗手大脚的,一看从前就是做粗活的。这绸子缎子的本就是娇贵东西,哪里禁得住这般揉搓?还有海棠,叫十次有八次不见人影,说浇花,那窗根底下的蔷薇都打蔫了,也没见她拎一次水壶。露脸领功的事儿就拼命往前钻,一看事情不好,溜得比耗子都快,被鬼撵似的,也不知姑太太怎的就拨了这么两个人来伺候您。”

妙懿从怀珠手里接过衣服,仔细瞧了瞧,道:“不打紧,我正嫌这衣裳太素,想在上面绣些什么呢。昨日鸾姐姐送来的描金石榴花样子就很新巧,等我绣上去盖住那口子便是了。你也别声张,去床头把樟木箱子里的针线取来,还有咱们路上买的绣线,也一并拿过来。”

见怀珠仍愣在那里,她缓了缓口气,耐心的道:“来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出了门就不能有任何抱怨。咱们如今和大房的关系虽算不上僵,但也谈不上和睦,姑母肯收留咱们已数勉强。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京城,我本就没指望着过得舒服,只想着能有个容身之所便不错了。咱们不是已经算过利弊了吗?住店或者赁房子住不安全不说,且传出去也不好听。没有长辈在,我一个女子领着你们几个,终究是不方便。再说姑母事忙,顾不到这些小事也是有的,算不得什么。况且她们也不是完全不得用之人。腊梅性子虽有些粗枝大叶,但肯干活,不躲懒;海棠要伶俐些,虽总往外跑,不过对府里的消息却很灵通。我不是她们的正经主子,能如此已经算不错了。如今寄人篱下,能省的便都省了吧,可别忘了咱们来这里的目的。”

一语未了,那个叫腊梅的丫鬟正好进来送午饭,主仆二人便换了话题。怀珠面色虽有些不好,却也没发作,冷着脸将衣服收到了柜子里。妙懿饭罢,觉得有些口渴,和颜悦色的嘱咐腊梅煮些茶来,将她支了出去。怀珠走到妙懿榻前的脚踏上坐下,压低了声音道:“刚忘了说,关于李公子的事,哥哥让我给小姐稍带个话的。”

妙懿闻言,不由精神一震。待要细问时,却忽听门口有人道:“侄小姐在家吗?婢子是夏荷。”

怀珠忙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打了帘子,将人让进了里屋。夏荷笑吟吟的冲妙懿施了一礼,道:“今儿大公子回来了,太太让我来跟小姐说一声,午后有亲戚们来家里做客,顺便为大公子接风。因是临时请的,故此通知的晚了些,不过都是些常来往的,倒也不打紧。太太说老太太那边现在没人,叫小姐早些过去陪一陪,好歹府里的小姐们晌午散学就快到家了。”

妙懿看了一眼桌子上紫檀木底的西洋钟,表针已快要指到正中间了,忙道:“我这就准备。”

换过了衣服,妙懿照例先去见过了梁氏。梁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觉得她头上的绢花不够精致,便命人取来一支宫制堆纱花,花心是金丝加玛瑙珠子的,十分精巧。梁氏亲手为她插在了发髻上,又理了理她的衣服,方才慈爱的道:“我膝下没有女儿,可见到你,就觉得跟我自己亲生的一般。我的儿,你平日若无事,也别闷在屋子里,多去和你那些姐姐妹妹一处玩玩。老太太年岁大了,喜欢热闹,更难得的是觉得你投缘。你来的这几日,老太太送这送那的,显见着是十分心疼你。我平时忙,难得过去一趟。好孩子,我知道你大方,不怕生,平时就多过去走动走动。咱们家亲戚多,常常有年青女孩子来家做客,平郡比不得京城,女孩儿的见识气度多有不同,你也该趁机多认识些人,长长见识。女孩儿若是见识短,今后就会吃亏,等你以后嫁了人,做了当家奶奶也就明白了。”

自打那日她见老太太似乎十分喜欢妙懿的模样,心下便隐隐生出个念头来。若侄女能得老太太的喜欢也不错。就拿她二嫂冯氏来说吧,天生是个拈酸嘴碎的性子,本来也不是很得老太太待见,但她生的两个女儿却能时时围在老太太身边奉承,看在她们的面子上,老太太也不至于为难了冯氏,甚至还让她当过几天家。恨只恨她自己的肚皮不争气,生不出儿子不说,甚至连女儿也没蹦出一个来,真正连个在老太太面前替她逗开心、说好话的小辈都没有。如今看来,她这个侄女也不是完全没用处。

梁氏看妙懿的眼神愈发柔和了起来。

妙懿含羞道:“我年纪小,还想多陪母亲几年呢,姑母可别打趣我。”

梁氏笑了笑,心知不能急于一时,便没再说下去。

张家大公子归家,张太君命人为其设宴接风,伯爵府里立刻就热闹了起来。妙懿带着怀珠熟门熟路的赶去了松涛斋,待进了屋子才发现三小姐妍莺和四小姐妍燕已经到了,另有赤金、丹桂、碧水、紫烟、墨丘等几个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围绕左右,以及伺候三、四小姐上学的丫鬟乳母等人,黑压压的站了一地。张太君见是妙懿,便立刻笑着招手道:“懿姐儿来了。”

妙懿向张太君行了礼,走到妍莺姐妹旁的椅子上坐下。妍莺脆生生的道:“梁姐姐怎么才来,祖母刚还问起你呢。”

张家几个姐妹,数她口齿最利落。

妙懿含笑道:“看来我倒是赶巧了。”

一语未了,就见妍凤和妍鸾一前一后从门外走了进来。众人见礼落座之后,妙懿小声对坐在身旁的妍鸾道:“多谢鸾姐姐送我的花样子,着实新巧好看呢。”

妍鸾有些害羞的摆了摆手,道:“都是我瞎画的,算不得什么。”边说着,还下意识的偷瞄了妍凤一眼。

妍凤听见了,略扬着下巴对她道:“梁妹妹夸你呢,二妹妹也该谢过梁妹妹的。”又对妙懿道:“二妹妹成日里只喜欢躲在房里画画,也不爱见人,我都说过好几回了也不改。”

妍鸾面上微窘,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手里不停的扭着帕子。妙懿笑道:“术业有专攻,可见鸾姐姐画艺出众,也是多年勤奋苦练得来的。只是伏案作画时间长了,容易伤眼睛,多出来和姐妹们走动走动也好疏散些。”

妍凤接茬道:“好话说了有一箩筐,好劝歹劝的也没用。二妹妹为了画好一幅画,能一连在屋里闷上三日不出门,有时候连饭都忘了吃,做功课可没见她这样用功过。若将这些功夫用在读书上,妹妹也不会被夫子说惫懒了。”

妍鸾脸涨得通红,妙懿暗地里摇头,这对姐妹虽是一个娘生的,这性子可是天差地别。

妍莺见状忙道:“大姐姐私底下教训二姐姐也就罢了,可当着梁家姐姐的面也这样说,岂不是让二姐姐臊得慌?”

妍凤淡淡扫了她一眼,忽而冷笑道:“梁妹妹是三嫂的堂侄女,哪里算得上是外人?我劝三妹妹把那点子小心思收一收,当着众人的面论起远近亲疏来,怕是好说不好听。”

妍莺一怔,倏然红了眼圈,轻声道:“我知道大姐姐素来嫌弃我是姨娘生的,可到底我也是从小养在太太跟前的,还请大姐姐给我留两分颜面。”

妍凤把脸一沉,道:“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少来歪曲我的意思。”

“好了。”张太君一摆手:“说什么嫌弃不嫌弃的,都是一家子姊妹,不许拌嘴儿。莺姐儿过来,把那佛经找出一段来念给我听听。”

妍莺瞄了妍凤一眼,施施然站起身走到张太君身边,接过赤金递来的佛经,念了起来。张太君又笑着朝妙懿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坐下。

妍凤见没人理会自己,只觉得心口憋了一股子气没处发泄,忍耐着坐了一会便借口更衣出去了。

妙懿若有所思的望着她的背影,心道:“张家四位小姐的样貌数妍莺长得最好,又会做人,老太太更偏爱些也正常;但妍凤身为张家的嫡长女,地位摆在那里呢,可惜脾气直了些,容易吃暗亏。妍莺看来是常利用她在老太太面前衬托自己的懂事乖巧,倒是很有意思的一对姐妹。不过,在这座伯爵府里,就张家姐妹的身份来说,再张扬一些又如何呢?至少她们上有父母庇护,下有姊妹陪伴,偶尔斗斗嘴,使些个心眼儿,不过是安稳平静的日子里的一两分调剂罢了。”

妙懿有些惘然,正好妍莺念道“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一句时,却见有丫鬟进来报说:“亲戚太太小姐们都到了。”

张太君喜道:“还不快些请进来。”

说话间走进来几位年轻小姐。为首的一位年约十四五岁,身段窈窕,穿一件窄袖银红撒金滚边缎面对襟小袄,柳叶黄的马面裙,臂垂湖色长巾,胸前佩一枚黄澄澄的赤金锁儿。往面上瞧,只见她生得一张圆润的鹅蛋形,重眉大眼,琼鼻丰唇,明明是最敦厚温柔的五官,偏偏眼角眉梢处却透着一丝精明。唯一遗憾的是她的肤色不甚白皙,是油润的黄。妙懿正暗自琢磨此人的身份时,却只听妍莺娇声道:“几日没见,顾家姐姐眼见着又白了些呢。”

“莺妹妹不是哄我吧?”那女子难掩喜色的伸手摸了摸脸颊,“因我现在正用一个古方子抹脸,大夫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许抹胭脂,我今日都没敢往脸上擦粉。”

语气中满是遗憾。

妍莺笑道:“还能骗你不成?你若不信,问问四妹妹不就知道了。”

妍燕听姐姐如此说,忙把口中的花生糕两口咽了下去,噎得直翻白眼,却不敢怠慢的大声道:“三姐姐说得是。”

女子抚面而笑。

这时,又从外面走进来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圆脸大眼,身材微微发福,穿豆青色博古图团花纹褙子,浅青色裙子,满面是笑的一边往里走一边嗔道:“蓉姐儿,还不先给老太太请安?没大没小的,都叫我给叫惯坏了。”

张太君早将扑过来撒娇的女子搂在了怀中,摸脸揉背的道:“在这里就和在你们自己家是一样的,不必拘着。”说着,一叠声的命人重新端上了新鲜的瓜果糕饼、香茗待客。

顾夫人无奈又宠溺的道:“老太太疼她,她岂会不知?这孩子每日口里头都要念叨老太太好几回,总说这边好玩,家里头没意思,吵着要来看望老太太,怎么劝也不听,好不懂事。”

张太君更欢喜了:“来了就不许想家了。厨下备了你喜欢吃的菜,呆会要多吃些。”

顾淑蓉撒娇的道:“老太太这里的饭菜最香了,前次我受邀去豫国公府做客,他们家吃的东西都比不上咱们家的好呢。”

妙懿此时已大概猜到了来者母女的身份。张太君娘家就姓顾,听说最喜欢的一位娘家侄孙女的闺名就唤作顾淑蓉。顾家母女也常过来小住,府里甚至还保留着她们的院子。妙懿早就对这位小姐的大名如雷贯耳,偶尔听张家小姐们提起她来,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酸味,足以证明此言非虚。

顾淑蓉一味的撒娇做痴,见张太君欢喜,顾夫人也附和道:“小孩子家虽不会吃,嘴却是最刁的,不好吃的都糊弄不住她”。

一席话将张太君听得直乐,又让地上站着的三位低眉顺目的顾家庶女也坐下吃茶。乍看还没什么,留神一打量,妙懿便能发现此三人穿着打扮都不甚耐品,与顾淑蓉一比,不是衣服颜色老气,就是首饰样式流俗,只是别人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妙懿身为旁观者,虽觉不妥,但到底与她无关,只是对顾家又多了些疑问。

与此同时,顾淑蓉也同样留意到了坐在张太君另一边的妙懿,笑容顿时消减了两分。

妙懿感觉落在身上的目光有些刺人,抬眼却见顾淑蓉含笑指着她道:“这一位姐姐我怎么没见过?”

“说起来,梁妹妹比顾大妹妹还要小几个月呢。”妍凤不知何时从外面回来了,微扬着头,看都不看顾淑蓉一眼,径自走到张太君身边,十分亲热的拉过妙懿的手替顾淑蓉解说道:“这位是三婶娘的堂侄女,前些日子来家里头做客的。因你不在,自然不认得。你也和我一样,称呼梁妹妹便是了。”

同时又给妙懿介绍道:“这一位是祖母的侄孙女,姓顾,你就叫顾大姐姐吧。”

梁妙懿忙起身福礼道:“见过顾家姐姐。”

顾淑蓉看了一眼妍凤一眼,抿了抿嘴,回了礼。

妍凤又一一介绍了顾家的另几位庶女,闺名分别叫顾淑菲,顾淑芸和顾淑萍。

年长之人没有不喜欢正值青春年华的美貌后辈的,张太君见孙女们个个都嘴甜貌美,哪能不爱?不由全都揽到身畔,道:“你们几个姐姐妹妹日后可都要和睦相处才是。”众女笑着应是,上房内一团和气。

陪着张太君说了一会话,妙懿只觉得顾淑蓉有些神思不定,不时往门外瞧去,似乎在等什么人。这时,紫烟从外面走了进来,张太君关切的道:“蓉姐儿的屋子可曾收拾好了?行李都搬进去了?”

紫烟笑道:“老太太放心,屋子早就打扫好了,东西正在搬着呢。”老太太身边的丫鬟是按照五行起的名字,除了大丫鬟赤金外,这位紫烟姑娘也是极得力的,显见着张太君对这位侄孙女十分重视,竟要身边的得意大丫鬟亲自给安排收拾住处。

顾淑蓉忽然道:“我常用的东西都带过来了,只是有一两件是我极心爱的,须得看着些,免得让他们笨手笨脚的给砸坏了。”

紫烟面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眼花了。

妍燕奇道:“姐姐带了什么好东西来,也给我瞧……”话还没讲完,她就感觉到袖子被人拽了一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不迭的住了嘴。

妍凤细眉一挑,道:“顾妹妹也太见外的,来家里做客也要带上许多东西。其实想要什么只消吩咐一声就是了,否则传扬出去,让人家以为张家亏待了客人就不好了。”

顾淑蓉略有些嫌弃的道:“不带怎么行?我用不惯别人的东西。”

妍凤暗地里咬牙冷笑,想说:“你穿的戴的吃的玩的哪一样用的不是我们家的钱?”可到底是顾忌着有张太君在场,不好说出口。

顾夫人忙打圆场,嗔着顾淑蓉道:“你这孩子就是矫情,什么好东西非要巴巴的赶去收拾,还不老实坐了,别搅扰了老太太兴致。”

顾淑蓉急得直跺脚,道:“母亲,真的有贵重的东西我不放心。”边说边朝着母亲打眼色。

顾夫人见女儿如此神情,以为真有什么不便说出口的急事要做,踌躇了一下便对张太君道:“老太太,要不您就让蓉姐儿过去瞧瞧,省得留她在这里闹得您不安生。”

张太君点头,又恐她劳累,命丫头们小心跟着伺候。顾淑蓉如蒙大赦,匆匆走了。

一时二、四、五太太以及几位亲眷太太也都到了,说戏台子已经准备好了,请大家都过去,于是众人又结伴来到了花园中的戏楼,上到二层,按辈依次落了座。从这里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对面水榭上的戏台,上面红毡毯铺地,檐下四周挂着灯笼,周围雕梁画栋,十分阔敞。

有小丫鬟捧上了戏单子,众人轮流点戏。妙懿因是客,推辞不过,遂随意点了“牡丹亭梦”中的两折。开戏半日,台上咿咿呀呀唱得热闹,妙懿并无心思听戏,不过略坐了一会儿便借口更衣带着怀珠出去了。

主仆二人三转两转便来到后园深处。听着鼓乐声在身后逐渐远去,妙懿这才放缓了脚步,抬眼见左右遍植树木,碧森森的枝叶在半空聚拢,搭出一条林荫小道。虽是午后阳光正烈的时候,走在里面却十分凉爽。见四下无人,她这才放心问道:“怀珠,你快说说你哥哥得了什么消息。”

怀珠道:“梁管家今早回来,帮哥哥递了话给我。说那日得知咱们已经顺利进了伯爵府,他们立刻就退了客栈的房间,找人赁了一间房子住下了。先去李家亲戚给的地址看了一次,却发现那房子早就被卖给一个北方来的商人了。向他打听原主人的消息,只听说似乎已经不在京城了,但又不十分确定。不过据说李家还有铺子在这边,可能李公子并未离开也未可知,只是铺面的位置还需再留心打听。”

说到这里,她笑嘻嘻的道:“还是小姐的法子好,留哥哥他们在外面打听消息,比来回进出伯爵府要方便多了。听说在京城里开个铺子都要和皇亲国戚沾上边,否则就别想开张,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想必李家的日子应该过得不差。”

妙懿咬了咬唇,心下微凉。她还是将此事想得过于简单了。在京城,她是人生地不熟,即便伯爵府家大业大,姑母也根本不可能帮她找李家人,唯有靠几个可靠的家人慢慢打听消息。可是人海茫茫,又到哪里去寻呢?

莫非他们真的没有缘分吗?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袖子,触手是一块硬物,约有小半个手掌大小。那是一块璞玉,是李公子从不离身之物。临行那一日,他特意派人偷偷送来给她的,上还刻着他的名字,敬儒……

她只觉得面颊发烫,忙用手掩了。虽说已有了婚约,但她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女子,怎可呼唤男子名讳?当年李家出了些纠纷,要暂时避到外地去,李公子曾当着她父母的面发下誓言,说定会守约娶她为妻。如此一走,便杳无音信。不久之后,父亲又去世了,家里一片混乱,她也曾偷偷企盼着他能在此时出现。可眼见着李家没有下落,大房咄咄逼人,要不是她一直坚持着要守约,母亲本还想着要放弃李家,为她另觅良缘的……母亲还在怨李家的不管不问。

无论如何,她还是想亲口问一问他,是否忘记了彼此从前的约定。

她从未忘记过。

正当她想着和母亲约定的最后期限时,忽听头顶方向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女声叫道:“佑哥哥,你别走!”

主仆二人均吓了一大跳,猛的顿住脚步循声望去。却见在她们左侧的林荫道旁矗立着一座小山丘,约有两人半高,丘上遍植翠竹,有篱笆为栏,一个身着月白衫子的男子正大步流星的朝着小丘尽头的竹亭走去,亭子一侧就是石头砌的台阶。眼看着他迈步就要下去,就见一个娇小的红色身影似蝴蝶一般奔了过来,一把扯住那名男子的袖子,哀哀的道:“佑哥哥,你怎么不听我说完就走了?”

恰好那女子转过了脸来,妙懿看到她的面孔时,不禁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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